《红梅朵朵开》水边林

4、都是自己人

　　童年是快乐的，童年是天真无邪的。快乐奔跑，跑着跑着，有时真会无”鞋”。
　　我们七八个孩子，像一群被野狗撵着的疯子，四处飞奔，上房揭瓦，爬树捣鸟窝，跟小河里的鱼儿游泳，上山跟野兔晒跑。
　　最开心的事，人手一个弹弓，在大鹏的带领下，像一只特种部队，横扫整个山林，
　　斑鸠、画眉、野鸡、麻雀多少都有收获。
　　只是，这只部队逐渐被我接管，大鹏成了我的跟班。这便是领导才能吧。
　　遗憾的是，梅姑却从来参与这些男孩子的游戏。
　　“ 玉林哥，前面有只麻雀，你能打下了算你厉害”小胖朝树上指了指。
　　“看我的”我拉开榆木树做的弹弓，拉满便射。
　　“中了中了”
　　“还没死”
　　“又飞了，快抓住。”
　　一群人围猎负伤的小鸟，看上去胜之不武。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既然没死，我们就把她养起来吧。
　　“你们咋又打鸟，它那么可怜？”梅姑有些难过。
　　“我们把它养大吧，养好了放它走。”我有些愧疚，讨好梅姑。
　　于是，我们用稻草编织了一个鸟窝，把棉花铺在上面，盖上些旧衣服扯成的碎片。
　　放些米食，它不吃。
　　放了些水，它不喝。
　　我和梅姑砸开树皮，捡了些小虫子，耐心地喂它，它依然没吃。
　　一天不吃
　　两天不吃
　　三天不吃
　　梅姑每天托着腮帮，静静的为它祈祷。
　　可是，它还是死了。
　　梅姑淌出泪花，一天都没有跟我说话。
　　梅姑把小麻雀装在盒子里，双手捧着往后山走去，我像个罪人，低着头跟在后面。
　　这是一场特殊的葬礼，而我就是侩子手。
　　她用纤柔的手，在黄土上刨出一个坑，把盒子下去，捧上一杯土，埋了。
　　她突然放声痛哭，泪如雨下
　　我僵在哪里，无所适从。
　　“对，对不起”我结结巴巴地说。
　　梅姑抽泣着
　　“它死了，它的父母得多难过，多伤心？”“它如果有孩子，它的孩子多可怜，多伤心？可怜的鸟宝宝，会饿死，会哭死的！”
　　“它们也有亲人呀”
　　“我错了”我低头认错。
　　“你不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是多痛哭，多么孤独无助。”
　　“我爹娘都不在了”
　　“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
　　梅姑爬在土堆上痛哭失声。
　　“我错了，对不起。”我带着哭腔拉扯她的衣袖。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可是，这些动作毫无用处。我只能陪她哭，直到没有了力气。
　　山里的鸟儿也悲伤了，发出了哀鸣声。
　　我知道梅姑心里苦，失去了家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虽然有养父母的照顾，可毕竟，她的记忆里，有永远都挥之不的人和事，有永远回不去的幸福美好。
　　我跟她发誓“我做你的弟弟，像对亲姐姐那样！”
　　她终于笑了，骂我是个“傻瓜”
　　“姐姐”抹着红肿的眼睛，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今天的事，你不要跟他们说”
　　“嗯，知道了”
　　“我要开开心心的，没人会喜欢哭丧着脸。”
　　“这只是我的事，他们也不懂，也不理解”
　　“嗯，知道了”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望着她的背影，我心如刀绞。
　　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她把阳光和笑容留给了大家，把苦难藏在自己心里。
　　踏入家门，我像抄家的小兵，把我的“宝贝”查抄出来，把那形状各异的弹弓摆满一地，它们陪伴了我的童年，是时候告别了！
　　打开炉火，付之一炬。
　　面对着大人们的不解和调侃。
　　火光的映衬下，我目光坚毅。
　　梅姑的善良，也一直影响着我。

　　至于外公，他是外婆眼里的书呆子，回到家就钻进书房，写呀画呀，不说话，不见人，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在娘亲的眼里，父亲是非常有学问的，能诗能画，文章好，字也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村里有人要写个对联，办个什么事都请他出面，当然也是分文不取！
　　对外公的了解，还是我过了一年多后所经历的事情！
　　外公是老秀才，不懂农艺不识生产，然而却有满腹经纶一腔热血无处抛洒，见乡邻子弟有许些可造之才，便在乡间开办了一家私塾学馆，包括自家子女，总共也有几十人。。
　　这下子好了，这一群学生，有一半是外公家族子弟，其中还有几个“免费生”，还得管饭，就我和梅姑，大鹏和小胖。
　　反正，这班集体都是自己人！
　　这是一个奇葩的班级。
　　年龄相差很大，大的小的混在一起。
　　校长、班主任、老师、保安，都是外公一个人。
　　班长是大鹏，但实际上，幕后班长是小姑，倒不是她辈分大，只是她心智成熟，明事理，关键是，她学习最刻苦，尤其是诗词和书法，都是这群人最强的。
　　学习委员，当然就是我了，用外公的话说，我是天资过人，悟性极强。
　　外公脾气很好，是那种好好先生，除非气急了，才会发火！
　　有时候也会很幽默，学生从家里带来个大西瓜送老师，外公很高兴，想让大鹏去切西瓜，外公会装模作样地吼道：“来人了，把这泼皮西瓜给我拖出去宰了！”
　　大鹏这二流子，也学着唱戏的腔调，唱到“是滴，大人，俺去去就来。”
　　这会儿，大家必定会哄堂大笑。
　　这时候的梅姑会“噗嗤”地笑出声，然后抿着嘴巴，咬着嘴唇，用手背轻抚着自己羞红的脸。
　　这时候，一定有个傻子面带微笑，歪着脑袋，目光呆滞地望着梅姑流口水。
　　而这个傻子，不是别人。
　　就是我。

　　父亲常年在外，外公承担了教诲和养育我的责任。
　　所以，要了解我的故事，一定先了解外公 ，而了解外公，不得不说一件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