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年也想成为》今里春述

3、京都高专

　　五条悟。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无下限术式的传承者。

　　在刚流浪到这个陌生世界，幸运地度过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后，鹿目和也从不觉得他会与这位一看身份就很麻烦的家伙有所交集。

　　没有身份证明，外表年龄又不够成熟，和也刚来这个世界时，有一个星期四处求职而无果。合法打工的最低年龄是十五岁，十四岁的和也因为找不到可以出具的年龄证明，就连温柔的便利店老板都只能拒绝他的请求。

　　与名为丘比的存在签订所谓的契约后，已经称不上是人类的和也其实并不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命。可和也还是与便利店的老板告别后，选择敲响了一家地下赌场的门。

　　“就你？”

　　右臂纹着青色花纹的男人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稍稍坐直了身体：“说实话，我还挺好奇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怎么找到这家地下赌场的？

　　这家赌场做打手的混混们某天见和也独身晚归，想要打劫却反被和也揍了一顿后，和也从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中听说的吧。

　　但和也不能这么讲，他只是神秘地说：“我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老板在东京经营地下赌场多年，清楚以貌取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因此哪怕眼前的少年容貌稚嫩，看上去不该在他这里更应该去学校报道，他还是选择给予未来可能合作对象应有的尊重：“好吧。我可以为你提供雇佣的渠道，不过能接到什么任务，拿什么薪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顿了顿，老板忽然灵光一闪，他挥挥手示意和也走近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开口：“你这个年纪就敢跑出来做佣兵……难不成你是咒术师？”

　　初来乍到的和也自然不知道老板口中的“咒术师”是什么，但鉴于自己好像确实会一点不寻常的“魔法”，和也就理直气壮地认下了这个身份：“对，我是咒术师。”

　　老板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来是咒术师大人，失敬失敬。”

　　“那个，大人，我这里刚好有几个需要咒术师解决的委托，先前跟我合作的那混蛋前不久刚被‘窗’逮到——要不您试试？”

　　老板嘴里说着谄媚的话语，他垂着头挡住自己眼底的算计：“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二级，二级的咒灵……您能解决吗？”

　　和也：“……嗯，能的吧。”

　　和也接下这个“咒术师”的委托，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个世界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和也必须要清楚什么样的力量不值一提，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有所惊动。

　　他察觉到了老板的一点小心思，不过和也不曾放在心上。毕竟与那位“孵化者”的特殊种族比起来，人类的恶意不堪一击。

　　二级咒灵出现在一家疗养院里，和也翻墙进去的，在借着老板提供的资源搜集了些相关消息后，和也本来还有点害怕他会看不见咒灵。不过幸好，在三楼，和也就与任务对象撞了个正着。

　　该怎么形容咒灵呢？

　　和也掌心浮现出被他藏起来的灵魂宝石，灵魂宝石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如果说和也灵魂宝石带来的力量，是充满着治愈与救赎的温柔，那么咒灵就如同灵魂宝石被污染到极致，是善意的另一个极端。

　　阴暗、扭曲。失去意识，如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将自己最后的灵魂燃烧，诅咒周围的一切。

　　形状怪异的咒灵原先还表现出平和的惰性，但在和也把注意完全放在它身上后，伴随着高亢地嘶吼，咒灵如同被激怒般骤然向和也袭击过来。

　　但金眸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灵魂宝石。

　　“还挺怀念的，这种被疯狂充斥、丧失理性的感觉。”

　　有一瞬间身形纤细的少年身后，突然浮现出一个庞大的、隐藏在阴影处的黑色怪物。但只是一瞬间，少年身后依然是疗养院明亮的灯光，好似先前的怪物剪影只是错觉。

　　鎏金色的眼瞳不带一丝感情地落在咆哮的咒灵身上。

　　下一秒，高高跃起的咒灵被雪白的光芒包裹，在不甘与痛苦的噪音中，咒灵的身躯被无孔不入的光芒吞噬。

　　随着咒灵身躯一同消散的，还有少年嘴角轻柔的笑意。

　　和也近乎是温柔地注视着咒灵被吞噬殆尽，白色的光芒远不像它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虽然是象征是纯洁的雪白，可它的实质和本能却是贪婪的吞噬。吞噬它包裹的所有，再贪心一点，再骄矜一点，吞噬它目之所及的一切。

　　“丘比曾跟我说，魔法少女从希望到绝望的转变之际，那爆发出来的强大能量，足以令‘熵’为此退让。”

　　可是。

　　“可是，当绝望被‘希望’浸染，不得不褪去一身肮脏皮囊的这副模样——”

　　“又怎么能不让人为之动容呢？”

　　*

　　在接受咒术师相关委托的一个月后，和也撞上了京都的咒术师。

　　任务对象是一个一级咒物，在和也回收前，它散发的诅咒吸引了一个准特级的咒灵。

　　“躲开——”

　　手持咒具的咒术师穿着一身规矩的和服，和也眼尖地注意到他脚上踩着的是绑带的木屐。穿着日式木屐的战斗体验与高跟鞋不相上下，和也短暂地敬佩了下这位术师。

　　准特级的咒灵首要目标不是一路追杀它的术师，而是拥有着咒物的和也。和也轻轻一跃到旁边建筑物的顶端，咒灵想要跟上，背后却被咒术师拿着太刀狠狠扎进了身体里。

　　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和也在短短的一月内见识过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血了，眼下只是颇为嫌弃地离远了些——这个咒灵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由于被捅刀，咒灵的第一仇恨迅速转移，和也站在楼顶，颇感兴趣地看着楼下精彩的1V1。只可惜这位术师并不是准特级咒灵的对手，在勉强接了几招后，被咒灵一个巴掌扇进了墙里。

　　“哇哦，”和也从楼顶跳下，落到浑身血迹的术师面前，“你比看上去抗揍诶。”

　　术师把和也伸过来想拉起他的手推开，眉眼里全是嫌恶：“滚开，该死的诅咒师。”

　　被拒绝了的和也也不强求，他蹲下来，看着术师努力地把自己从废墟里挖出去：“好吧，那你最好快一点，因为咒灵马上就要过来了。”

　　咒灵早就蓄势待发，它不对称的眼睛一左一右，四只勉强能被称为爪子的肢体摆动着，朝和也这边跑过来。

　　好臭。

　　之前离得远还好，咒灵一近身，和也就被一股滔天的臭气污染到了。

　　雪白的光芒骤然爆发开来，术师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强大的、让他难以应付的咒灵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祓除了。

　　而从始至终站在楼顶，嘲弄地欣赏着他狼狈战斗的可恶诅咒师，在铺天盖地的光芒中，竟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喂，我叫鹿目和也，你呢？”

　　“……”

　　见术师沉默不语，和也想了想：“唔……要替你叫救护车吗？”

　　术师扶着自己疼痛不已的双腿站起来，见他要倒了，和也贴心地扶了一把。和也本以为术师会像之前一样把他推开，但这次术师只是无言地向前走去。

　　“加茂。”

　　和也反应了会：“嗯？是说你的姓啊。只有姓没有名吗？”

　　“一个诅咒师，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加茂。那个咒术界所谓的御三家，教出这样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恶补了咒术界知识的和也对他随手捡的二世祖给予最大的宽容，在把人送到辅助监督接人的车子上后，和也递过去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账户。我算是救了大少爷你一命吧？钱记得打卡上，你们加茂家不会连子嗣的救命钱都出不起的对吧？”

　　加茂脸色铁青，和也不在意地耸耸肩，刚想离开手腕却被拉住。

　　“鹿目和也是吧，”加茂抬起满是血污的头，眼底里闪烁着和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我记住你了。钱我会打给你，但只要你还是诅咒师一天，加茂家甚至御三家都不会要你好过。”

　　和也以为这是大少爷自尊心受挫后的应激，他想敷衍过去，可加茂抓住他手腕的手过于用力：“好的好的，所以加茂少爷你能先松开手吗？”

　　“来京都高专。”

　　和也：“好的好的……嗯？”

　　上一秒还在放狠话的大少爷下一秒声音却细如蚊讷：“我说，来京都高专。你年纪不大吧？与其在外面奔波做一个诅咒师，为什么不来高专，有编制还有补贴。”

　　和也沉默片刻，转而握住加茂的手。

　　“你说的那个补贴，它很多吗？”

　　和也被加茂所代表的金钱腐蚀得迷迷糊糊，等他被骗到京都高专，看到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校长后，突然就有种转头就跑的冲动。

　　尤其是校长打量和也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位有潜力的未来学生，而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具。

　　上次这么看和也的，还是顶着一副萌物外表的丘比。

　　三秒。

　　和也垂着头，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漫不经心地想，这位校长如果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三秒，干脆直接动手就好了。

　　三．

　　二．

　　“喂，老头子。”

　　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白发少年一巴掌拍在校长的肩膀上，校长立刻转移注意，吹胡子瞪眼：“五条悟！你究竟懂不懂得礼仪和规矩！”

　　和也遗憾地把扼杀在摇篮里的“一”吞进肚子里，他抬眼，拯救了校长一命的好心少年正颇感兴趣地看着他。

　　“老头子，这是你们的新学生？”

　　五条悟显然也不是要校长一个回答：“这位同学，怎么想不开要来京都高专啊？这里风气很差的，像老头子这样明明早该投个好胎的老不死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恶心人，在这里待久了就会变成你旁边那个……那个加茂家的，对吧？对，就像他一样古板无趣。”

　　“五条悟！”

　　五条悟灵活地躲开校长敲过来的拐杖，而加茂则拧着眉：“五条悟，这里是京都不是东京，你不要太猖狂了。”

　　好好的新生见面会被搞得鸡飞狗跳，和也选择闭眼对眼前所有视而不见。

　　他应该在京都高专待不长久，和也理智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