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那些年》BLACK无月

37、第三十七章

　　白衣身影站在昏暗的大殿中央，他的面前是一排书架，将庞大的宫殿一角隐藏在另一侧。

　　沈凌风在他身后，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尊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顾云岚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什么事情刚才不说，偏要现在禀报。

　　“何事。”

　　顾云岚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却并不退缩。
　　“此次反叛共诛杀魔将二十七人，属下拟定了新的魔将人选，需尊上定夺。”

　　整个魔界近半数将领级魔修在数日前的反叛中被当场诛杀，不仅是各路魔军需要人统率，城门的结界也需要足够强大的修士支撑，确实不是寻常小事。

　　这边被顾云岚扰了心神，便见沈溪兀自破开书架上的结界，独自往里走去。

　　“师尊！”沈凌风想要阻止他，书架在他面前合上，昭示着沈溪的疏离。

　　进了这件庞大的暗室，沈溪回想起渡劫失败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和沈凌风搭上边的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这才不过一日，沈溪就从辰国国师沦落到了魔殿的阶下囚，除了身上灵力尚存之外，和十年前的处境倒是别无二致。

　　沈凌风没有深究他在面对楚天河时突然的转变，沈溪也不打算让他想起来，便只能将先前的争执暂且放下。

　　放下归放下，那些槽心事他确实做过，以身饲魔，这天底下恐怕也就他做的出来这种蠢事。

　　他突然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他死结难逃，不如现在就试试，死后是回现实世界，还是进入此界轮回——

　　但是又不得不考虑到沈凌风最近越来越容易失控的状态，担心之前那血洗魔宫的架势一旦放到修仙界，怕是高阶修士要被屠戮殆尽。

　　他暂且再忍他一段时间。

　　白皙的手指落在冰凉的墨玉上，他慢慢拂过上面的阵法，纯净的灵力在他手腕跃动，随后慢慢侵入心脏。

　　滴答——

　　他仿佛听见什么粘稠的液体滴落。

　　随之而来的，是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痛。

　　那疼痛刻骨铭心，仿佛有人拿着利刃，硬生生将心脏从胸口挖出来。

　　沈溪靠坐在墨玉床上，全靠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倒下，一个荒诞的想法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师尊！”沈凌风在最短的时间内遣走了顾云岚，却还是见到了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师尊的储物戒指炼出了器灵，只要距离接近，便是能够回溯某些物品上与自身有关的阵法。

　　不过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高台上。沈凌风一想到自己曾做了什么，便悔恨为什么方才没能阻止沈溪进入这里。

　　“师尊，快将戒指摘下来。”
　　那储物戒指认了主，沈凌风一时取不下来，见他疼得浑身发颤，便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入怀抱。

　　没有直接地接触阵法载体，沈溪心口的疼痛渐渐消了下去。

　　见他不再颤抖，却没有立刻推开他，沈凌风心中升起一丝喜意，师尊也许没有猜到…

　　“沈凌风。”沈溪沙哑的声音适时地从他怀中传来，“你的心脏呢？”

　　沈凌风低下头，沈溪被他箍在怀里，没有挣扎，常年握着利刃的手掌覆在他几乎没有知觉的心口。

　　他太习惯师尊的灵力了，方才欣喜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到师尊的灵力探入体内，激发了心脏中强横而又难以控制的魔气。

　　属于魔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们之间没有了生死契，灵力与魔力变回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微弱的灵力在强大的魔力下如同挑衅。

　　师尊定是要责怪他，将魔修丑陋的心脏换到他的身体里。
　　但这是他唯一能够救师尊的方法了。

　　“你不能恨我…”。
　　不知道又是哪里触碰到了沈凌风神经，他自顾自地说着沈溪听不懂的话，猩红的眼眸昭示着体内的暴戾因子开始苏醒。

　　白衣剑尊摔回漆黑如夜的墨玉床上。
　　“啊…”剜心之痛深入骨髓，他想要起身，却被人死死地压在身下。

　　沈溪痛的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双手被人箍在两侧，泛白的指尖死死抓着床沿，借着棱角去褪手上的戒指。

　　时间在剧烈的疼痛中无止境的拉长。

　　“只有你…不能恨我…”

　　叮——

　　金属落地的声音终于响起，阵法回溯停止，于此同时，身上的灵力也不再流逝。沈溪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是简单的回溯，却几乎将他渡劫期的灵力抽干。

　　沈溪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抓着沈凌风的衣袍。

　　经过前几次血与泪的教训，沈溪深刻地领悟到，对付疯魔时期的沈凌风，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过，说实话，事到如今他真的已经不能恨他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能真正地恨过沈凌风。

　　不过是因果报应。

　　他没能救下苏虞，也没能杀了凌霄，最终连她的孩子也没有护住。

　　沈凌风是故友之子，亦是他的亲传弟子，因他错信小人，在这魔域中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我从未恨过你。”沈溪看进那双失去理智的眸子里，想到过去曾经在这张床上发生过的事情，眼睑不自觉地颤了颤。

　　他自是不喜欢沈凌风对他做的那些事，但若说恨，那须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他剜心救他，即使伤他这一身血肉，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这句话像是解开魔障的咒语，宛如解脱一般，让沈凌风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眼中的赤色褪去，又渐渐泛红。
　　他突然能够感受到顾云岚方才的心情。

　　恢复了理智，沈凌风一点点松开对沈溪的桎梏，又乖乖地将人扶了起来，去捡地上的戒指。

　　沈溪见他恢复如常，捧着个戒指想要递给他，又有些迟疑的样子，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沈凌风不知道他是不是气恼了。

　　“师尊…”

　　沈凌风像是喊不厌一般，自打他恢复记忆以来，一天得喊个十七八次师尊。

　　因着当年他那句刺人的话，沈溪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这一点。
　　让沈凌风重新喊他师尊，可不太容易。

　　沈溪摊开手掌，示意他将戒指给他。

　　便见沈凌风自觉地将戒指套回他的食指，而后从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坐在他身旁，抬起他的手腕。

　　莹白如玉的手腕上盘亘着一圈丑陋的红痕，沈凌风将伤药倒出来些许，慢慢在沈溪的手腕上抹开。

　　沈凌风的手有些发抖，除此之外，手指还和伤药一样冰。
　　想来也是，魔功属阴，身为魔力的载体，魔修本应该就是没什么温度的。

　　沈溪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之前沈凌风先前抱着他的时候，身躯似乎总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