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朋友”  ...
            
                
                
                    - 
                          周霖泠毫无芥蒂地坐在宋明荞旁边,自顾自拿出新发的课本,似乎并没有发现同桌杀人般的眼神。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谁说了谁就输了——这是少年才有的心思。
  没等宋明荞用眼神多杀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周霖泠主动开了口:“这节是什么课?”
  宋明荞心里有点愉悦,仿佛一个国王收服了一位桀骜的将军,便也没有为难周霖泠,道:“语文,老徐教的,就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姐妹儿,跟老高一个办公室的,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见过她。哦,对了,老徐这人有点凶,你得顺着她,上次我就是……”
  ……周霖泠微微一挑眉,想不到这人是个话痨。
  老徐她当然见过。虽然只是在电脑后面打课件,但那一米七二的身高一米八三的气势简直让人过目不忘。只是徐昶棼很冷淡,不爱搭理人。
  见周霖泠久久不回答,宋明荞也没在意,继续自顾自说:“老徐才接到我们班,算是新的老师,班上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不信你去问前桌那个唐文杰,徐昶棼是谁。”
  宋明荞说的是之前感叹的那个寸头。
  宋明荞没有想到周霖泠真的会去问。
  “哎,这位同学,徐昶棼是谁?”
  “徐昶棼?谁呀?我们班没这号人啊,其他班的吧?你找她有事儿吗?”
  “没什么,随便问问。”周霖泠立即结束了对话,看了一眼旁边的话痨少女。姑娘并没有在意太多,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游云,倒是没有在话痨。
  九月份刚起头,天气仍然有些闷热,此刻已是下午,灿烂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撒在她脸上。金色的光晕染了了她的脸,使得那少女的张扬和醒目柔润了不少,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眼睫毛不是特别长,却弯的恰到好处,光芒透过那琥珀色的眸子,朦胧的。
  怪好看。周霖泠想,忍不住悄悄笑了一声。
  宋明荞没有察觉。
  明明还各自高冷,但其实都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少年心性大概都是如此吧,总觉得退让就幼稚了似的,别扭得紧。
  空气里弥漫着细小的尴尬,周霖泠无法专心听课,宋明荞也是,虽然她们并不需要专心听课。
  宋明荞眼前的场景辗转,那微微尴尬的场景照进了现实,兴许是不复当年,她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好多的事都过去了。
  宋明荞现在再看一遍这张脸,感觉恍如隔世,没忍住湿了眼眶。堪堪咽下苦涩,她拉起周霖泠的手,看了看那喧哗的人群,问:“想要去放花灯么?”声音竟是有点沙哑。
  “你说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大了,周霖泠听不清宋明荞在说什么。
  这次宋明荞放大了音量:“没什么!就是想和你放花灯!”
  这次周霖泠听清了,用同样大的音量说:“好啊!”
  宋明荞拉着周霖泠的手,大步向人群走去,突然脚步一顿,想起什么,回头朝着周霖泠露出个灿烂极了的笑:“谢谢你。”。
  周霖泠感觉街道上所有的光都聚在了宋明荞的脸上,那一瞬的光景刹那停止,她呼吸一滞,察觉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
  真是……
  人群依旧那么嘈杂,两人挑好了花灯,站在了人少一点的角落里,似乎这样就不用再被注视。
  她们并没有立刻把花灯放了,周霖泠手里捧着花灯,注视着花灯中心散发出的淡淡的烛光。它是那么的普通,却能承得住那么多的念想,周霖泠有些不解,望着花灯入了神。
  “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周霖泠拉回了思绪,抬头看着那张笑成了花儿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什么啦,就是在想这花灯真的能装下那么多的念想吗?”
  宋明荞听着这忽如其来的话,愣了一下,许久才说:“装得下的……”
  “好啦,不说这些事了……啊……”周霖泠刚站起来,突然身形猛的一晃,一瞬间又到了下去,头一歪,晕倒了。
  宋明荞吓坏了。
  “霖泠,霖泠!阿泠!”摇了几下,见没反应,立刻背起周霖泠朝着大路边狂奔,站在路边,焦急的等待着出租车。晚高峰很难等到车,好在宋明荞运气不错,刚有一辆下了乘客,宋明荞连忙伸手。
  宋明荞迅速打开车门,来不及喘口气,“师傅,市医院,麻烦快点,这里有人晕倒了!”
  司机也一点都不墨迹,宋明荞一关门就踩了油门。
  车后座,宋明荞紧紧楼着周霖泠,双手忍不住地颤抖——这情景她太熟悉了。
  九年前,这个人就是这么浑身染血地躺在自己怀里,脸上没有一点生气——除去倾盆的大雨,死一般的寂静。
  她那时好怕,怕这个人就这么不在了,怕到看着她和自己被分到不同的救护车时,眼睛还是睁着的怕自己再开眼,等到的就是她的死讯。
  但此刻宋明荞的手上并没有猩红的鲜血,也没有深入骨髓的冷。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次不再是九年前,更不是年少时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终究不再是她,而她也不再是她。这次她不再有羁绊,也不会再答应放手。
  宋明荞握着周霖泠的手几乎用力到发白,即使无比明白早已不是当年。
  但她还是紧张。
  九年前的记忆像是一根毒刺,永远隐隐作痛,永远无法根除。
  ……
  
宋明荞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向街道,市医院地处繁荣,更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但此刻,道上却人迹萧条——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转过头,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宋明荞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摸了摸手臂——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袖,她的外套似乎落在出租车上了。
  深秋的风吹起来是刺骨的疼,就像九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周身都湿透了,风一吹就能起鸡皮疙瘩。那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呢,好像和现在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的她没有戴着呼吸机,没有躺在ICU时刻等着接受死亡。周霖泠睡着了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就算是晕倒,也没有表情,无喜无悲。安详的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宋明荞双臂叠在病床上,慢慢的趴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离周霖泠近一点点了。
  十分钟后,一位护士姐姐推开了病房门:“周霖泠家属在吗?”
  “她没有家属,是个孤儿。”宋明荞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那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宋明荞说到这里猛地顿了一下,九年前的称呼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啊,我是她什么人啊,女朋友吗?早就不是了吧?
  宋明荞苦笑了一下。
  “朋友。”
  这两个字仿佛重若千金,压的宋明荞喘不过气。
  “那她有没有非直系亲属?”
  “不知道……”宋明荞仿佛全身没有力气。
  “那您现在能帮她缴费吗?”护士姐姐撇了撇嘴,她从宋明荞的神态里看出了一点东西,但也没有点破。
  宋明荞起身,失魂落魄地向缴费处走去。这么晚的时间,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每一步的回想都轻易地落进她的耳中。宋明荞紧紧的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