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归巢》寥廓

1、殉职

　　我变成了一只飞鸟。

　　······

　　我是一名警察，在两月前的一次缉毒行动中殉职。

　　纵有万般不舍，但当子弹洞穿胸膛的那一刻，凉意穿堂，我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

　　在我生命流走的最后一刻，我把目光投向了我的爱人，他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灵巧的躲过飞来的枪弹。

　　真帅。我不着边际的想。

　　周遭一片广阔的蓝，我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飞鸟。我有些诧异，但又抑制不住的狂喜，我要回去看他。脚下是喧嚣而熟悉的城市，我回到家，隔着窗户却只能看到自己的遗照。

　　他不在。

　　我想了想，还是去了那个我不想去的地方。

　　墓园里很是阴森，一路飞来，天空被云层遮盖，灰蒙蒙一片。细雨润湿草地，没有春雨降世的欣喜，只有悲痛与寂寞。

　　一行人站在白色的碑旁，着黑衣，撑黑伞，静默着。以沈屹为首，把白色的菊花轻轻的放在墓旁。

　　“多单调啊。”我想“我告诉沈屹不要放白菊的，我要玫瑰。”

　　人渐渐的离开了，他们每人都要和沈屹说一声“节哀”。终于，墓园里空荡荡的只留了沈屹一人，他仰头看天，我却只看到他眼底的青紫和满脸的胡碴。

　　沈屹呆呆的站着，良久，好似生气从他身体里被抽干似的，他腿一软跪倒在地，轻抚着墓碑。一滴小小的晶莹的泪珠挂在他的睫下。一滴，又一滴……好似水坝突然决堤。两行眼泪汹涌而下，很快就和细密的雨滴不分彼此。

　　我看着他，想跑过去与他相拥，和他接吻。可我只是一只鸟，我保护不了自己，也抚慰不了他。

　　心仿佛被狠狠的蹂躏，尖锐的痛敲击这我的胸膛。可我不知所措，也无计可施。

　　天慢慢的阴沉下来，过了许久，沈屹起身，抚了抚身上的尘土，抱着花默然离去。我忙跟上他，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

　　到家后，他瘫倒在沙发上，拿起我们的相册，一遍一遍摩挲着册中人的脸庞。渐渐的，沈屹的眼底浮上一丝温柔的笑，原先温润如玉的声音已经嘶哑：“今晚吃什么？”四周无声，只有时钟的指针在滴滴答答的走……“好，那就糖醋排骨吧。”

　　沈屹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一盘色香味美的排骨。当他把两套餐具摆上桌，却突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一丝凄厉的呜咽从他嗓中传出“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想去找你。”

　　沈屹用大指抚过手上的素圈，他曾无数次绝处逢生，这次却无力的想要就此溺死在绝境中。“我是真的…好想你。”

　　临近午夜，城市依旧喧嚣。

　　沈屹靠在沙发上，翻动着手里的相册，不时嘴角微扬，追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我静静的站在窗外的铁丝网上，隔着玻璃看他的侧脸，心碎又温馨。翅膀扑腾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只同样洁白的鸟落在我身旁：“你的爱人？”

　　我有些诧异：“你也是人？”那只鸟点点头：“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过了零点，我就真正的死去了。”我赶忙追问：“什么？”

　　他轻轻地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我刚变成鸟时，另一只鸟告诉我的。‘’

　　“人死后，会有很小的可能会变成一种动物来延续已经逝去的生命，但时间很短，只有三十天，在这三十天中，如果你的爱人还强烈的思念你并认出了你，你就可以重新幻化为人，抹去死亡，继续你的生命。”

　　我倒吸了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那鸟道：“是真的。和我同行的另一只鸟回去了。”我心中狂喜，可当冷静下来，我却意识到这并不简单。

　　“那你…是没被认出来吗？”

　　它的鸟头微低，埋在胸前：“我没去找他，我不想耽误他了。”

　　“他那么优秀，唯一的污点就是他是个同性恋。没有人同意我们在一起，他为我放弃了太多，我不能把他拖死…”话音未落，那白鸟的羽翼边开始一点点消逝，变成点点繁星投入漆黑的夜。

　　……

　　不止何时，房间里的灯暗了，沈屹斜倚在床上，听着指针的声音，难以入眠。

　　我站在窗外，同样五味杂陈。“我到底要不要回来？我们到底要不要在一起？虽没有人阻碍我们，但支持者也少之甚少，不被法律与世俗接受的爱，会长久吗？”

　　突然，沈屹拿起一个小瓶子，倒出一大把，不惯不顾的塞进嘴里。“安眠药！他这是要干什么？！”我顿时心急如焚，“不行啊不行啊，谁要你来陪我！”

　　我像没有痛觉般用头狠狠的撞击着玻璃，但是我进不去！剧烈的动作使我翅膀上的白羽片片飘落，我不在乎。一声尖利刺耳的嚎鸣从我嗓中迸出。

　　他好像是听到了，看了我一眼，随即冲进卫生间：“用手指抠挖着咽喉，把安眠药吐了出来。”

　　沈屹矮在墙角，自嘲的笑笑。

　　我看着他，心如刀绞。

　　我不能走，世俗无法阻挡我们的爱意，我爱他，我想回到他的身边，我想继续和他在一起。

　　窗户突然被打开，沈屹伸出一只手，把我捧进屋内，开始跟我自言自语：“小东西，你要干什么？我父母已逝，唯一一个给予我迷人爱意和温暖亲情的人也离我而去，我已无牵挂，想去和爱我的人爱一起。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用头蹭蹭他的手。他轻笑了一声：“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那你告诉他不想让我去找那就赶紧自己回来。”

　　“我会努力回来的，你也要努力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