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混蛋王爷抢婚之后》岁赏

12、前缘

　　润心堂的炭炉烧的暖烘烘的，但是这会儿却突然冷下来似的。
　　萧远轻轻打个寒战，把地上掉落的食盒轻手轻脚捡起来放好，随即摆上筷箸、汤勺，把还热乎的黄米虾仁粥摆上，萧霁才动动眼皮。

　　“不像厨房做的。”萧霁看着眼前的粥。
　　萧远忙搭话：“王妃亲手做的，一早送过来，王爷您尝尝。”
　　萧霁看过来：？

　　萧远把勺子递到他手里。
　　“王妃来王府有日子了，跟王爷您却没见上几面。”
　　过了会儿，萧远憋半天才说：“主子您就是自己藏太多事，要我说……”
　　话没说完被萧霁一眼瞪得吞回肚子里。

　　萧霁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开始品尝，萧远眼巴巴看着。
　　“可好喝？”
　　这种小火慢炖，浓稠适宜的粥是南方做法，与北方的饮食不甚相同。
　　萧霁没吭声。
　　萧远笑：“果然王妃好手艺。”
　　说完凑个身子往萧霁那：“王爷，您是不是也该去看看王妃，您这娶了媳妇儿把人往那一扔算怎么回事儿啊，将来我若是有了媳妇儿，一定对媳妇儿千百倍的好……”
　　萧远絮絮叨叨没个完，就看见萧霁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

　　萧远真心觉得自家王爷冥顽不灵，王妃嫁到王府虽然阴差阳错，但是现在也是名正言顺天下皆知的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王妃？至少也应该去看看老太太。”
　　萧霁放下粥碗，没有吭声。
　　萧远一看，粥碗空空，看样子是很合胃口，想着或许能撮合着萧霁和秦卿绾见上一面。
　　就听到萧霁开口：“有事自会来请示，无事不必见。”

　　萧远：……
　　这是夫人还是下属，还“请示”。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这样的人怎么就有王妃呢。
　　萧远收拾了桌上的餐具往外撤，边内心吐槽萧霁。

　　哦对，王妃是抢来的。

　　现在他回想起来烟霞骂自家主子的话，突然就不想护着了。

　　萧远这边刚出来，就看见烟霞仍旧站在大门口，一副要敲门的样子。
　　她手上仍旧拎了个食盒，像是早上的情景又重演一遍。

　　烟霞见萧远，先是递上一封帖子。
　　“给你家王爷。”
　　萧远接过来一看，是秦卿绾写的，突然手上又被递上来一个食盒。
　　“给你的。”
　　递完之后烟霞便走了，轻盈的身姿一跳一跳便消失了。

　　萧远打开食盒一看，仍旧是一份黄米虾仁粥。
　　这一碗，怕不是王妃做的。
　　萧远心情很好，快着步子，吹着口哨便去见萧霁。

　　萧霁见他去而复返，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王妃递的帖子，老太太要回苏州了，明晚想邀王爷一起用膳。”
　　萧远说完，萧霁便明白了秦卿绾的用意。
　　无非是在老太太走之前给老人一个安心。

　　萧霁接过帖子打开，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最后恭恭敬敬写着“敬上”。
　　看着秦卿绾的字很容易联想到她的脸。
　　干干净净地，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杂质。

　　“去吗？王爷。”萧远很是紧张，皇帝老子有时候都请不动他家王爷。
　　“不去。”
　　萧远急了：“王爷为何不去？”
　　“为何要去。”
　　“王妃是秦将军独女，嫁给王爷您也过得忒憋屈。”
　　“她的婚事是皇命，嫁给太子也一样。”
　　“太子至少不会像您这样待她，嫁给谁都比在咱府里好……”

　　萧霁半晌没说话，就在萧远以为他要发脾气时，却听到浅浅一句：“去吧。”

　　“嗯？王爷这是答应了？我这就去回话！”
　　萧远咧开嘴笑，吹着口哨便要下去，萧霁却看向他的食盒。
　　“什么事这么高兴？”
　　萧远警惕的一捂：“无事，我下去了。”
　　一溜烟没影了。

　　帖子还在萧霁手上拿着，他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秦卿绾卷入朝堂之中不是他所愿，从赐婚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身在其中了。
　　但是确实是因为他，秦卿绾现在才身在王府不得自由，成了所谓的王妃。
　　可是要他萧霁真的去亲近一个陌生的女子，那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便是保她此生平安无虞罢了。
　　自从母亲容妃去世后，他便没有再与任何女子亲近过。
　　想到这，萧霁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圆圆的肉乎乎的小脸的女孩儿，总是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喊他霁哥哥。

　　想着头却痛起来，脑内发胀，似乎是他曾经做的一个遥远的梦。
　　他猛地起身，却发现脚步虚浮无力，脸上已有冷汗迸出。
　　他熟练走到书柜处，拉开高层抽屉，倒出两粒药丸，随即回到榻上休息。

　　第二日一早，秦卿绾便将拟好的菜单递到亲王府厨房管家手上。
　　这些日子来，秦卿绾能明显感受到礼亲王府的人对她虽然不甚热络，但是日常礼节都规矩，她偶然一些吩咐也都照办，并且做事十分利落。
　　原本秦卿绾还担心王府人手这样少，会不会照应不过来，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萧霁身边从侍卫到家丁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秦卿绾发现萧霁与世人口中的礼亲王多有不同之处，而这些发现，对她想做的事情都是有利的。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才能跟萧霁走得近些。

　　烟霞一进门就看见秦卿绾站在廊檐下发呆。
　　“姑娘穿的这样单薄，站在这里，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烟霞走过来，扶着秦卿绾的手便进了屋。

　　“王爷说了今日会过来，老太太也答应你自己去留自己做主，姑娘还在烦心什么？”
　　烟霞把手炉放进秦卿绾手里。

　　“我连礼亲王的面都见不到，又该如何了解朝堂的消息呢。”
　　秦卿绾安抚了宋氏，才发现自己的计划也一筹莫展。
　　若她和萧霁是真夫妻也好说，有什么是夫妻之间不能少量的呢。
　　可是眼下这情况，她是连半个字都不敢透露出去的。

　　烟霞听到她提萧霁，惯常没好气，只敷衍说：“人都是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的，想跟他结盟，就先做盟友的事儿得了。”
　　“结盟？”
　　“嗯，姑娘想让他帮忙查真相，不就是盟友么。”
　　秦卿绾笑了，对啊，她一时想不到什么立场让萧霁帮自己，被烟霞三言两语点醒。
　　她可以先成为萧霁的朋友，事事帮着萧霁，待她需要时，萧霁应也会出手吧。

　　“好烟霞，说得好。”
　　烟霞有些莫名其妙：“嗨，我说啥了。反正昨天早上姑娘送碗粥，他不就答应今儿来吃饭了么。”
　　秦卿绾点头。
　　“不过姑娘，我瞅着，这王爷多少有点出家人潜质。什么风流公子，分明是无聊至极不近女色的人。”
　　秦卿绾被她那样子逗笑了：“有什么不好么，比一堆莺莺燕燕围绕着少多少烦心事。”
　　“也是，”烟霞深表认同，“他要是桃花债多了，说不定还连累姑娘呢。”

　　主仆二人你来我往说了会儿话，都笑起来。
　　秦卿绾心下一动，吩咐烟霞去打探萧霁平日的口味，再去厨房换了几样菜式。
　　又挑了往日在苏州吃的觉着最能拿出手的菜品，让厨房把单子改了改，便等晚膳开席。

　　摘月苑是王府一处独立的院落，苑内功能厅一应俱全。
　　光膳堂便有两个，一处在院内二楼亭子，抬头便可赏月；一处在院落西南，堂内摆着红木雕花桌椅，门窗点缀搭着月纱帷帐，别有美感。
　　冬日自然是选在室内，月色透过轻纱，更显朦胧美感。

　　秦卿绾吩咐把膳堂的灯掌得亮亮的。
　　一应菜式都在厨房热着，萧霁来了才能上，一面菜凉了。
　　宋氏已经坐在主位品茶，过一会儿，萧霁和萧远二人便也到了。

　　秦卿绾一直等候在院内，一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刻往外迎。
　　见着萧霁，便俯身行礼：“王爷。”
　　来人见她迎在外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萧霁自顾自进门，秦卿绾便跟在他身后，像上一次一同入宫那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远和烟霞则自行跟在后面。

　　秦卿绾进膳堂后，发现萧远看着主位有些迟疑，这才意识到，即使老太太高龄，主位也该是萧霁这个王爷的。
　　但是明显，她们几个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王府人少，她新婚也不曾有嬷嬷教她规矩，以至于他们都疏忽了。

　　萧霁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像是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在次位坐下。
　　秦卿绾心内舒了一口气，跟着在他身旁落座。
　　看到他的空杯子，心怀歉意地为他斟一杯茶。

　　宋氏开口道：“王爷今日喝茶还是喝酒？”
　　秦卿绾的心扑通起来，感觉外祖母今晚来者不善。
　　再看萧霁，神色始终自如，看上去宛如绝世谦谦君子。

　　兵部侍郎的腿还没好呢，她可不敢相信萧霁此刻的假象。
　　但是宋氏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若是宋氏发现她和萧霁之间真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才是要出大事了。

　　她刚准备替萧霁解围，便听见萧霁说：“依外祖母心意。”
　　宋氏似是对回答很满意，大笑两声：“好。那今日便尝尝我们苏州名酒‘两相缘’。”
　　一听完这个名字，秦卿绾就瞪了烟霞一眼，烟霞心虚地吐舌头，立刻出去招呼继续上菜。

　　“‘两相缘’度数实在有些高，王爷可能喝不惯呢。”秦卿绾是听说过萧霁经常被从酒楼抬着回府对，酒量想来不会太好。‘两相缘’是苏州做的纯度最高对酒酿，京城浊酒遍地，秦卿绾刚回来时亲自鉴定过，跟苏州的清酒没法比，更别说两相缘了。

　　偏偏萧霁一口答应了，秦卿绾想到最后他在宋氏面前醉的东倒西歪，从摘月苑抬出去就觉得眼前一黑。
　　抬出去？
　　她突然明白了宋氏的用意，萧霁今日怕是不好走出摘月苑了。
　　秦卿绾脸上火辣辣的，她有些担忧地看一眼萧霁，却正好对上萧霁平和无波的眼睛。
　　秦卿绾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喝便喝吧，她看着点就是。

　　陆陆续续菜品上齐，萧远站在一旁感叹一句：“王妃搭配的菜看着便有食欲，好多都是我不曾见过吃过的。”
　　秦卿绾笑：“给你们备的也有，和烟霞去吃吧。”
　　萧远看一眼萧霁：“不合规矩。”
　　“没事，不必伺候，我们都有手脚。”
　　秦卿绾转头却发现萧霁在看自己，她便大着胆子看他，征求同意。

　　萧霁朝萧远点点头，萧远便乐呵呵地朝桌上三人行礼告退了。

　　堂内安静下来，宋氏一抬眼。
　　“绾绾，倒酒。”

　　秦卿绾起身，小心翼翼地给宋氏倒了半杯，又给萧霁倒半杯。

　　宋氏：？
　　萧霁：？
　　秦卿绾接着这两道目光：……

　　萧霁接过酒壶，一抬袖子给宋氏和他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随即起身先敬了宋氏一杯。
　　宋氏更高兴了，两人你来我往连喝三杯。

　　秦卿绾了解宋氏，萧霁应该是很对她的脾气，但是两个人这种生猛的喝法必然要喝多。
　　可是她劝阻不下，只一个劲儿对两人倒茶夹菜。

　　“这是‘萃华楼’的金翠烤鸭，王爷您多吃点。”夹的都是打探来的萧霁最喜欢的菜。
　　萧霁没有少喝两口的打算，但是秦卿绾给他夹的菜，他都吃了。
　　秦卿绾没办法，只好让二人多吃菜多喝茶，以此消解酒力。

　　酒过半酣，宋氏面色潮红，萧霁眼睑也染上粉晕，看着有发困迹象。
　　秦卿绾觉着不能让两人这么喝下去，便夺了宋氏的酒，自己仰脖子灌了。
　　“就喝到这，歇了歇了。”
　　说完唤着烟霞和萧远进来，她和烟霞扶着宋氏去休息，走之前不放心地看一眼萧霁。
　　叮嘱萧远道：“夜深天寒，慢点扶着王爷，打一桶热水让王爷泡泡脚，发发汗会好受些。”

　　秦卿绾的担忧不是装的，她幼时在苏州偷酒，在两相缘上大醉过一场，第二日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胃里难受得紧。
　　两相缘是好酒，一般品相的酒喝完会头痛，但是两相缘就没有这个问题。
　　她只喝了两小杯便烧心难耐，可见酒力强悍。
　　不知道萧霁这种从来没喝过的，能不能抵得住。

　　交代完她便先出了膳堂。
　　好容易回到宋氏卧房，宋氏却不睡。
　　秦卿绾头一次见宋氏如此，有些遭不住，自己的酒劲儿也有些上来。
　　她便晕乎坐在床前哄孩子似的与宋氏说话。
　　宋氏说什么她便答什么，专捡宋氏爱听的说。

　　膳堂静悄悄的。
　　萧远还没扶主子，就见秦卿绾前脚走，自家主子便睁大了眼睛，从困倦中完全醒过来了。

　　“王爷，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说着就起身出门，萧远跟在后面。

　　院内有一处灯火通明，应该是宋氏的住处。
　　萧远念叨一声：“还好王爷体恤老太太，装醉一把，不然老太太把自己喝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萧霁没说话，冷风吹过他的脸，酒还是让他脸有些热。

　　平日晚膳他用起来都十分克制，并不饱食，但是今日。
　　秦卿绾睁着担忧的大眼睛，不住地给他夹菜的样子还很清晰。
　　那菜都是他平日酒楼最喜欢的菜式。

　　萧霁眯了眼睛：“你胳膊肘往外拐的速度挺快。”
　　萧远吓得退一步。
　　“哪只胳膊不想要了？”
　　“王爷饶命，王妃也是为您好。”说着便跳着跑走了。

　　萧霁低声咳笑两声，或许是吃的餍足，他今日心情不错。
　　走到宋氏卧房旁，也有一丝担心老太太的情况。
　　却听见里面传出极软的声音和轻笑。
　　萧霁不由得停了脚步。

　　“外祖母放心，虽然我与王爷婚成的有些草率，但是我是真心心悦王爷的。”
　　女子说话极轻极慢，声音软糯似酒酿。
　　“再过两年，待王爷不忙了，我便生一个从孙子给您解闷，您教他珠算、鉴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