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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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暖和一些，但下了一夜的大雪依旧堆积的很厚实。刚刚升起的太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辉，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像是一地碎镜，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城中主路上，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两手抄在衣袖中，背微微拱起，头也不抬的向前匆匆赶去。
路的尽头就是明宣府衙了。两座威风凌凌的石狮子立在石阶旁边，阶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地砖本来的模样。
青年依旧步履不停，刚想拾阶而上，就听到一声呼喊。
“落儿!”
“爹!”青年看着从石狮子后走出的老人，急忙迎了上去。“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走路老低着头，地上有钱还是怎么的!大小伙子就应该抬头挺胸!”韩三正十分见不惯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听到父亲的批评，青年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韩三正也假装咳嗽了一声，把肩上的包袱递给他，“这是托孟大娘给你和阿修做的棉衣，这天儿也不暖和，多添点儿衣裳。”
“哎!我知道，爹。”青年倍受感动的点点头，“您以后托人给我捎个信，我自己回家取就行了，您就别来回跑了。”
一听这话，韩三正叹了口气，“落儿，你这说的像什么话。爹花了多少钱才在这府衙给你买了个职位，本来就落人话柄。你再三天两头的回家，不就更不招人待见了”
青年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头又垂了下去。看着儿子这幅不成器的样子，无奈的说“爹也不求你大富大贵，本来想指望你考取功名，给咱家光宗耀祖，可你也不是那块料。现在能有个养活自己的差事，好好在这儿当差，别老想着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爹。”青年依旧垂着头。
韩三正拍了拍他的肩，“爹走了，赶紧进去吧，外面还挺冷的。趁着天还早，天黑前还能回到家。”
青年冲着他爹的背影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府衙。
这青年叫韩桑落，靠着他爹的棺材本儿在这明宣府衙找了个文书的差事，也算是个文职。韩桑落本来也是打算走仕途的，奈何他十五岁中了秀才以后，就再也没能往上走。他爹韩三正也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把半生都耗在科举上。树挪死，人挪活，这条路不行，换条路总还有个盼头。如今，韩桑落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年了，只能说是无功无过，抱着自己的还算优厚的俸禄，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对以后似乎没什么奢求。
明宣城还算富庶，百姓也都安居乐业，城内人各司其职，虽然会有些作奸犯科的贼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也勉强算得上安定。所以，这府衙就像是一个摆设，不时提醒大家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这还有个衙门在看着呢。
韩桑落在府衙的值班房坐了一上午，和府衙捕头桐升喝了一上午的茶，看着火盆的跳跃的火苗陷入沉默。
到了中午，两人分道扬镳。
韩桑落没有径直往家走，而是拐到城内有名的糕点铺。出来时，手上掂着两个油纸包。兴许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哎呦！谁那么不长眼啊！可摔死我了!”韩桑落还没从那声刺耳的喊叫声中反应过来，面前的雪地上就已经倒下了一个面容富态的老太太。
“你可别想跑!我腿折了，就是你撞的!”老太太死死拽住韩桑落的腿。
太阳升至正中，暖意增添了不少，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与他们无关的时候。
不一会儿，周围就聚上来好多人。
韩桑落被那老太太接连不断的指责堵的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整张脸急得通红，只能一直摇头，说着我没有。
那些旁观者们看着这焦灼的场面，一种叫做正义感的东西在他们胸腔中回荡，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做一两句劝解。
“哎!小伙子，把人碰到了，送人去看看，赔点钱就行了!”卖菜郎说。
“是呀！这大冷天的，老人家身子骨弱，不能一直躺在地上，你赶紧送人去看看吧。”卖水果妇说。
“这小伙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路人男说。
韩桑落本就慌乱，又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评头论足，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伸手就想从怀里掏钱。
“诶呀!”从人群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趴到那老太太身边，哭天喊地“奶奶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家里穷，我可以和妹妹出去讨饭，你别丢下我们啊！”
韩桑落看见那少年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继续哭嚎起来。
“我不认识你，你谁啊！”那老太太松开抱着韩桑落的手，推攘起身上趴附的少年。
“奶奶啊！家里再穷，你也不能把妹妹卖了呀！”
这时，人群里又冲进来一个女孩子，也是一见到老太太就抱着她痛哭。
“奶奶，我以后会听话，你别把我卖去青楼……”
“这老婆子，看不出来，亲孙女都能狠的下心。，真是人不可貌相……”路人男说。
“我刚酒看出来了，这老太太不是什么善茬，那头上的簪子可不便宜。”卖水果女说。
霎时间，风向又变了，某种草类也随风换了方向。
“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你们……”那老太太拼命从二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热闹没有了，看戏的人自然也都散了。只剩韩桑落看着面前两个人。
那少年哪里还能看得见半分伤心的样子，好像刚才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不是他。三角状的眼睛尽是诡计得逞的狡黠。
韩桑落毫不留情地揪着他大大的招风耳“韩修！”
“诶诶!哥，你这是干嘛啊!我刚才帮了你哎!”
“那骗人是不是不对嗯你还拉上敏丫头一起，你看把人家好好的姑娘都给带坏了。”
付敏听提到自己，立刻摆手“不是的，桑落叔叔，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关阿修的事。”
“就是嘛，哥!”韩修扒拉掉他的手，揉了揉根本就没发痛的耳朵“真是不识好人心。”
韩桑落说“可是骗人就是不对。
“好了，回家吧，我给你买了糕点。敏丫头也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爹娘还在家等我呢。”说完，付敏作势要走。
韩修拦住她，从韩桑落手里接过一袋糕点递进她手里，然后对有些惊讶的又有些欣喜的姑娘说“这下行了，赶紧回去吧。”
付敏点点头，抱着糕点袋子跑开了。
韩修顺手打开另一包，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哥，我跟你说，你这人就是太书生气了。那老婆子就是看你好欺负。这种事儿我以前在刁三儿那可见多了，我教你啊，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形，他哭你也哭，并且哭的要比她还惨，他喊你也喊，喊的要比他还大声。这时候旁边看的人才会站到你这边。”
韩桑落又把一块绿豆糕塞进那喋喋不休的嘴里，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歪理，人自然都是站在公道这边的。”
好不容易把那块绿豆糕咽下去，韩修撇撇嘴“哥，也就你个书呆子才信公道。”
韩桑落笑而不语。韩修不是他亲弟弟，而是三年前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当时瘦瘦小小的韩修为了躲避人贩子的追赶，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他于心不忍，把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后来的一段日子，都是靠他爹接济的。如今，韩修也不像之前那样腼腆，变得更加活泼开朗。让他颇有些老父亲的欣慰感。
“哥，过几天上元节咱们怎么过？”韩修的话打断了韩桑落的回忆。
“不清楚，府衙估计也没什么事儿，阿修想怎么玩？一起吃汤圆怎么样”
“好，我要加两份糖浆!”韩修眯着眼，笑意漾出了眼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