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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湖边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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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你都找过了吗?”顾望星问白儒道。
“周围一圈我都找过了。”白儒急得六神无主:“哪里都没有,怎么办啊?”
“要不...”顾望星脱口而出两个字,又猛然停下。
“要不什么?”白儒忙问。
“要不我们两个再分头在附近找一圈。”顾望星指指脚下:“一个小时后在这儿汇合,要是都没找到人就报警。”
“好!”白儒连忙答应了。此刻他脑子一片混乱,顾望星说什么就是什么。
“肯定能找到的!”顾望星拍拍白儒的肩,安慰道。
“嗯!”白儒想笑一笑,但他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
二人在超市门口分手,一人向南一人向北。
其实刚刚顾望星本想说是找几个同学过来一起帮忙找人,毕竟人多力量大,但他看到白儒通红的眼睛,话就在嘴边停下了。
他想到白儒宁愿克扣自己的饭钱,节假日去打零工,也不愿申报学校的贫困生补助的事。虽然贫困生补助不算多,但大小也是块肉,白儒这种真的贫困生不去申报,最后反而便宜了那些家境尚好,但不要脸弄虚作假的人。
听说最后申请到校级贫困生补助的那个学生,钱发下来的第二天就拿去请朋友吃饭了。
真尼玛是个人才。
顾望星想,骄傲如白儒,肯定不愿意让同学知道他家里的事。
晚风吹过少年的额头,顾望星微微叹了口气。
明明他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在抱怨世道的不公了。
顾望星匆匆忙忙地跑走了,饭桌上只剩下老何头和颜笙两个人。
“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连碗都不收拾。”老何头抱怨一句,对正在收拾碗筷的颜笙说:“一会儿咱爷俩出去逛逛?”
“逛逛?”颜笙收拾碗筷的手停下,抬头问老何头道。
“嗯!”老何头揉揉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说:“陪爷爷出去溜溜食,今天吃得太多,有点不消化。”
“好!”颜笙答应道。
本来打算吃完饭就回屋做题的,但对上老何头慈祥的眼神,颜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了。他洗过碗,陪着老何头出了门。
北江开门见河,颜笙陪着老何头沿着河边走着。
玄兔挂枝头,温柔了千家灯火,清风如酒,摇曳了一池碧水。
“从前来过北江吗?”老何头问颜笙。
“没有。”颜笙摇摇头。
“一直呆在寂安?”
“嗯。”
“寂安发展的好,适合你们年轻人。”老何头颇有点感叹地说:“就是太闹了,不适合我们老人家,老了,还是喜欢安静的地方。”
“爷爷不老。”听到老何头说自己老,颜笙反驳道,他特别怕老人说自己老,总觉得他们是在暗示什么。
“好,不老。”老何头乐呵呵地说:“爷爷活成个老乌龟才算老。”
老何头这话本是在开玩笑,谁知颜笙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乌龟好,长寿。
世界上最长寿的乌龟活了255岁,比美国建国时间都长。
“你这孩子!”老人笑着打了颜笙的头一下。
乌篷船缓缓地从桥下滑过,船夫笑眯眯地和老何头打招呼,老人温和地回应着。看着河中的乌篷船,他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老人笑,颜笙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了,孩子们大了,我老了。”老何头指着乌篷船,用怀念的口吻对颜笙说:“望星小时候一闹脾气,就找个没人要的乌篷船划着跑,说要闹离家出走。但小孩子哪有什么力气,划不了几米就被小岩他们两口子抓回来了。”
几盏乌篷船静静地停在水边,颜笙仿佛看到一个气哼哼的孩子跳上乌篷船,大喊着我要离家出走,结果没出走几米,就被大人扯着耳朵拉了回来。
“你小时候肯定没这么淘气。”老何头对颜笙说。
老何头这话本是夸赞,但落到颜笙耳朵里让他微微有些不是滋味。的确,他小时候一点都不淘气,因为淘气是被偏爱孩子的特权。
三两杏花开在河岸,四月春波里,风送花香。
沿着河边走了一圈,二人准备打道回府,结果刚绕回巷口,就看到前面有一群人扎堆围在一起,人群中传来隐约的哭声。
“何教授!”老马巷不大,街里街坊,大家都相互认识,在一旁卖糖糕的大妈看见老何头便和他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老何头问大妈道。
“嗐!”大妈往人群那边看了眼说:“刚刚有个女的,她走着走着就摔了,摔倒了抱着脚就开始哇哇大哭,看起来...”说到这里,大妈指指自己的头:“这里有点问题。”
“抱着脚开始哭?”颜笙皱了皱眉,难得搭了句话:“是不是脚扭了?”
“可能是。”大妈这才注意到老何头旁边的颜笙,她问老何头道:“这是?”
“亲戚家的孩子,来我家住的。”老何头笑着说:“我另一个孙子。”
“哦——”大妈笑道:“你们家就是基因真好,望星长得俊,这小伙子长得也俊。”
听到别人夸两个孩子,老何头又笑了。
“爷爷,我过去看看。”颜笙又看了眼人群,对老何头说。
老何头有些诧异地点点头,颜笙怎么看都不像爱看热闹的人。
“去吧!”老人说。
他话音还没落,颜笙已经拨开人群跑了过去。
坐在地上的大约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她穿着红黑相间的运动服,头发被草草地扎在身后。她正抱着自己的脚哭的稀里哗啦,谁问她问题都不回答,问多了还尖叫。女人的眼神有些混乱,她身旁的地上放着个印着“永丰超市”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日用品。
颜笙皱了皱眉,女人的混乱眼神让他肯定大妈说的没错,她的精神可能确实有些问题。
“让我看看可以吗?”颜笙在女人的面前蹲下,尽量温柔地说。没有退休之前,颜笙的姥爷是骨科大夫,颜笙跟着他学过一些医学知识。
女人没有回答他,依旧在不住地在哭。
见女人不回答自己,颜笙试着伸手去碰女人抱着的脚。开始还好好的,但在颜笙的手碰到她脚的一刹那,女人突然开始尖叫,还用没受伤的脚踹颜笙,辛亏颜笙躲得快,不然非得破相不可。
“小伙子,你没事吧?”围观的人忙问颜笙道。
“没事,”颜笙说。
啊!啊!啊!
女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膜像是被刀片刮过,大家纷纷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颜笙见女人不尖叫了,他放下手,又试着接近她,他放低声音尽量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恶意,就是看看您的伤。”
“看伤。”女人喏嗫着颜笙的最后两个字,大而无神的眼睛盯着颜笙,声音还残留着尖叫过的沙哑。
“嗯,看伤!”颜笙轻声说。
似乎感受到颜笙真的没有恶意,女人慢慢平静了下来。颜笙又试着去碰她的脚,这回女人没有再挣扎。颜笙利落地脱掉她的鞋,又脱掉她的袜子。时间太短,伤口还没有出现组织水肿,颜笙捧着女人的脚,问她道:“能动吗?”
女人动了动自己的脚,然后疼得龇牙咧嘴,倒是没继续哭,只是一直瞪着颜笙。
见女人的脚还能动,颜笙松了口气,还能动就证明只是软组织扭伤,没有大问题。颜笙又帮她把袜子穿了回去,他平时洁癖的厉害,别人碰他一下和要命一样,这会儿倒是没有半点嫌弃,给女人穿好袜子,颜笙对他身旁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女人说:“能麻烦您扶住她的脚吗?我马上回来。”
“诶!行!”热心的阿姨蹲下来,扶住女人的脚。颜笙拨开人群跑了出去,去便利店里买了一根冰棍回来,将冰棍塞进了女人的袜子里。
刚刚扭了脚,为了减少出血量和肿胀程度,得马上冷敷。
“小伙子学医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不是。”不面对病人,颜笙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我孙子还是高中生。”老何头也走了过来。
“何教授!”看见老何头,围观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原来是您孙子啊!”
“什么时候您又多了个孙子啊?”
“还是高中生?厉害啊!”人们七嘴八舌地说道:“将来可以考虑学医。”
“医生好啊,治病救人。”
“是啊,还受人尊敬。”
听到治病救人,颜笙扶女人脚的动作顿了顿,想起了姥爷和自己那对做医生意义的讨论。
“报警了吗?”老何头问众人道。
他这么一说,人们才反应过来,刚刚大家都只顾着看热闹了,居然没人想到报警。众人纷纷拿出手机,这时,在一旁帮颜笙扶住女人的阿姨突然说:“等一下!”
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都看向她。
她伸手在女人的脖颈旁一抽,抽出一根黑色的挂绳,挂绳下面的夹扣夹着一张塑封的胸牌。那原本应该挂在胸前的胸牌掉进了女人的衣服里,夜色又黑,要不是他离得近,大概都不会发现。
借着路灯,人们看清了胸牌上的内容。
「姓名:赵玉兰
住址:北江市鹤城区佳顺路23号
联系电话:18908732134」
看到胸牌上的联系人电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用问,这个电话肯定属于赵玉兰的家属。
如果颜笙和8班人再熟悉些,估计会觉得这串号码有点眼熟,但很可惜他们不熟,即使是坐在他前面的白儒和苟淼,颜笙都没有和他们说过几句话。
顾望星和白儒两个人几乎把永丰超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白儒的母亲。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和顾望星约定的地方,白儒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怎么办?”
“报警吧!”顾望星紧皱着眉头说:“只能报警了。”
确实也只能这样了。
白儒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拿出手机,只是还没等他拨通号码,他的手机就先一步响了。
“你不是说在阿姨身上挂了个胸牌吗?”见到有电话来,顾望星的眼睛骤然一亮:“快接,没准是碰到阿姨的人打来的。”
这还真有可能!
白儒忙接起了电话:“喂?”
顾望星凑了过去。
清冷的声音从白儒的手机里响起,隔着电流也没有改变那冷淡的质感:“您好,请问是赵玉兰女士的家属吗?”
听到这句,白儒和顾望星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