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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我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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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本已停下的雪再次来袭,裹着尚未成雪的雨水,噼噼啪啪砸下。好在住处不远就是公交车始发站,倒是少了风雨中的挨冻。
但大雪天总会出些意外状况。公交车的门被雨淋后,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冰,牢牢粘住了车门。司机使了吃奶的劲拉它,用尽了各种能想到的办法,仍是无济于事。好在停放的车中还有两三辆运气好幸免于难,顾风烛才能及时赶上飞机。
出了机场,运气不错地打到一辆车。上车报了地址,手机掐着点响了。
“你的东西呢,我给你寄过去?”手机接通后,电话那头的人问。
顾风烛赶得急,直接从秋三月那里赶到机场,根本没来得及去收拾东西。
“我让涛子给你打包?”
涛子名吴涛,即之前在楼上和顾风烛打招呼的那个人,也是顾风烛的邻居,是个很热情的小伙子,人很不错。
顾风烛摇头:“不用,我就回来一趟,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会再次回去的。”秋三月在电话里说,语气很笃定,“某种程度上,你在一个地方认识的人,定义了那个地方对于你的意义。”
顾风烛慢慢品着这句话,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那边的人笑着说:“加布瑞埃拉·泽文的《玛格丽特小镇》里的话,没来得及看,但莫名觉得这句话挺适合对现在的你说,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困困,别闹。”那边压低声音无奈道。
顾风烛还在琢磨他说的话,听到最后一句,笑道:“是困困又跑去黏你了?那你是要出门?”
那边安静了片刻,不多时噼啪的雨滴击打伞面声和秋三月的说话声混杂着传来:“没办法,它扒着裤腿,不带着它出不了门。这雪估计还要下个几天,趁着现在还能行走,去超市一趟把这几天的菜买了,免得饿死。”
“喵~”
“怎么感觉它黏你比黏我还狠?”
“可能是我从小养猫,猫看我亲切?”他笑着说,“你养久了肯定也会招猫喜欢。”
顾风烛笑了下,低头摩擦着手上的平安红绳,顿了会儿说:“困困给你养吧。”
“它不一直在我这养着呢吗?”秋三月愣了下,笑着说。
他在向他确认。
“嗯,那就一直养在你那,属于你了,我不管了。”顾风烛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那边沉默良久,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顾风烛收到一条信息。
谢谢。
发信人,秋三月。
顾风烛头靠在玻璃车窗看着这条信息,带着雪水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刮进,落在脸上,像泪。他抬手将手腕放在额头,半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下车时,顾风烛的眼睛红红的,哭过。
天上还在落着细碎雪片,飘入脖颈就是一阵凉。靴底踩过松软冰碴,不断发出闷钝的“咯吱”声。雪粒子击打伞面,“啪嗒啪嗒”作响。
一路匆忙急促,临到刘师傅家,看着那满屋雪白,反倒不敢迈步。
大概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敢接受现实,亲眼去目睹。
他宁可相信这是一个梦,醒了一切如常,布未蒙,像未挂,人依在。
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他却依旧踌躇着不敢迈步。好像只要他不进去,就不用接受老人已去的事实。
他静静地站着,眼前浮现的是老人生前的一撇一笑,熟悉亲切得就仿佛那人还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再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门,怎么浑浑噩噩站了一天。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被哥哥牵着手带回了家。
顾风烛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杯水,沈木槿在厨房忙碌煮面,此情景一如初次见面般,熟悉又陌生。
一年多未见,本就不太会聊天的两人更加没有话题。沉默地吃完晚饭,顾风烛去洗碗。临出门时,沈木槿拿着银行转账记录问他:“这些钱,是你转的?”
转账记录上是一排排的日期及转账金额,从去年秋末到上月,每月月末都会收到一笔钱,不多,却从未断过。
这张卡是他存房贷用的,一直放在床头柜里,除了顾风烛,没人有机会触碰。
“你觉得我缺钱?所以才去打工?”
“不是。”
“那是什么?一走一年多,你就那么讨厌我?连和我商量都等不了?”
“哥,你是生气了吗?”
“我气,我当然气!”他简直都要气炸了,“一声不吭就走了,消息都不留一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那么久都不回来一次,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是你哥,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非要逃避解决?还逃那么远,找都找不到……”
沈木槿说着说着竟是要哭了。一米八的汉子,含着泪控诉,像个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小媳妇,怕抱怨多了人又走了。
“哥。”顾风烛扑过去一把抱紧他,搓搓他后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怕。你太优秀了,我追不上,也够不着,我怕我再呆下去,会连奋力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傻瓜。”沈木槿破涕为笑,回抱住他,“下次不许了。”
顾风烛又走了,走的悄无声息,没有惊醒任何人。穿着早上的衣服,带着来时的伞,在零点一刻,悄然无声地走了。再一次。
但这一次,他留了信。
来时风霜雨雪,走时披星戴月。好在路灯还能亮,配合着手电筒,也算这寒夜中的一点安慰。
下了一整天的雪,到了晚上已是像烟一样轻。雪地中的手电筒光将这轻烟点缀,星星点点的亮光自上而下掉落,装饰着这片银灰色天空。
雪很蓬松,踩上去很软,一步一步踏上去,像踩着棉花。
走近了,顾风烛才看清发亮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包着黑色手机壳的手机,背面朝上正亮着光,应是主人在走夜路时不慎掉落,只是不知机主是否发现手机遗失,为何迟迟未来寻回。
顾风烛捡起它,想试着能否播个电话过去。
手机的锁屏壁纸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画面看着就很温馨,与那高端大气的外壳完全不符,却令人很有好感。
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和哥哥拍一张就好了。他们还从未合过影。
他想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电话还没播出去,便又去兜里找手机。
手机很快找到,但他却听到了杂乱的打斗声。多年教诲养成的杀手本性令他下意识不想卷入别人的是非中,但在医者身边的耳濡目染也令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害怕出了人命,迈步向那边走去。
脚步踏在雪地上的细碎声响被拳拳到肉的狠辣打斗淹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警惕。破旧的半拆小巷只有三两小灯,又因年久失修,只有一个不算亮还在顽强地坚守岗位,顶着夜风摇摇晃晃闪烁不定。
巷灯的位置很巧妙,能很好地照亮下方打斗的人群,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模糊巷口的情况。顾风烛利用这点轻捷地避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借着微弱的灯光朝巷子里望。巷子人多口杂,揍来打去的,也看不清斗殴有多严重。瞄了一会儿,总算看清楚了个大概,也看清了那被多人围殴、处于劣势的倒霉蛋——刘文彬。
看的出这场架打了很久,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尤其是几个顶着“黑眼圈”的,简直惨不忍睹。刘文彬也没好到哪去,脸上被利刃割出几道口子,嘴也破了皮,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警惕地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几人。
顾风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刘文彬为何要在其父刚去世就惹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帮人。
两边人僵持了会儿,其中一个悄悄绕到后方偷袭,被刘文彬弯腰躲过,一轮打斗再次展开。顾风烛趁机快速奔过去,给离的近的几个人一人一腿,借着力度一脚踏在墙上,跳到刘文彬身边,再趁着那几人没反应过来,狠狠挥了几个拳头过去。几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猝不及防,捂着伤口咬牙忍痛退到后方,给另外几人腾位置。几个幸免于难的一脸防备地举着刀棍,看了眼体力不支的刘文彬,咬牙配合着往上冲。几人身手不错,看得出练过些拳脚功夫,但因为在此之前已经被刘文彬消耗了不少,加上伤口时不时的刺痛,导致反应也有些迟钝,严重影响发挥,顾风烛和刘文彬对付起来还算轻松。
十多分钟后,十多个人被成功撂倒,他们互相搀扶着,恨恨扫了眼两人,捂着痛处不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