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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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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在你的少女时代,你在笔记本里,网络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偷偷地写下他的名字。怀着万分的羞怯,将他的缩写,甚至姓氏的某个字母不断重复出现在书本的某处角落。
2019年夏,滨海市。
“静姐,这本要捐吗?”小杨从书柜里最里面抽出一本《傲慢与偏见》。
曾静正在找其他自己已经不看的书,回头扫了眼小杨手里的封面,嗯了声,“对,那一排的都可以捐了。”
小杨挥手表示明白了,小杨随意翻了下手中的书,笑着道:“静姐,这是你高中看的书吧,我记得高中时班里一多半女生都看这书。”
曾静将手中厚厚一沓书放进大纸箱里,然后直起身,脱下手上的手套,抹了把汗,“哈,当时按照高中生应读的中外名著里面的书单买的。”
小杨嘻嘻笑了两声,“这扉页里写的滨海w是什么意思呀?嘿嘿,是不是你高中男友?”
曾静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名字免疫了,毕竟这么多年再没有刻意地想起过。偶尔她还想,或许有天在路上碰到了,还能笑着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也或许他还会很诧异,毕竟和他那么耀眼的人相比,自己当时只是班上一个不起眼的女同学。
“不是,我喜欢他,他不知道。”
曾静淡淡笑着抽过小杨手里的书,看着扉页上曾在自己的世界掀起万丈波浪,少女时代辗转反侧,无数幻想中都存在过的名字,不禁感慨,时间果然能抹去一切的东西,十多后再看着这个名字,心底泛起微微波澜,很快又消失了。
小杨故作夸张惊呼,“我晕,这男的眼睛不行还是脑袋不好,静姐你性格温柔,能力强,长得又美,哼,他肯定后悔死了。”
“静姐,以后遇到了,千万不能因为情怀滤镜而心动啊,说不定他都已经秃头大肚子油光满面了。”
曾静被小杨的描绘逗笑了,“恭喜你,成功打消了我的滤镜。”
这个时候曾静并没有料到,不久之后她会以那样的方式见到陈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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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曾静开车到了滨海市第二监狱。
最近市警察局和电视台联合搞了一个有教育意义的纪录片,具体来说就是访谈监狱里一些犯人,重点展示他们的对过去行为的忏悔和劳教,以及表示出狱以后一定要重新做人的言行,另外侧面告诉大众,华国的监狱是法制的监狱,没有什么□□行为,但是这里面也不是享受的地方,犯罪必定受到惩戒。
门口戒备森严,出示记者证后,得以进去。
接待曾静的是一个叫吕安国的男狱警,年约四十,黑阔脸,个不高但很精干,一见到人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常笑的缘故,显得有些生硬。
电视台这次采访主要是针对男性监狱的犯罪人群。
这个工作本来是是电视台的一名同样能力强的男记者来做,但对方因感情纠纷前几天在路上被暧昧对象的现男友打破了脑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刘狱长本来说要见你的,但临时来了通知让去开会,他走时嘱咐我来配合你。”
曾静脸上挂着笑,忙道,“谢谢,谢谢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非常感谢同志你的帮忙。”
吕安国笑声爽朗,“应该的,应该的。”
“现在是他们的学习时间,我们直接过去吧。”吕安国说话做事都有一种爽利的劲儿。
曾静之前有做过了解,知道滨海市的监狱管理还是比较人性化。
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有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可以看发的报纸和书籍,报纸和书籍一般都是经过挑选的,基本都是时事政治或者科技创新类的,还有些法制科普类的,书也是学习类的工具书居多。
过去的路上,吕安国说,“这里除了一般的犯人,少量没有立即执行的死刑犯也会关押在这里,这些人没有指望了,不好接触,其他的犯人为了减刑,表现会比较好。”
“我们做这期报道也主要是想通过一些实际的案例,让大众增强法律知识,不要跨过法律的警戒线,如果能够采访一些特殊的比较能引起大众反思的案子,我觉得可能获得的社会效果会更好。”
吕安国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尽量安排。”
“那就谢谢您了。”曾静道。
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监狱关押场所。
上百个穿着蓝色条纹服的人,脑袋剃得泛青,安静地坐着看书的场景挺让人震撼的,不论高矮胖瘦,手里拿着报纸,或者书,没有说话,也没有交谈,偶尔听到极细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是一种经过无数次训练过的规矩和安静。
吕安国叫来看管着这里面看管的人,说了几个名字让带出来。
曾静和这些人在符合规定的条件下完成了面对面的访谈。
其中最让人无语的是一个刚20岁的年轻人,暑假在村里捉了许多国家保护的鸟类去卖,被举报判刑。
“你不知道这是犯法吗?”曾静问,这个年轻人还是个大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法盲。
年轻人支支吾吾半天,低着头道:“知道,但没料这么严重。”
曾静了然,又是一个怀着侥幸心理的人,即使受到高等教育,在利益的驱使下,他觉得或许不会那么严重,正是也许没人知道这种侥幸思维让他踏出了不该走的一步。
曾静做好记录后,问,“可以拍照吗?”
吕安国想了想,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对曾静说:“可以,不过你们的照片最后我们需要看一下。”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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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青壮年踏缝纫机的场景还是蛮少见的,但在这里司空见惯。曾静听吕安国说现在这种衣服的活多,一般都是这种劳动。
一排排的缝纫机中间,曾静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似乎在修理,没一会儿这人站起来,也没去其他的缝纫机上干活,就站在一边。有时候有踏缝纫机的叫,他就过去。
看背影和走路的姿态,有种和场合不合的稳健和洒脱,她猜测年龄应该不会很大。
“这是?”曾静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吕安国的目光随着曾静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了人,先是叹气了声,而后低声道:“这是个死囚,暂时关押在这里。”
曾静微微睁大眼,她明白吕安国所说的暂时关押是什么意思,或许她下一次来,这个人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
一个死囚居然有这样的精神状态?
她以为那些会处以死刑的人临死前要么痛哭流涕后悔,要么行尸走肉等待人生的终点。
“他做了什么?”曾静好奇地问。
吕安国声音低沉,黑阔的脸上流露出痛心之色,“过失杀人。”
曾静默然。
在死刑越来越严越来越少的年代,任何一个死刑的裁决都要经过最高法的核定。听到这个人是死囚时,曾静心里就猜到故意是恶性社会事件,所以听到吕安国这么说,心里有些叹息,但也没有多震惊。
曾静压低声音道:“真看不出。”
吕安国苦笑,“三个学生两死一疯,他自己报的警。”
这下,曾静真的是万分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般凶残的事后,报警自首?
吕安国见曾静一直看着那边,以为曾静想去采访,就道:“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不适合报道。”
曾静收回视线,笑了笑,“我知道,虽然有些好奇,但对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而言,再次见到这样人无疑是一种残忍,不管他的动机如何,大众不需要了解,大众只需要知道犯下这样恶劣罪行的人一定会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曾静和吕安国站的位置离最靠铁丝网的缝纫机不远,曾静的声音虽然柔和,刻意压低后仍是传进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吕安国看着曾静秀美的脸庞,嘴巴张了张,最终扯了扯嘴角,道:“你说得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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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监狱里突然来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无疑是一件令这些被关押得眼睛都绿了的男囚异常兴奋好奇的事。
如果不是教管们就在一边看着,不是吕黑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和对方交谈,这些人早就荤话满天飞了。
陈妄从今天出毛病的缝纫机格外多就看出来了,这群人见到女人后,气血旺盛,力气没处使,就狠下力气踩缝纫机。
机器,再怎么耐用也是个机器啊,被这些起码一百四五十的块头用全力踩几脚,没一会儿,不是这个缝纫机转不动了,就是那个卡住了。
陈妄今天修的缝纫机比之前一个周都多。
再次修好一辆断了针的机子后,陈妄心道,这女的赶紧走吧,再在这里呆下去,他非得腰都要累断了。
又一人招手,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因为多次偷盗被关了进来。
陈妄叹口气,认命地过去。
得了得了,看今天这架势,他怕是要把这么多天休息的时间全都还回去。
“陈哥,我刚才听见和吕黑脸说话那女的提到你。”
小年轻虽然离得不近,但是偷盗这行的肯定要眼亮手快耳朵还要灵,听到动静赶紧要溜。他模模糊糊听到“杀了三个人”、“该受惩罚”字眼,而这个中队里犯下这样刑事案件的只有陈妄。
小年轻在陈妄低下头修缝纫机时不满道:“陈哥,那女的不是好人,她知道什么呀,就说你活该。”
陈妄手上没停,等修好了,站起来比小年轻高半个头,即使在这里呆了一年多,陈妄这张脸仍是监狱里的头牌。
笑着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好了,人家也说的没错,你还有一个月就出去了吧,出去要好好的,我给你那个账号密码记住了没,拿了钱就去上学,上学才有出路,别再偷东西了。”
陈妄离开时,视线极快扫过吕黑脸那边,看到吕黑脸旁边站着个高挑白皙的女的,他没细看就回过头,往另一台坏了的机子走。
陈妄没看到,在他转身离开后,有人愣在原地,如遭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