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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08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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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帝三年五月初,风之国王室之女歌嫣被迎进了火之国皇城,本来送美女给国主不是什么新鲜事,偏偏这位歌嫣身份特殊,是当今国后的族妹,而且,还长了一张令人我见犹怜的面孔,那巴掌小脸上精致俏丽的五官,眼角眉梢处像极了明夫人的风韵,都叫人大为称奇,只是气质方面差出许多,明夫人的英气她不具备,属于小模小样楚楚可怜的类型。
一路送到了赤帝宫,赤帝国主看都不看,打从青央入皇城,虹端就不断从族阀里选年轻少女,送去给他做妃子,可他每次都为了国事忙碌,无瑕应付,就算有工夫,也只去一个明妃楼。
虹端毫不怀疑,这必定是相夫光子吹了什么枕边风,才让他儿子终日缠绵在一个女人的枕头边,他传信给明夫人,明确勒令她,劝服赤帝到其他的妃子殿里去,不然,他还是会想方设法除掉她的腹中子,倘若她找赤帝告状,那他就让她身边的侍女护卫们倒大霉。
相夫光子气坏了,明知道怀孕的时候不能动怒,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她不是喜欢传舌告状的人,但也绝非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说到底赤帝要去她那儿,也不是她百分百能左右的,凭什么什么锅都扣在她的头上,要是她一个人遭殃也就罢了,现在,用她的孩子和亲近之人相要挟,简直是把她往疯路上逼啊!
和虹端硬捧硬,她是不怕的,但对孩子肯定会有不良影响,小家伙还这么脆弱,处处小心还来不及,哪能鲁莽的横冲直撞,况且她不是没考虑到,继续和虹端明着干,只会让自己更加寸步难行,以后生下孩子,日子也不会好过。
劝就劝吧,她豁出去了,一次没有也就罢了,有了一次和有了一百次根本没什么差别了,她痛定思痛,亲自去议事大殿的外面等他,两个人手挽着手到花园里坐了一会儿。
“今天怎么想起来在外面等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吗?”
“我想过了,你该去国后和其他妃子那,就去吧。”
“可你之前,明明不希望我去的,而且,我也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握住她的手蹭了蹭:“一定要随心的话,当然还是去你那。”
“换个角度想,我那儿,你什么时候都能去,但是最近新人进城,你还是去看看吧。”
“是不是父王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啦,只是怀孕之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很多,许多事情也都能想明白了,你是我的爱人没错,可你更是火之国的君王啊,君王只跟一个女人如胶似漆,也算是一种弱点了吧?你一向追求完美,何必因为我,破坏了原则呢?”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接受了这种一心一意的关系,以前我都不太明白,亲身经历以后才发现,有的事不需要明白,因为火候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这就够了,帝恒。”
不日,虹端代子宣称,封国后的族妹歌嫣为侍妃,如果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还能往上晋升。同时,帝恒也渐渐不去明妃楼了,光子忙着内务苑,还要兼顾自己的胎儿,所以也根本没时间去找帝恒,等她想起来准备去见上一面时,也是由于内务苑的公事。
听说赤帝在皇城外的帝师团大本营里,相夫光子谁都没告诉,只身就往外赶,虽然身子渐渐沉重起来,她又害喜害的厉害,不过军人的意志力非比寻常,她还是忍得住的。
帝师团大本营辽阔的很,才搭建没两个月,她第一回来,路途生疏,也懒得叫人指引,就自己循着方向慢找,不巧误入一个隐蔽的会议室,和迎面出来的两位战袍凛凛的元术师动起手来,对方当她是入侵者,直截了当的出手,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被迫接了几招。
直到旋律看见,喝令一声,对她动手的两名年轻男子才愕然罢手,退到数米开外去,随后,各具特色的帝师团干部们一一登场,包括方才那两个不问青红皂白的小伙子。
“你们太鲁莽了,这位是明夫人,现在怀着主君的孩子,万一出了事情你们如何负责!”
“旋律,不怪他们,是我不好,一个人过来,也没叫人通报,他们不认识我,慎重些总没有错。”光子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旋律来的及时,不然再过几招,她就要累垮了。
听说是主君的女人,帝师团干部们震惊之后,便是不同意味的端详和调侃。
“主君的女人身手了得啊,怀着孕还这么能打!佩服佩服!”那个上来就动手的愣头青沙棘笑嘻嘻的说着。
“莫非,这就是光之国来的那位天地盟上主?”晚出来一步的骁让也搞明白了状况。
“各位,你们好,我是来找帝恒的,他还在这里吗?”
沙棘吹了个口哨:“哟嚯,直呼其名,感情很好嘛!”
旁边彬彬有礼的罗勒无奈阻止道:“沙棘……”
正说着,他们的主君缓步走来了,且是从另外一个方向,看到光子的瞬间,眼中有惊讶一掠而过:“随我来。”
大本营的小楼和帐篷建了不少,要找一个安静说话的地方一点都不困难,帝恒把她带到一间环境优美的厅室里,扶她到椅子上坐好,又满眼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了,还适应吗?”
“还好,相信会越来越适应的,今天我来,是想说一件内务苑的事,虽然不算大,但我想还是要征求你的同意……”
“光子,内务苑的事我们等会再说,现在,我有话想告诉你。”
“你说。”
自从有孕,她眼角眉梢和语调口吻就比从前更显温柔恬淡了,时时有一层看不见的母性光辉环绕在身上似的,看着她这副模样,他一度不忍开口,可她充满希望的亮晶晶的目光,又让他无法逃离,定了定神,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着而慎重:“我希望,你能先回光之国去,一直到孩子出世为止。”
她脸上暖暖的笑痕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退让的了,这样的她,从前在光之国的时候想都不曾想,先是青央,后有歌嫣,一次次的超乎自己的预料,大度的出奇不是吗?依照她的感情观,这是绝对没可能发生的。
“我知道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告诉他,她知道了,她会妥协的。
“你不问我原因吗?”
她摇头,低垂着眼帘,静静的,也不瞅他。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对我隐藏你的心事。”
“言多必失,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可问的。”
“不要这样,光子。”
“难道你希望我被你讨厌吗?再说下去,我一定会让你厌烦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面对一个失宠的母亲。”
“你在跟我赌气,光子。”他坐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不松:“看着我,跟我讲实话,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应该无所不晓才对,又何必来问我。”这回,她干脆把眼睛闭紧,彻底阻绝他的视线:“我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的,利用和喜欢,是可以两者并存的,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你无心插柳,所以不得不对这个孩子负责呢?”
“我知道,是歌嫣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了,可孩子的到来,是我最意外最欢喜的一次人生经历,它是不存在任何杂质的。”
“歌嫣也好,哪个你身边的女人都好,我是可以容忍的,毕竟你的身份摆在这,很多事我再不喜欢,也只能接受。”
“你是怪我,没能从父王手里保护你,是吗?”
“我以为,你不会对任何人屈服的,哪怕是你的父亲,可现实很残酷,我不知道你在顾及什么,任由他那么没有道理的在国府内外指手画脚,即便没有我,他的决断和选择,就跟你条条相应吗?正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才更加无法理解……”
“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像你说的,我有顾及,即便是从无败绩的我,也不得不面对如今的艰涩。”他轻轻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瘦弱的肩膀:“相信我,很快,就会结束的。”
光子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还是摸不透他的内心:“……帝恒,如果我说,希望你放弃眼前的一切,跟我和孩子走,你会答应吗?”天知道她为什么问出这么个蠢问题,答案是显然的,根本不需要他亲口去说:“我知道你的回答,我也知道原因,让我替你说吧,我的君王……你依然如你父亲那般,担心在你百年之后,我会利用这个孩子把控权力,让你们火之国的国本动摇,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根本没你活得久,也许过不了几年,我就死了……”
“光子。”他抬手捂住她的嘴,却遮不住她眼底的泪光。
“你去碧姐那里了,在某个我还在凝光城的下午,我看到你了,你以创世神觉醒者的身份,要求她,或者可以说是请求她,给你看了预言碑上的预示,对吗?”
帝恒撤下放在她脸上的视线,这次,想回避的,是他。
“我不知道预言碑上面的内容,可那一定是在警示你,和我有关的事情……其实你不用担心,火之国国府上下,一直都藐视我的出身,忌惮我的能力,当二者并存并将矛盾演化到极致时,他们只会选择除掉我,至于你,明知未来走向,却依旧坐等它实现不是吗?”她的泪水已冲出了眼眶,向来无畏生死的她,这一刻觉得刺骨的悲凉,锥心的疼痛。
每当有分歧,有争论,炎之帝恒都保持着心平气和,相夫光子则稍稍激动些,唯有这次,她的伤痛和泪光占据了全部,可那是一种反抗与倔强,绝非乞求跟哀怜。
“帝恒,我们给彼此一个定心丸吧,孩子出世以后,不论男女,都会加入光国国籍,并终身不得入火国王室,死了以后也不会葬入火国陵园,这样,你大可放心了吧,我也不必再担心,你的父亲,会不会又对他突起杀意。”
“光子,你的心太敏感,我承认有些事情你讲的是事实,但那并不是全貌,你无法只凭借一角冰山就笃定这块大陆整个都是冰原,不论我对你隐瞒还是坦白,我只想保护你跟孩子,这就足够了。”
“你认为,我和孩子活着,就足够了是吗?”她仰头看直身而立的他,泪光已经尽数收敛:“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相夫光子,不稀罕。”
她起身往外走,胃里翻江倒海的反酸难受,都比不过她此刻的心痛,他试图用自己的真情流露挽回她的脚步,可她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想,这就是真实的你吧……不要怜悯恩赐,不要荣光虚名,不要锦衣玉食,只要平等与尊重的爱,要独一无二的真心。”
其实,她回答他了,在她伤痕累累的心里——可是帝恒,你却给不了我。
明夫人从皇城里消失了,橙心慌慌张张来报时,赤帝正在批阅公文,闻讯,手中的笔摔下了地。
其实她也没有走的太远,她只是在皇城外漫无目的的飘荡,曾经,她在光之国的时候,一遇到过不去的伤心事,也会这样一个人东游西荡,一个人从日出,走到日落。
连这样的消停都不给她,帝恒就快要满世界搜找她的时候,炎之凿凿出其不意的寻到了她的踪迹,并带人追上。
“怎么?是担心我坏事,来斩尽杀绝吗……”她背对着他们,面朝火之国的沧江,对着滚滚东去的流水发呆。
炎之凿凿噗嗤一笑:“明夫人这脾气也该闹够了吧,陛下还等着你回去呢,怕你人生地不熟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趁属下还跟夫人心平气和的时候,夫人最好乖一点,不然的话……属下不介意用稍微粗暴一点的手段绑你回去。”
光子失笑:“你以为我怕?”
“你不怕,可皇城里还留着你从光之国带来的陪嫁呢,他们怕还是不怕呢?”
可以,她相夫光子的弱点现在是人尽皆知了,炎之凿凿拿来便用,而且对于屡试不爽有着满满的得意跟把握,换做平时,她一定怼他几句,让他火大,可现在,她没有心情。
回去的路上,炎之凿凿故意让自己的马跟在光子的车帘边,像是调侃,又像是隔岸观火:“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吗?”
光子不理他,情绪的低落已经顺着车窗飘出来了。
“你以为你错在得宠和有孕吗,不,你最大的错误,是嫁到火之国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要卖关子,那大可不必。”
“火之国的王位继承非常严谨,有些人的存在注定会成为隐患,聪明的人,懂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感情用事,养虎为患。”
光子知道他话里有话,但还不至于到立马参透的地步,她只是自始至终都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帝恒和他父亲是一样的人,虹端那么心狠,几乎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而帝恒是温柔的,是宽厚的,她始终信任他的心不会如他父亲那样坚硬。
但,如果作为创世神的他,臣服于预言碑的指示呢?她不敢想下去,如果预言碑上有更加残酷的提醒,心怀大业的他,是绝不会就此止步的,他会遵循连光神都无法左右的石碑预言,然后,将与她的这份感情,彻底斩断!
帝恒看她脸色苍白,更甚于之前,眼中有不忍之情划过,可嘴上,仍冷淡的责备着:“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你都不考虑孩子吗?”
“你如果替孩子考虑,就不会要我回光之国了。”
“你向来识大体,这次一定要胡搅蛮缠吗,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退让一次,下次就仍然会被这样欺负,总有一天,步步后退的我会再无退路的……至少有一件事,是从未改变过的吧,那就是,你对我,就只有利用而已,这是我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他的眼睛里有近乎破碎的光,那源自他罕有的震怒,从内心深处迸裂而起的愤意。
“即便有,也不存在多少吧,你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放弃我的价值,我则是,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放弃自己的价值。”再痛,再难,她也不曾丧失这一重理性,拖着从怀孕开始就经常性疲累的身子,她慢慢撑着站起,连说话,都有一些吃力:“让我告诉你吧,炎之帝恒,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我,不会回光之国,之前偷偷摸摸回去,是为了躲清闲,现在大大方方回去,我丢得起这个人,我的伙伴们丢不起。”
甩开他扶上来的双手,她极力控制着发颤的双腿,快速离开了有他的范围圈,帝恒望向她背影的目光,是孤独而脆弱的,这一刻,他居然如此的害怕失去,害怕就这样失去她,害怕就这样被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