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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星海梦1、追梦少年
      北国边疆,兴安岭上,呼伦贝尔,天穹之下,冬季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天苍苍,野茫茫。只有北极吹来的寒风,卷着雪花,在空中飘来飘去,既看不到牛,也不见羊。偶尔有一只鹰在空中盘旋,转来转去,大概是在寻找猎物。铁路就像一条黑色的铁线,从远处穿过来,又向前延伸过去,既看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尽头。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地从岭下爬上来,喘着粗气,冒出一股股白烟,就像一条来自原始森林的大毛毛虫,顶风冒雪,在空旷的原野上蠕动前行。现在是冬季,到处是白雪皑皑,气温零下四十二度,真正的滴水成冰。嘴里的口水吐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落地之前,就已经变成了一根冰棍。
      银装素裹的大地下面,八百米矿井深处,掌子面上。两条铁轨,一串矿车,七八个男人,清一色黑漆漆的面孔,低头弯腰,全都在忙着装车。梁军挥动着铁锹,干得尤其卖力。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腮脖颈,像一条条流淌的小河,在黑土地上冲出一道道的浅色的河床。
      “梁子,歇歇吧,有劲儿慢慢使,这活你得干几十年呢,装完这辆有下辆,没头儿。”
      梁军听见工长的话,放下铁锨,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他不愿停下,只要手一停,看到四处黑乎乎的煤,脚下湿漉漉的水,还有身旁那些油漆麻黑,分不清模样的脸上,一对对转动的眼珠,说话时露出的一排排白牙,他就觉得想哭。十六岁的他,初中毕业,升学无望,接了爸爸的班,来井下挖煤。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黑漆漆的巷道里挖上四十多年,直到像父亲一样退休回家,一辈子都要吃地上的饭,干地下的活,他无论如何心有不甘。爸爸把自己端了几十年的铁饭碗给了他,可梁军却一点也不高兴,起心眼里不喜欢。下井干了十六天,对他来说,比过去的十六年还要长。
      “让他干吧,年轻人有力气,装一车有一车的钱。有钱了,下了班,上去可以找地方去爽爽。”一个黑面孔露着带缺口的两排白牙,嘿嘿一笑,继续给同伴讲他昨天晚上的艳事。大个子工长呵斥道:“闭上你那漏风嘴,别在孩子面前讲这个,实在忍不住,一会儿吃饭时到一边白话去。”“你觉得他不懂?现在这孩子,知道的比你都多,个个早熟。”梁军感觉脚下的地在抖动,头顶上的煤块稀里哗啦往下掉,一股股黑烟扑面而来,有些呛鼻的味道,是隔壁的巷道在爆破。工长起身四周查看一番,回头喊了一声:“不好,可能出事了,瓦斯味越来越浓。赶紧走,快离开这里。”
      梁军扔下铁锨,跟着众人往外跑。幽黑的巷道显得那么漫长,脚下的高腰胶靴却又那么重。跑到竖井边上,那罐笼却迟迟下不来。巷道里集聚了许多黑面孔,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一对对眼睛都盯着那紧绷的钢丝缆绳,盼望铁笼子早点出现。
      终于来到了地面上。井口围了一大群人,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都来了。据说是爆破导致井下冒水,瓦斯泄露。有人被困,正在组织抢救。更衣室,梁军摘掉头上帽子,褪下工装,脱了脚上的高腰胶靴,转身就往外走,工长在后面喊:“梁子,回来,把东西收拾好再走。”梁军头也没回,只扔下一句话。“爱咋咋地,我不干了。”

      星海梦2火车相遇
      梁军在炕上躺了三天,坚决不肯再下井。任他爹怎么骂、妈妈怎么劝,就是不起来。老两口干生气,谁也没招儿。老爷子挖了一辈子煤,一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地下度过。这么些年,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没攒下,能留给孩子们的也只有这个饭碗。掂量来掂量去,两个儿子一个姑娘,最后还是给了小儿子,决定让他去接班。虽然活儿的确不咋样,井下挖煤,要凭力气吃饭,但毕竟是国企职工,不论挣多挣少,最起码收入稳定,工作牢靠。为了儿子提前接班这个事,老爷子往矿上跑了三个多月,提前半年把退休手续办了,就怕将来政策有变化。万一上面来个指示,撤了子女接班这个政策,唯一的铁饭碗孩子端不上,到时候后悔来不及。却不料想,求爷爷高奶奶,好不容易给他办妥当了,这小子却只干了不到三个星期。
      “不上班,那你究竟想咋地?”
      “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下井了。”
      说实话,老爷子也不希望儿子下井,像他一样到掌子面上去挖煤。那活儿说着光荣,干着辛苦,自己这一辈子也干够了。可是现在接班的孩子一群一群的,矿上的活儿在地面上的,就那么几种,有数的岗位早被有头有脸的占了去,没有硬一点的关系,想不下井,根本没有可能。邻居老霍家让大儿子接了老子的班,小儿子赌气离家出走。据说去了北京,结果在那边找到了工作。梁军想去那里找他。老爷子出去找人算了一卦,说这孩子留不住,早晚得走,要想往后有发展,必须往南边去。当爹的动了心,当妈的可不信这些。
      “用他说啊,北面是哪?蒙古、俄罗斯,去那边干啥?放羊?伐木头?比下井强多少?去了能干吗?南面是哪?哈尔滨,沈阳,北京,深圳?都不行,远近不说,他岁数这么小,去了之后举目无亲,连个投靠都没有,那怎么行。”
      矿井儿子不想下,北京父母不让去,老的少的僵持了几天,最终还是爹妈让了步。老两口想来想去,反正是留不住,过了年,去大连吧,也是南边。那里有个舅舅,在大学里教书,虽然不是什么官,没啥势力,兴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毕竟能有个照应。
      五百块钱,一个旅行袋,两套衣服外加一双鞋,梁军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阳光铺满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大爬虫一样的绿皮火车,像往常一样在黑色的轨道上跑来跑去。有时向北,有时向南。春天到了,积雪开始融化,大地在苏醒。汽笛的尖叫声惊动了草地上的牛羊,这些四足的生物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绿色的无脚怪兽,看着它呼啸而过,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去啃吃残雪下面刚刚冒出来的草芽。
      火车爬出呼伦贝尔草丛,钻进兴安岭的密林,经牙克石,过大庆,九百多公里,十个多小时,梁军在车上没有事干,身边又没有熟人可以说话唠嗑,一个人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迷迷糊糊睡了一道。直到有人用力推他,喊他下车。睁开眼睛一看,全车厢的人都走光了,前后左右就剩他一个。
      “终点站哈尔滨到了,还不下车。”
      梁军被列车员喊醒,站起身来,往行李架上一看,脑袋嗡地一下,立刻傻了眼。那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包踪影不见,不知被谁给拿走了。车上旅客不多,模糊的记得,在牙克石曾经上来一个小伙儿,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还说了几句话,他说是根河出来的,也坐车到哈尔滨,可是现在却没了踪影。看来自己的包十有八九是被他给拿走了。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梁军几乎要哭出来了。
      身后的列车员一个劲催促,梁军万般无奈,只好下车。两手空空,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茫然不知所措,大脑里一片空白,有些蒙头转向,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抬头,猛然看见对面站台上,牙克石上车的根河小伙儿在朝他招手,手里拎着的正是他的旅行袋。梁军一阵激动,心里着急,想抄个近道,穿越铁轨过去找他,也没顾得上瞭望一下左右,刚要抬脚迈下站台,猛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不要命了?看不见火车来了吗?”
      一列火车飞驰而过,巨大的气浪把梁军吹了个趔趄,那汽笛声几乎震耳欲聋。待火车过去,对面站台上早不见了人影。梁军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那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火车无情地给带走了。沮丧中,鼻子发酸,眼泪又顺着腮帮往下流。感觉有人在后面拍他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根河小伙儿。
      “老弟,你睡觉怎么那么死?让人抬走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让人给下药了啊?我去卫生间回来,看到你对面坐的那俩南方人,拿了你的包下车,怎么喊你都没有动静,只好直接过去追好容易到出站口才追上,再晚一步就没影了。”
      东西失而复得,梁军喜出望外,又感激不尽,跟着那小伙儿一起出了车站,为了表示谢意,坚持要请他吃顿饭。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梁军让他点菜。根河小伙儿也不客气,点了两个菜,还要了一瓶冰啤,一扬脖,吹了个喇叭。两人边吃边聊。小伙儿自报姓名叫雷亮,雷锋的雷,天亮的亮。论起年龄,他比梁军大三岁。除了年龄差几岁,两人其他地方都差不多。一样都是初中毕业,只不过梁军是没书可念,雷亮是有书不念。但都有一个不想在家呆着,准备出去闯荡一番的念头。意气相投,想法一致,两个人饭桌上就称兄道弟做了哥们,开始交流起来。
      “你上大连去干啥?”
      “找我舅,让他帮我找点事做。”
      “他是什么官?”
      “不是官,就是个老师。”
      “那顶个屁事,我爹还是林业局的二把手呢,我都照样不指望他。”
      梁军可是羡慕的不得了,这样是在矿上当个二把手,那子女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哥,你有那么好的条件,咋还往外跑啊?局里随便找个什么活都好。”
      “好什么好。根河就那么屁大点地方,树砍的砍烧的烧,没剩下几棵,连熊瞎子老虎都跑了,何况是人,我才不稀罕呢!”
      “那咱俩一块儿去大连吧。”
      “行啊,我正想找个地方看看海呢。但得先在哈尔滨停一下,我爸有几个战友在这,都是管事的,看看他们能不能给咱们找点好活儿。要是不行,咱俩再一起走。”

      星海梦3南下滨城
      头一次出门,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伴儿,梁军对这个雷哥很有好感。再说要是能借他的光,在哈尔滨找到工作,站住脚,比去大连离家还近,岂不是更好?想到这,梁军痛快地答应下来。雷亮带着梁军,省司法局、经贸委、林业厅,甚至连市政府都去了,拜访的全是大机关好单位,找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转了一天,没有一处让他看到点希望。全都推三拖四,最热情的也只是说等有机会一定会考虑,有的干脆就说不行,还有人根本就没朝面,直接就打发了,气得雷亮跺着脚骂大街。
      “这些白眼狼,求我爹的时候,净捡好听的说,今天求到他们,没一个肯帮忙的。找个活这么费劲,不是要文凭,就说要考试。真有那本事,还用求他们啊?”
      雷亮觉得自己除了没有文凭和学历,其他什么都不缺。而那些东西在他看来屁事不顶。从小到大,他最头疼的事就是上学。比起在教室里坐板凳,上山钻林子,打猎抓鸟采蘑菇,那真不知快活多少倍。念了九年书,期末考试最多得过一百二十分,那可是语文外语数学三科的总分数。学习不咋地,调皮捣蛋可是校内外闻名。人家是学生怕老师,他的老师个个都怕他。他若缺席一天,那真是班级肃静,老师心净,全都皆大欢喜。毕业时班主任写在本子上,给他的临别赠言是:祝贺我们俩,你自由了,我解放了。
      “在根河,除了老虎和熊瞎子,就数你雷哥最厉害。没我不敢惹的人,没我不敢去的林子,那黑熊岭,连挖棒槌采参的都没去过,我也上去了。”
      晚上吃饭,雷亮整完两瓶啤酒嫌不过瘾,又要了半斤北京二锅头。借着酒劲,云山雾罩开始吹牛。白天找人的事,着实让他有些不爽。梁军没有酒量,又身在在外面,更不敢喝,就陪着雷亮,听他胡吹乱泡。
      “就哈尔滨这破地方,比根河也强不了多少,我还不想待呢。天下大得很,不信没有我雷亮落脚的地方。走,我跟你一块儿去大连。”
      出了饭店,雷亮摇摇晃晃,伸手招过一辆出租车。
      “离上车时间还早,咱们先转一圈,瞧一瞧,夜幕下的哈尔滨,听说过没,电影,谍战的。”
      “二位去哪啊?”
      “先去看冰灯,然后去江边看太阳岛。”
      “这个时候看啥冰灯,冰都化的差不多了。太阳岛那边也是黑乎乎的,有啥看头。”
      “让你去你就去得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又不是不给你钱。”
      雷亮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扔在车座上。司机瞅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拉着他俩就开始转圈。兆麟公园、防洪纪念塔、中央大街,两人也不下车,就在车里打开车窗朝外张望几眼。转着转着,来到火车站前,车外的凉风一吹,雷亮的酒劲上来了。胃里的东西一个劲往上翻腾,推开门刚要下车,头一低,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梁军赶忙扶他下去。蹲在路边,弯腰低头,一阵翻江倒海。司机瞧了瞧车座上的钱,油门一踩,一溜烟开车跑了。雷亮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想去追,脚下一刺溜就摔了个趔趄,再看那车,早就没影了。
      “妈的,真他妈黑,那些钱够你跑半个月了,留着给你妈买纸烧吧。”
      雷亮气得跺脚大骂,梁军扶着他进了站,买了票上车。找好座位,雷亮又吐了一回,把跟前的人都熏得不行。梁军赶紧替他收拾,又一再跟给人家道歉。这一次,轮到雷亮呼呼大睡,一直到终点大连才醒。
      出了大连站,梁军问雷亮准备去哪里。
      “我没定规,先随便逛逛,等你定下来了,咱俩联系。”
      梁军把舅舅家的电话号码给了雷亮,记下了他的传呼号,约好了有事联系。
      舅舅觉得梁军岁数小,文化程度又低,要想找活,除非去饭店打工,做个服务员。长远打算,还是建议他学点什么,将来能有个发展。梁军说对中医有些兴趣,正好有个同事的亲戚在军医学校,是个老军医,针灸按摩方面小有名气。便托他给联系,先去那里进修,学习学习。军医老先生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教学上尤其认真。梁军没有一点基础,就被逼着拼命恶补,找来一堆书籍让他认真看。梁军自己知道这学习机会难得,将来要靠这个吃饭,学的也很用心。听舅舅的话,制定了学习计划,准备参加自学考试,争取拿个文凭。白天随着老师出诊,学习实际操作,晚上就看书背口诀,准备考试。一天从早到晚的忙,始终没有时间跟雷亮见面。偶尔发个传呼,雷亮有时也不能及时回话,好像也很忙乎。
      这天傍晚,到了下班时间,梁军帮老师收拾好诊室,准备去吃饭,回来接着看书。门卫喊他,说楼下有人找。出门一看,竟然是雷亮。几个月不见,这哥们神气活现,一脸的兴高采烈,看来混得不错,估计是在哪找到好活儿了。见到梁军,雷亮把手一招:
      “你咋就那么忙啊?我在这等你半天了,走,找地方喝酒去,我请客。”
      饭桌上,等着上菜的工夫,雷亮掏出个手机来,朝梁军显摆了一番。
      “看看,诺基亚6150,新买的,三千八百多。”
      “真厉害,你找到好活儿了?”
      “那还用说?我这活,你想不到,特简单。我就用这个,打个电话,一扒拉就得。”
      原来雷亮在街上游来荡去,一开始也没找到什么事情可做。给人打工,那不在他的选择之列。就想着做点什么买卖,倒腾点东西,对个缝什么的。在市场上转来转去,恰好遇到了两个做木材生意的南方人,对方听说他爹是林业局的头,如获至宝,非要拉他入伙一起做买卖。雷亮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美事,正中他的心意,真是天随人愿。这生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手到擒来,毫不费事。一个电话打过去,老爷子在那边动笔签字画个圈,他在这里就能哗哗的数钱,真的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腰包说鼓就鼓起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给你打了好几个传呼,你都没回我。”
      “我给你舅打电话,他告诉我的。这个传呼我早不用了,接到了还得到处找电话回,你要就给你吧。我看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倒木材得了,那钱来的就跟流水似的,预备个口袋装就行了。你费劲巴拉学这个针灸按摩,按一下,扎几个眼,一天能挣多少钱。”
      “我舅给我交了一年的学费,这才学了几个月,一半还没到呢,我咋跟他说啊再说我也不是做买卖的料,干不了你那活儿。”
      “有啥干不了的,他们有钱,要木头,咱们有指标有车皮。两缝一对,完事大吉。”
      “你先干着,挣钱了别忘了老弟就行,等我学完了再去找你。”
      “你是草原狼,我是森林虎,咱俩一对儿,我还能忘了你。等你来了,咱们自己干,整点大的。”
      雷亮兴奋,酒多话多,梁军怕他又喝过量,推说自己晚上还要跟老师出诊,着急回去,想到此为止,早点结束.雷亮感觉有些不尽兴。
      “找你出来就是要喝个痛快,这才开始,你就要退,真没劲。”
      “有的是机会,等我有空,陪你喝个够,能从大连再睡回哈尔滨。”
      “拉倒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空想着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梁军学了一年,算是入了点门。参加自考,也通过了两科。老师见他学得认真,也有意培养他。就介绍他去金州一个开诊所的朋友那里,一边帮忙一边学习,管吃管住还不收学费。离开市内,彼此联系就不那么方便,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梁军有段时间没和雷亮见面,平时电话和信息也比较少。忽然有一天,雷亮发来个信息,把他吓了一跳。
      “梁子,快过来,我腿断了,在医院。”

      星海梦4落脚星海湾
      梁军看到信息,二话没说,急匆匆来到市内,赶到医院。只见雷亮躺在病床上,左腿上缠着绷带,打着厚厚的石膏,一脸的垂头丧气。
      “梁子,我真倒霉。在货场里看他们卸货,在木头垛旁边站那么一会儿,就把腿砸断了,真是该着。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仨月俩月下不了地,这事我又不敢告诉家里,可咋办啊?”
      “没事,这不是有我吗?谁也不用告诉,我来照顾你,放心好好养着吧。”
      雷亮在医院待了十天,回到租住的房子,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等到能下地到处走走,两个多月过去了。梁军一直照顾着他,没去诊所里上班。雷亮说:
      “我这腿好了,木材市场那边我不去了,你也别回诊所。我现在手里有钱,咱们自己干点啥吧。”
      “咱能干啥啊?我就想开一个中医按摩店。”
      “那玩意不行,除了老头老太太,没人喜欢,肯定不挣钱,做不成大买卖。我琢磨着咱俩开个饭店。弄些咱林区草地正宗的山货牛羊肉,他们这里光有海鲜,缺的就是咱们那东西,弄好里保证受欢迎。你要是就想开那个店,等饭店张罗差不多了,我再帮你整一个,就算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着玩。”
      梁军觉得雷亮说的有道理,反正自己手里没有钱,想开店,连租金都拿不出来。先跟雷亮干一阵子,等手里有了资金再说也不迟。说干就干,雷亮的腿一好,两个人就开始四处转悠,寻找地点。地方大了不行,实力还不够,也没啥经验,怕整不过来。太小了,又觉得没啥意思,施展不开。太偏僻了,没有人流,生意难以兴旺,太热闹的地方,租金又觉得太贵。俩人在市内转了三四天,下了电车上汽车,走不动了就打出租。雷亮的腿刚好,还不能太吃力,转来转去就烦了。来到星海广场,说什么也不走了,往地上一坐,一边揉着腿,一边说:
      “就在这附近找一处,管它生意好坏呢,哪也不去了。大不了赔个本钱,我是实在不想走了。”
      梁军觉得这里还不是十分理想,但拗不过雷亮,毕竟要开店的是他。就陪着雷亮在附近打听,走到有轨电车站附近,恰好有一家粥店挂着出租出兑的牌子。两人敲门进去看了看,房子大概有一百多平,虽说不是太大,作为起步经营足够了。而且是刚装修过不长时间,各项东西齐全,接手就可以营业。房主着急出国,租金上也就没太多计较,双方一谈即合,当场就定了下来。地方有了,雷亮和梁军两人一边跟家里联系,让帮忙采购些牛羊肉和山货发过来,一边找人收拾屋子,补充置办一些用品,同时在门窗上张贴告示,开始招兵买马。

      星海梦5.开张大吉
      树有根,能异地存活,有些风景,就是这样形成的。人有腿,会南北闯荡,有些故事,就是这么来的。
      由北京开往大连的K131次列车,从京城出发,过了山海关,进入辽西走廊。夜间行车,旅客个个昏昏欲睡。窗外黑乎乎一片,偶尔经过无名小站,几盏路灯都是一闪而过。秀秀靠窗坐着,上下眼皮一个劲儿打架,但是她硬挺着,不敢睡觉,因为身边坐着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那人浓眉大眼,宽鼻梁,厚嘴唇,粗胳膊壮腿,整个就是电视剧里的黑老大的模样。他一上车就坐在了秀秀旁边,三个人的座位,他一人就占了两个,把里面的秀秀堵个严严实实。秀秀假装看书,眼睛却不时瞟瞟身旁的壮汉。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个好人,不是□□就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想想网上说的那些逃犯的事,自己刚从家出来就遇上了,越想心里越害怕。真希望过来个警察,也能看出着他的可疑,带去审问审问。即使不抓走关起来,至少能让他离自己远点。可是好像整个列车都在睡觉,乘警、乘务员一个都看不见。秀秀就如同被关在窝里的小兔子,门口守着一只大灰狼,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汉子坐下来就在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养神还是睡觉,反正是一动不动,像庙里泥塑的罗汉金刚一样,区别就是他那鼻翼一闪一闪的,说明他会喘气,是个活人。过了大石桥,天亮了,车厢里人们开始走动,有推着小车的过来卖东西。汉子终于睁开眼睛,说要买矿泉水,问了问价钱,嘟囔了一声“真几巴贵”,但还是掏钱买了一瓶。咕嘟嘟一口气喝掉一半,剩下半瓶放在茶桌上,又闭上眼睛接着睡。直到列车员过来查票,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包来找车票。
      “你的车票不对劲,这是快车,你买的慢车票,得补差价。”
      “怎么补?在哪补?”
      “前面七号车厢,列车长办公席,从你上车补到终点站大连。”
      “你的也一样,都得补。”
      轮到秀秀,也是一样,需要补加快的钱。秀秀听了列车员的话,刚要站起身来,那汉子说。
      “你在这坐着,我去补票,你看着点东西就行了。”秀秀瞧见了他那包里的东西,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双运动鞋,没啥值钱的,不过放在包里倒是叠得很整齐的样子。既然他这么说了,秀秀也不好拒绝。反正是在车上,他的东西又留在这里,估计也跑不了,就把车票和钱交给他,让他一起去补票。汉子回来,买了东西,坐下来吃,还问秀秀:
      “你饿不饿?饿了就也吃点。”
      秀秀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她可不敢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尤其是这样的陌生人,虽然他帮忙去补了票,看着人还行,但还是不敢太亲近,电视剧里这样的坏人太多了。
      “吃吧,没事,你从凌源一上车就没吃东西,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上的车,我又不认识你。”
      秀秀吓了一跳,敢情这个人老早就注意自己了,在哪上车他都知道,自己可是中途换乘了的。看来更不像个好人,自己处境很危险,秀秀几乎就想站起来喊救命了。看到秀秀吃惊的样子,那汉子说:
      “这有啥奇怪的,你那车票上不是写着吗?而且我也在那上的车,你爸给你买票时,我就在他身后,你们没注意就是了。”
      原来这样,自己被人跟踪一路,还毫不知情呢。
      “你也上大连啊?”
      “对,我回家。你去那上学啊”
      “不,去亲戚家串门。”
      一提上学,秀秀心里就难过。考上了高中,却用不能去念,只好出去打工。只要一想这些,忍不住就想流眼泪。说说话,恐惧感渐渐小了些,虽然还不敢相信他,但至少觉得此人并不再那么可怕。
      车到终点,下车走出车站,望着眼前陌生的城市,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第一次出远门的秀秀有些发蒙,感觉分不清东南西北。小姨没来接,自己不知道怎么去找,应当坐什么车都不清楚。打算找个人打听打听。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张口问,就听跟在身后的汉子问道:
      “怎么,你亲戚没来接你啊?他家住哪?”
      ”星海一站,你知道坐什么车吗?我小姨家住那。“
      “星海啊?算你有福气,跟我一路,我打车捎着你吧,到地方我告诉你。”
      车来了,秀秀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上车。
      ”还犹豫啊?怕我抢你还是害你?我要是坏人,早就下手了,还等现在?”

      星海梦6北岭饭店
      秀秀想想也是,这大白天,又是城里,到处都是人,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壮着胆子上了车,坐在后面,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到底是有些忐忑,新不踏实,一路上两边的街景什么的,丝毫不顾得看,两眼就盯着前座的两个人,只希望车早一点到地方。走了好一阵,感觉横穿竖拐的过了好几个街口,穿过起码有三四个大广场,紧贴着贴有轨电车道,出租车停在了电车站边上。那人说:
      “到了,这就是星海一站,你去哪?”
      “我要去化物所,我小姨在那住。”
      “噢,亲戚是科学家啊!那就再往前走几步,你到他们大门口下。”
      化物所门口,秀秀下了车,掏出钱包来,要付一点车费,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尤其还是不认不熟的。不料那人一把推开了她伸过来递钱的手,脸上有点不高兴。
      “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说了是顺道捎着你,咋还要你给钱了?真是的,走吧。”
      秀秀有点不知所措,刚想说声谢谢,出租车已经开走了,就看见那人隔着车窗朝她摆了摆手,大概是催促她赶紧去找亲戚吧。想想这一路上还真多亏遇到他,一点没费事,顺顺当当到了地方。遗憾的是没问问他姓啥叫啥,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又一想,问了又能怎么样,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的人,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呢。
      雷亮和梁军两个盘下了饭店,觉得首先起个好听的名字。想了几天,也没琢磨出满意的来。起个时髦的洋名,觉得不贴切,毕竟要做的是地方菜,跟名字不搭界。起个带点特色的,又觉得不是太土气,就是和人家的太接近。最后还是雷亮拍板。
      “行了,咱们都水平有限,就别费那个劲了。你跟我都是北边岭上下来的,将来咱又要打特色的招牌,干脆就叫北岭饭庄,好听不好听,实在。”
      装修收拾利落,一切准备就绪,人却没招来几个,尤其是厨师,始终没遇到合适的。雷亮跑去人才市场那边撒目,梁军去打字复印社,打了一张招聘厨师服务员的启事贴在门上。说来也巧,秀秀出来跟小姨去菜市场买菜,打饭店门前路过。自己正在找活儿干,看见启事,就拉着小姨进来问问。双方一谈,都觉得挺合适,小姨也觉得在这干活,离着近,晚上可以回家去住,外甥女初来咋到,这样更放心一些。活儿好不好先干着,有了别的机会再说。服务员招了几个,厨师却还没有影。饭店始终不能开张。雷亮着急,给朋友打了一圈电话,让他们给介绍。终于有人回话,说有个烹饪学校毕业的厨师,现在在家闲着,可以过来做,约定了下午前来面谈。
      来人一进门,自我介绍说是来应聘的厨师。雷亮没说话,站在一旁的秀秀首先就楞了,脱口说道:
      “怎么是你啊,你原来是厨师啊?”
      “哈哈,咱俩算冤家路窄,还是有缘千里呢?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俩认识啊?”
      雷亮见秀秀和来人打招呼,以为是熟人,就问她。
      “就算认识吧,我们坐一个火车来的。”
      “那是老乡啊?你也是辽西的?”
      “不是,我大连本地人,不过在她们凌源那边待了几年。”
      这人自报家门,名叫路宽,烹饪职高毕业,在饭店干过三年,大连海鲜东北菜什么的没问题,工资嘛,可以看着给。末了,对雷亮说:
      “我不瞒你,我可是蹲了三年监狱,刚从里面出来的,你掂量好了再用我。”
      秀秀听到这话,才知道他是从自己家乡那边的劳改队出来的,怪不当和自己坐一路车,原来是打那里刑满释放。雷亮听他这么说,到觉得这人耿直爽快,就问他:
      “为啥进去的?能说吗?”
      “和人打架,断了他一条腿。”
      “这么着吧,你可以在着干,工资我不会亏待你,但是打架斗殴的事,可一定得免,不能在这里惹事。”
      “这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干活就是干活,咱不会给你扯别的。要是有什么事,不用你说,我自动走人。”
      雷亮见他这么说,就决定留下。一来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人,急着开张。再说打架斗殴的事,自己也没少干过,年轻人火力旺脾气暴,偶尔打个架不是什么大事,压服住,磨一磨就好了。

      星海梦7厚生遇救
      开业大吉,雷亮说要弄点动静。梁军还以为他要花钱广告。谁知道他却别出心裁。去打印店找人打了一张彩色大海报,回来贴在店门口。只见上面大字写着“威虎山百鸡宴,出在森林,来自草原,山上采,海里捞,纯天然,真有机,大饱口福,百位免单。”百位之前写着小小的“第一”两个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认真看基本注意不到。又不知从哪弄来一身长袍马褂,配上貂皮毛坎肩,还戴了顶狐狸皮帽子,脚上蹬了从家里带出来,平时很少穿的一双大皮靴,整个一副座山雕打扮。几个服务员也都让穿上对襟小棉袄,腰里扎上宽布腰带。弄了一对大音箱放在门口,一遍遍放京剧打虎上山选段。梁军看了一个劲笑。
      “瞧你这动静,要整你也整个正面的啊?放着打虎上山,你应当扮杨子荣才行。这身打扮,要再挎上一把匣子枪,整个一土匪下山,标准的座山雕。”
      “NO,杨子荣是英雄,那不是咱们当的,再说现在打虎可是犯法的。咱要做的就是座山雕,开百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土匪下山那是过去时,老套了。现在流行的是土匪进城。你没看如今的人喜欢的就是,住高楼大厦,吃粗粮野菜,听乱七八糟,看稀奇古怪。咱就给他来个投其所好,保准生意兴隆。”
      雷亮里外吆喝了一天,来来往往赚了不少眼球,看热闹的不少,真正进来吃饭的不多。晚上请开张贺喜送花篮的朋友来吃饭,一直闹腾到很晚才散。
      梁军虽然一直在饭店里帮忙,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自己开店的事。一有空闲就出去转转,背着个包,带着纸和笔,看人流,查环境,到处寻找心目中合适的地方。转来转去,总觉得没有理想的地点。脚上的旅游鞋倒是被他穿坏了,鞋帮裂口鞋底出洞。雷亮看着闹心,就劝他:
      “要我说你就别瞎转了,选来选去的,都花了眼了。你心目中那十全十美的地方哪有?就在这附近找一处,我看肯定行。天上星,地上海,四处都是人,这不就是宝地吗?就像这饭店,当初你也没怎么相中,现在客流不也是上来了?该定就定,当机立断,听我的,没错。”
      梁军觉得雷亮说的有些道理,饭店的业务逐渐走上正规,日见兴隆,也证明这一点。于是把重点就放在星海周边,又仔细考察了了几天,最后在离饭店不远的新建小区门口,选择了一处公建。不敢选择面积太大的,因为资金有限,手里就是舅舅赞助的五万块钱,去了租金,基本就剩不下多少。雷亮这里虽然生意不错,但是租兑、装修又花了不少钱,手里也不宽裕,不好意思向他长嘴,家里老爹老妈更是指望不上,自己出来两年多了,还从来没给他们寄过钱。倒是雷亮知道他的难处,主动拿出三万块钱来,让他把店好好布置一下,要整就整出点模样来,不能什么都凑乎。梁军听他的话,按了个空调,又简单装修了一下,购置了按摩床、被单、毛巾等用品。没钱买电脑,在舅舅家里搬了个淘汰不用的,暂时凑乎着用,装个门面。三个房间,七张床,招来两个在老军医那里一起学习过的朋友,“亮一手中医按摩“就此开张。
      不放鞭炮,不摆花篮,留一个人看家,其余两人都出去发传单,送名片。电车站旁,商场门口,广场上、海滩边,四处游走,广为散发,邀人来店里实际体验。一连几天下来,各个累的筋疲力尽。好在效果还算不错,体验完后办卡预约的不少,小店的生意很有起色,算得上旗开得胜。梁军心里有了底,雷亮看见,也跟着高兴。
      这天赶上阴天,稀稀拉拉下着小雨,街上行人稀少,广场上也不见人影。饭店一整天都没几个客人进来,到了傍晚更是冷清。雷亮知道梁军那边事也不多,就招呼他过来喝酒。喝着喝着来了兴致,非要去海边溜达溜达。
      “这么凉的天,还下着毛毛雨,有啥溜达头儿。”
      “就这天去溜达才有情调呢!平时像下饺子似的人碰人,有啥意思,走,出去转一圈。”
      梁军拗不过雷亮,就跟着他出了饭店,穿广场,过华表,沿着百年城雕,来到沙滩上。蒙蒙细雨中,轻雾弥漫,夜色茫茫,望不见天上的星星,也看不清前面的海,身后那些炫目多彩的灯光也显得模糊暗淡。只听见潮水一声声拍打着沙滩,仿佛一个巨人有节奏的呼吸。海风带着轻薄的雾气,裹着细细的雨丝,吹在脸上,打在身上,给人带来一股股凉意。平日里人满为患的海滩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走动,并且不是打着伞就是是穿着雨衣。但却有一个人什么雨具都没带,孤零零地坐在游船上客的栈桥上,面向大海,任凭风吹雨淋,一动不动。
      “还真有比咱们讲情调的啊?这面朝大海迎风接雨,还真是个劲头。”
      雷亮很好奇,拉着梁军上了栈桥,走过去一看,根本不是想的那么回事。雨中站着的是个小伙儿,两臂抱在胸前,缩脖端胛立在那里,浑身几乎湿透了,一个劲地打着哆嗦,看来是冷的不行。
      “嗨,哥们,这么冷,怎么一个人在这站着啊?天都黑了。”
      “黑不黑我也看不见,再冷我也没地方去。”
      那人哆嗦着,说出的话含糊不清,似乎舌头都冻得不怎么灵活好使了。小平头,蓝运动服,黑胶鞋,梁军认出这是白天在会展中心门口乞讨要钱的盲人,这几天去那里发传单总会遇到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面前放了一个盛钱的纸盒子,下面压了一张纸,写着“家庭困难,父母双亡,生活无着,恳求帮助”之类的话,从早到晚,一站就是一天。不知道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又是风又是雨的,你这么站下去还不冻坏了?来,我们送你回去吧。”
      “我没地方去。”
      “那也不能老在这站着,那边有岗亭,进去避避雨,暖和暖和吧。”
      雷亮和梁军两个人扶着盲人小伙儿下了栈桥,来到岸边的治安岗亭。巡逻的一看就说:
      “不是把你送到公交车站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盲人小伙儿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那里一个劲儿打哆嗦。梁军看着,自己心里都跟着打颤。
      “有没有暖和地方让他去待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
      “这里哪有什么暖和地方,就是临时避个雨挡挡风,一会儿我们也下班了。”
      “要不你们开车,把他送到我们店里去吧,暖和暖和,吃点东西。”
      雷亮看着外面的警车,对带队巡逻的警察说。
      “你是北岭饭庄的,对不?好,我开车送你们,跟我来吧。”
      “你们警察眼睛可真毒啊?我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北岭饭庄的?”
      雷亮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问开车的警察。
      “呵呵,我还听你唱了打虎上山呢,不知道吧?警察是干什么的啊?你当老板,琢磨什么人爱吃啥,我做警察,琢磨什么人想干啥,都得用心不是?”

      到了饭店,雷亮喊后厨给盲人小伙儿做碗热汤面,叫他脱了外面衣服,找来一件大衣给他披上。警察趁这功夫,又问起他姓什么,叫啥名字,从哪来,怎么到大连的。小伙儿暖和过来,吃了面,精神好多了。感觉自己今天遇到了好人,面前又是警察,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叫陈厚生,老家在河南洛阳,是被人拐骗到这来的。原本在郑州一个盲人学校里念书。有人到学校里去招工,说是去北京做按摩技师,一个月能挣不少钱。他听信了,也没跟家里人商量,就跟着上了火车。结果一下车,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北京,而且也不是做什么按摩师,是被逼着到街上乞讨要钱。每天都有规定的数额,讨不到回到住处就要挨打,还不给饭吃。来这里半个多月了,天天都是如此。今天天气不好,街上人少,没要到几个钱,怕回去挨打,也吃不上饭,就摸索着走到海边,心想要是回不了家,就跳海淹死算了。
      “这些个人贩子,真可恨,你们怎么不去抓起来。”
      雷亮听了,心里恨的不行。警察说:
      “这事我回去就办,被这贩子控制的肯定不止他一个,等摸清楚了,一定会处理。他怎么办,是我带回所里去,还是先留在你们这里?”
      梁军听小伙儿说他是盲人学校的,就问他:
      “你说你在盲人学校念书,学过中医按摩吗?”
      “我就是学这个的,学了两年了。”
      “那这样吧,我正好开了一家中医按摩诊所,你要是愿意,就到我那去试试,看能不能行。要是行的话,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留下。”
      警察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说:
      “你去吧,你今天算遇到了好心人,他们是实心实意帮你。你先过去在那边待着,我回去帮你联系家里人,有消息了就来告诉你。”
      梁军领着盲人小伙儿回到店里,先让他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感觉手法不错,的确很专业,看来在学校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于是就留他在店里正式上工干活。小陈有了固定住处,还能凭自己的技艺挣钱,心里高兴,冲着梁军、雷亮,一口一个梁哥雷哥,喊的那叫一个亲。虽然眼睛看不见,脸上倒是舒展多了。这天雷亮过来看他,便拉住不放,非要给他按摩按摩。雷亮推辞不过,就躺在按摩床上说:
      “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掐过按过呢,今天也享受享受,让你收拾一下,哈哈。”
      泡完脚,做足疗。雷亮这边一只脚还没按完,秀秀就从饭店那边急匆匆跑了过来,进门就说:“经理,你快回去吧,自来水公司来人,把咱家的水给掐了。”

      星海梦8学友相聚
      雷亮赶紧下床,急三火四赶回店里。两个自来水工人关掉了阀门,正被路宽堵在屋里不准走。
      “你们凭什么关阀门,给我停水?”
      雷亮一进来就气呼呼的质问。两个工人显得很无奈,说: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好像是欠水费。反正领导让来,我们就来了。你们有事找领导问去啊?干嘛不叫我们走?”
      “不问青红皂白,进来就关阀,今天不给我打开,你们就别想出这个门。”
      路宽手里拿着菜刀,像个凶神恶煞,站在门口,一步不让。雷亮问:
      “谁是你们领导?打电话让他过来,我问问他,每月都是按时交钱的,怎么就欠费了?”
      两个工人见走不了,只好给公司打电话,找科长,汇报情况。电话那头听说这里遇到阻挠,火气非常大,叫他们在这里等着,马上派人过来。
      路宽放下菜刀,也进里屋去打电话,想找在自来水公司里的同学,帮着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就听门外有车停下,一个矮胖子领着几个人,跳下车来直奔店里。嗓门大,声音尖,进门二话不说,气冲冲地质问:
      “怎么回事?执行公务,还有人敢挡横怎么地?”
      “可不是么,关了阀门,他们说啥不让走。”
      “这么牛逼啊?欠费了不知道吗?”
      科长兜里掏出罚款单来,递给雷亮。雷亮接过来低头看了一言,刚想问话,那人手里的电话响了。
      “大宽啊?是我,沈四儿。我在外面呢!什么?饭店被停水了?我就在星海街上,别着急,这儿处理完我立马过去找你。”
      里面的路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撂下电话走了出来。
      “别找了,就是这儿。”
      原来矮胖子科长就是他要找的同学,两个人刚要说话,就听雷亮说:
      “我说你们识字不识字啊?你这单子上也不是我家啊!明明写的星海街578号,我这是518号,差了一条街呢。姓名地址都不对,裤兜子里放屁,两岔了,知道不?”
      “啊?有这事?怎么搞的?”
      科长很生气,两个工人更是发蒙。
      “告诉我们说,是星海街518号,街头第一家饭店嘛!”
      “笨蛋,整错了还硬犟。1和7听不清啊578号是街那头第一家,也是饭店。”
      “对不起啊,老板,他们整错了。那边的饭店一年多没交水费,欠了两万多,所以要给他们断水。大宽你在这干活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言语一声,我们也好给你接个风。”
      “少废话,赶紧把阀门给我打开。还接风呢,打了一圈电话才找到你。”
      “快,给人家把阀门打开。你们这些人真是没用,这么点事都干不好。”
      矮胖科长把工人撵去干活,自己留下来和路宽唠了几句嗑,临走说:
      “说真格的,一起聚一聚吧,就咱年级常在一块儿的那几个。既是给你接风,也借这个机会大家见见面。虽说都在一个城里,平时都各忙各的,有小半年没在一起吃饭了,我就张罗一回。老板,就在你这行不行啊,大概七八个人,不超过十个。八百块钱弄一桌,酒水在外,定在周五晚上六点,可以不?”
      “行,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来了都是客,何况还是路宽的同学朋友。你们到时候尽管来就是了,我保证你同学聚会,吃的痛快,喝得尽兴。”
      “好咧。大宽你卖卖力气,亮亮手艺,整的好一点儿,我负责通知大家,咱到时候不见不散啊!”
      “你的同学混的不错啊,二十刚出头,就当上科长了。”
      雷亮看着出门离去的矮胖子,对路宽说。“人家有根儿啊。他爸是公用局局长,好像还有什么亲戚是省里的官,一家子都在好单位。”

      星海梦9 藏龙卧虎
      . 周五,早上一上班,雷亮就让路宽去海鲜市场采购,为晚上招待同学做准备。聚会的事,路宽倒不怎么上心。别人都混得比自己强,工作比自己的好,钱也比自己挣得多,自己混来混去还是个厨子。和人家坐在一块儿,感觉不自然。雷亮看出来了,说:
      “怎么不积极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如人家混得好,怕到时候难为情?有什么啊?咱一个大老爷们,靠本事吃饭,不缺谁不欠谁,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一般长的垅头,今天你做饭他们吃,过几年说不定谁给你做饭吃呢!再说一个年级上百人,就都保证混得比你强?”
      “你不知道,沈四儿招来的人,都是挑挑拣拣的,那些混得不咋地,他看不上眼儿,一个也不会叫。”
      到了下班时间,沈四儿科长第一个来到饭店。拿来一条中华烟,还带了两瓶茅台酒。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赶到。雷亮一看,果不其然,来者人人神气,个个光鲜。不论男女,皆有座驾,并且一个比一个豪华,上档次。北岭饭庄门前顿时气场十足,增光不少。车位紧张,雷亮赶紧腾地方,把平日自以为豪的捷达车,停到后面胡同里去了。
      “大连八十八中学第四十六届毕业生群英聚会,现在开始。”
      包间里沈四儿端着酒杯,扯着嗓子大声地宣布。
      七男二女,围桌而坐。高谈阔论,把酒言欢。感情融洽,气氛热烈。吃着海味,喝着茅台,抽着中华,唠着山南海北,讲着生财之道,隔着门都能感到那股热闹劲儿。雷亮进来给客人敬酒,欢迎大家光临,也替路宽谢谢大家为他接风洗尘。夸赞众人,同窗友谊,一往情深。
      “在座的都是各界精英,同行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以后小店还诸位多多关照。能不能都留个名片,以后常联系呢?”
      沈四儿首先干了杯中酒,接过雷亮的话头。“雷老板,要说人物,你的人才是大人物呢。知道大宽他爸是谁吗?那可是有名的老干部,说出来如雷贯耳,报纸上有名,电视里有影,广播中有声,逢年过节,市领导都得亲自登门去慰问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什么名啊声的,过气的明星退休的官,从前的荣耀,都是打电话不拿话筒---免提,我家老爷子现在整个就是一个路人甲。领导慰问那是春节放鞭炮,一年那么一回,啥事不顶。”
      “响一回也是响啊,没准哪天就给你放出个大礼花呢,一下子红上半边天。”
      “拉倒吧,这都什么年月了。市场经济,人人都向钱看,他们那一篇,早翻过去了。”
      路宽不愿多提自己的家庭,雷亮也从来没有问过,倒是从他平日言谈举止,觉得跟自己差不多,感觉也是个军人家庭出身,但没想到家里老人身份地位竟这么显赫。酒终席散,一行人兴犹未尽,有人提议去滨海路兜风。雷亮听了,叫路宽过去劝阻。这喝酒本来就不宜开车,再去滨海路那样崎岖险峻的地方,岂不是险上加险。路宽说:
      “这几个哥们姐们,你看哪个像是肯听人劝的。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根棍儿,指手划脚,喝五吆六,都是说人家的手儿,他能听你的?”
      雷亮到底不放心,送客人出门,还是忍不住说:
      “你们都是路宽的同学,今天认识了,也算是我的朋友。你们听大哥一句话,好好开车,直接回家,改天再去滨海路,今天去太不安全了。”
      “老板放心,保证没事,哥几个吃饱喝足去那溜达,经常的事。今天高兴,月色又这么美好,不去一趟,岂不是辜负这大好时光了?”
      风驰电掣,一路绝尘,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只留两个没喝酒的女士开车回家。

      星海梦10路宽上任
      第二天中午,正是饭时,来了两个交警,后面跟着三个穿西服的。雷亮以为是一起进来吃饭的客人,忙往包间里面让。五个人进了包间,却不点菜,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他看:
      “我们是交通大队和保险公司的,不是过来吃饭,想问你个事。你是老板吧?这几个人昨天晚上是不是在这喝酒来着?”
      雷亮一看,都是路宽的同学,昨晚的客人。
      “是啊,昨晚他们同学聚会,在我这里吃的饭,喝的酒。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出事了,在滨海路上飙车,开到海里去了。”“啊?那有没有人受伤?”
      “你说呢?在那地方发飙,还有个好?两个翻沟,一辆落水的。一个司机去了殡仪馆,还有两个在医院。”
      作的急,死的快。雷亮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句话。只是觉得太难听了,没好意思说出来。交警一走,雷亮便到后厨,把车祸消息告诉给陆宽。
      “就他们那种玩法,出点事不稀奇,磕磕碰碰常有的事,不过这回看来是嘚瑟大了,等我下班了去看看。”
      医院里,沈四儿醒过来了,躺在床上打吊瓶。两条腿全卡断了。看见路宽,哭着说:
      “大宽,你看我两条腿,一个好的也没有了,会不会残废了啊?”
      “谁让你使劲嘚瑟来着,这回给你个教训。别胡思乱想了,骨头接上,过几个月就好了,还照样能开车踢球。”
      “你帮我打架,断了别人一条腿,现在算我替你受报应,还他一条,还搭上一个。”
      “别扯淡了,这管打架什么事。往后少嘚瑟,老实点就好了。”
      沈四儿的爸爸也在一旁,听说来人是路宽,也想起儿子和人打架的事来。
      “你是路宽啊?四儿和人打架,让你受委屈了。我去派出所问过,那次打架是痞子们先挑事。要不是你帮着他,四儿就被他们打惨了。结果他少吃点亏,倒害你给关了进去,叔真有点对不住你们家。”
      “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啥,是我自己下手太重。”
      “爸,我这腿断了,仨月俩月下不了地,要不星海工地那边的活儿让路宽去干得了。他现在在一个饭馆里当厨师呢,一个月没几个钱。”
      “什么活啊?施工方面得事我也不懂,能行吗?”
      “就是星海广场改造工程,负责上下水配套。原本想让四儿去负责的,现在他去不了,你去吧。就是帮着管管人、钱、物什么的,技术上的事有人负责,没啥不行的。”
      知道了路宽的家庭背景,雷亮明白这店里的活他不会干得太久,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
      “出去管工程,美差啊。这么大个项目,不知费多大劲才弄到手的呢!”
      “他们那个公司很大,不光搞市政工程,这只是一个项目,还有房地产开发什么的。四儿他姐夫是总经理,其实背后是他爸说了算。”
      “我就说么,这样的工程项目,没有点背景和实力,根本拿不下来。这回你去了,少说也得给你个副总什么的当当。”
      “我也就是挂个名吧,管些杂七杂八的事,施工上的事咱也不明白。”
      “明不明白管啥,自己的公司,都是个人说了算,管点事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你要是没有四儿这层关系,也不会让你去。”
      工程指挥部就设在广场东南角,路宽虽说在那边上班,但每天都务必到饭庄来吃午饭。只要是上班,一天不缺,日日如此。有服务员看了,打趣他:
      “这里的饭菜就那么好吃啊?你们公司没有食堂?穿过大广场,走这么远的道,也不嫌累的慌。”
      路宽听了,只是嘿嘿地笑,也不搭话。雷亮心里有数,跟她们说:
      “你们知道个啥?人家在这吃饭,不光是饱了肚子,还享了眼福呢!吃着碗里的,看着心上的,一举两得,美着呢。”
      其实路宽吃饭的时候,很少能看到秀秀。因为每逢看到路宽进来吃饭,秀秀不是在后厨不出来,就是到包间里去照顾客人,有意无意地总是躲着他。这天路宽吃完饭,和雷亮聊了一会儿,起身准备要回公司。雷亮见他又是一声不吭,一个招呼不打,吃完就走,便说:
      “嘿,我说哥们,有什么话早点说出来好不好?总也不说,搁心里装着,人家怎么能知道啊?我可告诉你,这里可不光只有炒菜的,还有做面点的呢!下手晚了,要是被别人抢了先,你可别后悔。”
      雷亮一边说一边朝后厨那边努努嘴。路宽听见这话就站住了,回过头来。
      “别没事拿我开心,你说得是真的啊?“
      ”就这事我逗你干什么,我是实话实说提醒你。“
      ”雷哥,我自己实在张不开这第一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求求你帮我问问呗!”
      “好吧,那我就帮你问问,结果如何可不知道。”
      雷亮一提这事,秀秀马上就拒绝了,而且丝毫没有余地。
      “为啥啊?难道路宽配不上你?”“是我配不上人家,这差距太大了。”
      “不对吧?是不是你考上夜大了,嫌他是个职高毕业的厨子?人家在那边可是副总了呢!”
      “这跟学历没关系,他要真是个厨子就好了,可人家根本就不是。”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说他是干部子弟,自己配不上啊?”
      “就是,人家条件那么好,和我们家比,天上地下,根本不可能。”
      “一块儿待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路宽?他跟那些干部家孩子不一样,至少没那些刺毛撅腚的毛病。不说别的,要不是听别人说,你能看出来他是那样家庭出身的?”
      “他人好也没用,那样的家庭,就我这身份,进去了不是擎等着受气啊?我才不干呢。再说我刚考上夜大,得念四年呢,个人的事,我想等毕业了再说。”

      星海梦11老怪抓贼
      雷亮把秀秀的话转给路宽听。路宽很失望,但又不甘心。
      “雷哥,她真是这么说的啊?这可咋办呢,我就是喜欢她,你帮我想想办法,也劝劝她,行不?”
      “我也没啥好法子。像你家这么好条件,换了我,也免不了有想法,得好好掂量掂量。”
      “生在哪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啊?总不能让我净身出户,不要这个家吧?”
      “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自己去跟她说,打消她的顾虑,等到她了解你,相信你了,那就是水到渠成。”
      “我一来她就躲,连面都不见,根本不和我说话。”
      “她最近也忙,考上夜大了,二四六晚上都到财经大学去上课。”
      “啊,我咋不知道这事呢,那她下课回家是不是很晚啊?那太危险了!下课了我得去接她,这几天星海公园那边老出事。”
      “什么事啊,我咋没听说呢?”“有人劫道抢东西,专拣女的下手,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抢了。派出所民警正在我们公司这边排查呢,估计很快就会到你这了。”
      “要这样真得小心点,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走路是不安全。不过秀秀不用担心,面点的老赵好像天天晚上都去接她呢。”
      “你说得是面点老怪啊?怎么让他去接秀秀。不行,这事得我去。”
      面店师老赵,自报是朝阳人,曾经是企业食堂的炊事员。因企业倒闭下岗,出来打工。做了几年大锅饭,炒菜的技术一般,面案上的活还可以。力气很足,就是话少,在后厨里干一天也听不到他说上几句话。店里店外都看不到他和谁来往,就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去,众人背后都叫他老怪。家都是辽西的,跟秀秀攀了个老乡,算是跟她的话略多一点,偶尔唠点家常嗑,说说网上看到的稀奇事。没事就低头玩手机,也不知道是打游戏还是和人聊天,看上去很着迷。玩起来半天头不抬眼不睁,简直旁若无人。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跑步,晚上下班不论多晚,都要出去跑一圈,广场、海滩、滨海路,一跑就是一两个钟头,有时甚至半夜才回来。自从秀秀开学,他就有了一项新任务。听说治安不太好,常有单身女子被人抢包、尾随,就每逢二、四、六晚上夜大上课,跑步的时候,就顺便去接她放学,送她回小姨家。
      财经大学门口,又到了夜校下课放学的时候。路灯下,老怪一路跑了过来。却不料看见路宽站在那里,依着车门正在抽烟。明白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来接人的,而且两人要接的是同一个。于是挺住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转身穿过马路,朝西尖山公园山坡跑去。翻过山头,来到海边,沿着海滩继续跑。
      夜幕下的海滩,一片静寂,人影稀疏,只有零星的游人还在散步,也有情侣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迎着微风,伴着潮声,月光下老怪越跑越起劲,有些兴奋。猛地一个人影从身边的树丛里窜出来,朝前面一对拎着鞋,光脚在沙滩上嬉戏的情侣跑过去。接着就听到女的喊叫声,
      “抢包了,有人抢包,快抓住他。”
      男人猫腰穿鞋的功夫,抢包人已经跑出了老远。老怪看见,不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那小子像个撒欢的兔子,跑的飞快。老怪在后面紧紧跟着,像一只追逐猎物的老鹰。月光下,两人一前一后,都拼了命的跑。前面的跑的快,后面的追的紧。一个拼命想甩掉追赶的人,一个死活要捉住眼前的贼。跑过百年城雕,过了星月桥,上了滨海路。前面的气喘吁吁,后面的紧追不放。那贼快跑,老怪就紧追。贼速度放慢,老怪也跟着缓口气。不近不远,不慌不急,既不上前去抓,又紧跟着不放。俩人追追赶赶,跑跑停停,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少说也跑了近万米。终于那贼实在跑不动了,跪在追到身边的老怪跟前,央求他:
      “大哥,你别追了,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要的话,这包,还有我兜里的钱,戴的手表,都给你,求你放了我,行不行?”

      老怪看着眼前手里举着包,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的贼,嘿嘿地笑。
      “你倒是起来跑啊?我这还攒着劲呢,哥们今天就想好好遛遛你。”
      这功夫,后面巡防队员和警察都赶到了,给抢包贼戴上手铐,拖上了警车。
      老怪回到饭店,又是差不多半夜时分,别人都已经休息了。包间里亮着灯,雷亮跟梁军在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俩人在商量扩大店面的事。一年多过去,两个店都生意不错,梁军想再开一家店,雷亮也想换个更大一点的地方。都觉得星海这里位置不错,不想挪地方。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找个大一点地方开饭店,把现在的饭店改成按摩诊所,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老怪进门,正准备洗漱,听见电话响,拿起来一听,是按摩店那边找梁军的,便推开包间门,说:
      “老板,是按摩店打来的,要找梁军。”
      那边店里说是来了两个客人,非要求提供特殊服务,没有就吵吵闹闹不肯走。梁军一听,赶紧回去。雷亮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已经是深夜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那两个挑事的客人躺在按摩床上,既不让人按摩,也不叫人离开,口口声声要老板过来。厚生和另一个按摩师傅站在一边,按不行,走也不行,一再解释,但没有用,干着急没有办法。看见梁军进来,其中一个掐掉手里的烟卷,带着满嘴的酒气问他:
      “你就是老板啊?怎么你这好多项目都没有,是咋回事啊?看人下菜碟吗?”
      “对不起,哥们,我这店就是中医按摩,没有你们要的那些服务。你要是哪不舒服,累了乏了,我们都可以帮你,解除疲劳,缓解疼痛,包你满意。别的东西,真就没有。”
      “不就是一个按摩店吗?谁家没有那些东西,你唬谁啊?”
      “不唬你们,真的就是没有。”
      雷亮在外面听着,见客人不依不饶,有点耍赖皮,就走了进来。仔细一看这俩人都有点面熟。原来是路宽他们公司里的包工头,和路宽一起去饭店吃过饭,自己有印象,便上前说道:
      ”是你们二位啊?今天在哪喝的,是不是有点高了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我哥们这个店的确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陆总给你们解释解释啊?”
      躺在床上的人见遇到了熟人,被人认了出来,又提到了老总,顿时觉得不太自然,赶紧改口说:
      “没有就算了,哥们就是随便问问。天不早了,今天就先不按,等改天再来。”
      第二天一早,饭店还没营业,警察就带着人前来敲门。雷亮一看,这是来上门排查的,肯定抢劫的案子没破,人犯还没抓到。开了门,警察就问:
      “赵春林,是你店里的吗?”
      一听警察要找老怪,雷亮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犯事了。
      “是我们这的面点师傅,正在里面干活呢,你们找他?等我叫他出来。”
      老怪从厨房一出来,警察就指着他,对一起来的人说:
      “对,就是这个人。”
      这下雷亮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平日蔫声不大语的,想不到私下里竟干这种事。这回可是跑不了了。不料那人却上前一步,拉住老怪的手,连声说:
      “谢谢赵师傅,谢谢你,昨晚的事,多亏了你。”
      雷亮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唱的是哪出戏,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剧情翻转了?警察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说:
      “赵师傅见义勇为,帮我们抓到了抢包的贼,为民除了一害。他是被抢人的朋友,特意来表示感谢的。”
      “原来是这样啊,行啊!我说老赵,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两下子。”“遇着了,还能看着不管?我就知道那小子肯定跑不过我。”
      “可不是,那小子被你撵得都尿了裤子,彻底崩溃了,到所里都半天站不起来,哈哈。你在哪练的这个神腿功夫啊?”
      “我是体校的,练的就是长跑。”
      “怪不得呢,别说那小子,我们在后面费了好大劲也没追上你。这么好的素质,咋没进专业队呢?”

      “没钱啊!不送礼,领导、教练都不待见你,素质好也没用。”
      “真是有点可惜了,现在到处都这样,也不光是你们体育队。但这事还是要谢谢你,我们所里准备给你申报见义勇为奖励。”
      老怪听了警察的话,又是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

      星海梦13 包间议事
      星海湾系列抢劫案告破,新闻媒体闻风而来。北岭饭庄一时成了热闹地方,日报、晨报、晚报,电台、电视台,各路记者纷纷前来采访、录像、拍照。闷声不语的老怪一下子成了名人。又是采访、又是拍照,弄得他很不自在,有些烦躁,干脆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雷亮成了代言人,替他接待了一拨拨的记者,结果把出去采购的事都耽误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老怪自打上了新闻,就成了热点人物,来饭店吃饭的人,凡事知道这事的,都想看看这位飞腿抓贼的神行太保。这天路宽带了几个人过来吃饭,公司老总张国发也在其中。雷亮前后忙乎,亲自接待。吃着饭,想起报上的新闻,张总对坐在一边陪酒的雷亮说:“你是不是不也在这里干过?跟老板说说,让他把见义勇为抓贼的那个厨师叫来,我们也认识认识。”路宽喊过雷亮,让他把老怪叫了出来。张总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来,好汉,见义勇为,敬你一杯。”
      听说老赵是朝阳人,就又倒了一杯。
      “朝阳人啊?我是葫芦岛的,都是辽西,那再喝一杯,认个老乡。腿上功夫这么好,是不是练家子啊?”
      “在体校待过两年,没整出啥名堂。就是从小跑惯了,上学时学校离家远,都是跑着去,”
      “除了跑步,武术什么的也会吧?”
      “懂一点,没正式拜师练过。”
      “开车什么的会不会啊?”
      “会骑两轮的自行车,能蹬三轮,四个轱辘的开过拖拉机。”
      “呵呵,你这小子还挺幽默呢!不错,这就叫有基础,带轮子的都一样。给你换个地方,到我们公司保卫处去干干,愿不愿意啊?”
      张总见小老乡憨憨厚厚的样子,心里很喜欢,加上又喝了一点酒,直接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老怪这边还没回答,雷亮先接过话说:
      “张总,你不能这样啊?我这饭店成了你的人才基地了。你看,路宽刚从这走,今天你又要挖老赵,厨师、面点师都被你整走了,我饭店还开不开啊?要不你这样,你把我招过去得了,看给我安排点啥,我也不想当副总,做保安也跑不远跑不快吗,看看大门,管管仓库没问题,你看行不?”
      “哈哈,你不知道啥叫人才难得吗?你是老板,更是人才,但是我可不敢要。不过你要是愿意,等我的星宝大厦建好了,底层的公建咱们可以合作,由你来开个大饭店。”
      雷亮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自己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件事。想不到张总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喜出望外。赶紧举起酒杯:
      “张总,咱们一言为定,我保证把咱们的饭店经营好,做成星海的一张名片,让它远近闻名,你尽管放心。”
      “我当然放心,别看我不常来这吃饭,我可是看着听着呢,这周边大大小小几十家饭店,就你的经营我比较认可。做买卖,既得有南方人的精明,也得有北方人的实在,这两项你都具备。咱们合作,共同发财。”
      张总说的星宝大厦坐落在广场的东南角,已经施工开建三年多了,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内部装修和配套设施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三百多米的大楼高高耸立在星海湾,傲视群雄,成为整个大连的一座新地标。南望大海碧波无垠,北瞰滨城都市繁华,东看莲花起伏,西观林海自然。濒海临风,婀娜多姿,恰如一位窈窕淑女,将星海湾化作一颗明珠,挂在了自己胸前。其本身又成为海湾一景,熠熠生辉,夺人眼目。整个建筑地上地下共有七十八层,规划最下面三层都是停车场,从四层到十七层是商业区域,餐饮、娱乐、购物、消遣,一应俱全。从十八层往上,有三十层是办公区和写字间,不仅招揽了本地和省内外许多知名企业入住,还有几家大的跨国公司在华分支机构办公。大厦开发建设及拥有者龙发集团总部便设在第二十五层。再往上便是是高级公寓、五星级酒店和豪华商业会所。顶层更有八百多平米的旋转餐厅,是品尝美酒佳肴,观赏美景的绝佳去处。白日里阳光照耀,玻璃幕墙璀璨夺目,是星海湾一道靓丽的风景。尤其是夜晚,当灯光亮起,光芒四射,星空相连,俨然一座高耸的灯塔,更加光彩夺目。
      大厦落成,雷亮如愿以偿。张国发兑现了诺言,将地下一层和地上的一、二层全都交给他开办餐饮。雷亮花费了不少心思,不光市内的各大酒店饭店跑了个遍,还去北京、上海和广州考察了一番。集各家所长,加上自己的想法,规划了一套方案,既有大众饮食,又有各地特色,张总见了,大加赞赏,索性连顶层的旋转餐厅也交由他来负责。雷亮受如此器重信任,自然心中十分感激,总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听说张国发的老丈人沈局长六十岁生日将到,便计划给老爷子举办个寿宴,庆贺一下,借此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把这想法跟张总一说,张国发听了,十分高兴。借他人之手,表一下自己的孝心。既给了别人面子,又圆了自家人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自己正有事要求老爷子呢。于是让雷亮好好准备,自己去通知,只叫家人和至亲好友,外人一律不请。
      .周六,张国发推掉了各项事务和应酬,一来要好好陪陪老丈人,让他过个热闹愉快的六十寿诞,二来要借这个机会,跟老爷子好好商量件事。包间里,人到齐了。公用局沈局长和老伴儿正位坐好,左边依次是大儿子沈连成一家三口,二儿子沈连华和媳妇,右边是女婿张国发两口带着儿子,挨着他们是舅爷子范守森一家,还有个沈阳来的侄女沈虹跟三儿子沈四儿并排坐在对面。十几个人团团围坐,说说笑笑,唠些家常理短的嗑。老爷子只顾着和自己身边的孙子说话,问些学习上和出国留学的事,根本不管旁边的人都唠些什么。直到女婿说菜上齐了,站起来敬酒,这才把孩子交给他妈妈。雷亮为了这一桌饭菜,下了不少功夫。酒水自不必说,就是菜单也是和大厨们反复商量才定下来,既有北方特色,也有南方名菜,还有西餐名点。不光精心选择食材,更由大厨们亲自掌勺制作。不单单为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要给张总在家人跟前争个面子。一家人吃饱喝足,张国发领着大家去楼上参观酒店、公寓和会所。到了总统套房,他让老婆沈静带着其他人去顶层旋转餐厅看风景,留下局长老丈人和两个大舅哥,说有事商量。“什么事?你说吧!”沈局长有些醉意,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爸,我听说中山区有一大块地要挂牌出让,地脚特别好,很有前景,我想把它拿下来,不过这事有些难度,你得出面帮我活动活动。听说有好几家都想要,万达、亿达还有万科什么的,都看好了这个项目,我怕竞争不过他们。”“就这事啊?政府的地,给谁不是给,你肯出钱不就是了?还用得着老爷子跑腿动舌?”身为银行副行长的大舅哥沈连成,很不以为然。“真要挂牌了,大家一竞拍,那价格就上去了不是?爸要出面,咱要争取拿个低价才行。””现在都是搞招拍挂,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都是公开的,恐怕咱爸也不行。”“都说是公开,哪个没有暗箱操作。就是招拍挂,政府出让也是有条件的。我早想好了,让爸出面去说,要求这地出让必须和市政设施建设配套。这样一限制,那几家虽然实力比咱大,但他们都没有市政施工这一块,自然就出局了,而符合条件的城建系统就咱们一家。如此一来,那块地就非咱们莫属,没人竟争,价格自然也就下来了。”“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具体操作,由那些部门负责不清楚,怎么去和人说?”“爸,这事不难啊!二哥在市政府,什么事不得经过他们那里,让他一打听就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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