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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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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文德一个人骑着车到水库这边,他发现昨天那些人早已在门口等着了。他赶紧加快骑车的动作,不一会儿就骑到了他们身旁停下。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因为担心他们住不惯,天没亮就赶过来了,所以到这里他才发现天还很早,太阳都没有出来。
王文军先是和何文德打了声招呼然后回答:“来了个新地方,大家都有点睡不着,想着反正都睡不着所以就早点起来了。”
其他人都附和着王文军的话点点头,他们其实是有点担心今后的处境因而睡不着。
何文德看着这群人脸上那带着点麻木绝望又稍微有点期待神情,愣了愣神,他之前看过李县长给的那份文件资料,知道这群人都是些高知识分子,现在只是落了难,招了些人忌讳而下放的,总有那么一天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发光发亮的。
“昨天带大家来这边有跟大家说过接下来干什么,今天我过来就是再跟大家说一遍,防止你们出什么意外。”何文德接下来让之前驻守在这里的村民来给这些人讲解了如何清理水库杂物,如何喂鱼,在哪里割草。
王文军看着何文德走到一边,他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这边,慢慢地靠近何文德。
何文德看到有个老人在那趁别人没有注意慢慢地靠近自己,不由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然后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情况收起表情,只是严肃地看着村民教导那些人怎么干活。
“呃,何书记好。”王文军终于移到何文德身边,然后低声带点讨好声打了声招呼。
何文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应了句:“有事?”
王文军看着何文德那面无表情的脸色内心有点忐忑地摇了摇头:“没..没事...”他昨天是不是看错了,想着就打算走回自己刚刚的位置。
何文德看他要走的动作,叫住他看了看周边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然后低声说:“王老,李县长跟我说过你们的事,叮嘱我说上面把你们放这里是为你们好。”说完,何文德表现出刚刚没有说话的样子,认真地看着其他人学习如何干活。
王文军闻言不由地楞一下,然后眼含泪光地快速地低下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地听着村民讲解如何清理水库。
他身边的老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动作地推了推他:“怎么了?”
王文军摇了摇头没有回应,但是可以看的出现在的他和之前有点不一样,眼神带着希望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王文军看了看还在认真监工的何文德又低头认真地做着手中的事情,他知道刚刚听到的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即使是老伙计也不能,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之中有没有叛徒。再说即使是亲人还不是说断交就断交,想到这里王文军眼睛暗了暗。
时间过的如同流水从指缝间很快流逝,转眼就到了1966年,这一年形势更是严峻,何文德坐在家里有点发愁地抽着烟,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大肚子的老婆。他没有想到老蚌生珠,孙英会在几年后再怀上一胎,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
此时孙英大着肚子在厨房煮着饭,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再怀孕,当初发现的时候,她心里都有点害怕,毕竟隔壁有个邻居家的老婆因为高龄产子而血崩差点就没了。她向来身体就不是太好,现在怀孕了,更是担心自己有个万一,那她那几个闺女咋办?
想到自己最小的姑娘才读二年级,孙英摸了摸已经很大的肚子,神情有点担忧地叹了口气。
这时何文德走到灶台那添了把火对她说:“不要多想了,既然留下了,我相信我们可以的。”毕竟夫妻多年,对方心里的担忧不用说出口,他多少还是知道的,既是想给他生个儿子又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会出意外。他其实有想过这胎就不要了,但是问过医生说以他老婆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打胎,那就只能生下来了。
何文德抹了把脸对孙英说:“之前那个老孙都说了,你的身体不好,现在又是孕妇,多思多想更是容易出事情,所以不要再多想了,你肯定会没事的。”
孙英把锅里的饭捞上来放在竹制的饭篮里,听到何文德这样说,试着让自己放开心,不要多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总是不能安心。
她放下手中的漏勺,锅里加了一勺冷水,然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看着锅里正在翻滚的粥发呆。
何文德加了根柴,他看了一眼发呆着的媳妇,也不提醒她,只是看着锅里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搅拌一下。
好一会儿,孙英回过神,看到锅里的粥已经被何文德装到罐子里了,她扶着腰站起来说:“老何,如果我还生个女儿咋办?”
何文德端着装粥的罐子走在前面,听到老婆这样问,停下来转过头认真地对孙英说:“你就是喜欢多想,还是个闺女咋了,就不是我的了?再说我们不是还有欲良嘛。”
然后继续端着粥到堂屋那,发现几个孩子还在拿着书早读,他招呼他们赶紧过来吃饭,吃完饭好去上学。
吃过饭以后,孩子们都去上学去了,何文德拿出他那根长长的烟斗坐在门口那里抽着烟丝,火光一闪一闪地,面露沉思状坐在那里。
“何书记还在家呢!”
“嗯,就这几天要生了,不放心,打算在家看着。”
“应该的。”
时不时有人跟何文德打招呼,何文德微笑回应。
孙英拿着给针线框走到门口,在何文德一旁坐下,她打算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几件换洗的衣裳。
“大嫂什么时候过来?”
“不是今天下午就是明天。”
“你等下去买斤肉回来。”
“好。”
夫妻俩闲聊了一会,何文德站起身准备去集市买点肉,要早点去,不然肉估计会买不到好的。他想去碰碰运气,买点五花肉回来做咸肉,也给那帮人准备点荤食,看现下的形势,估计以后日子更难了。
他打听到,最近有很多知识分子被下放到农场或是更艰苦的北方了,北方可不比他们这,那边冬天可是会冻死人的。所以他想着,水库的那些人估计接下来会有段更难熬的日子等着他们。他能做的,也只能伙食和药品上偷偷帮衬一把了。
何文德等他家大嫂到他们家以后,他急忙拿着给水库那些人准备的物资,骑着车避着人拿过去了。
“何书记,你来了。”王文军背着装草的竹篓子,看到远处骑着车的何文德,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何文德也看到了他,所以停下来下了车,推着车走到王文军身边说:“你这是准备回去吗?”
王文军把背着的草篓子给他看了看说:“刚去拔的,准备回去吃完早饭再去喂鱼。”
他们这几年在这水库已经习惯了,其中有些人被秘密接走了,有些人没有撑住走了,他现在已经不想那么多了,再加上上次听何书记说过,外面的形势很严峻,所以他内心深处其实知道他们以后估计很难离开这里了。
“唉!”
王文军想到这,叹了口气发现已经到住的地方了,所以放下背上的竹篓子,然后看到何文德从车上拿下来好几袋东西,不由地出声:“何书记,你咋又给我们带东西了,你家里媳妇不是要生了吗?咋不留着给她呢。”
何文德笑着回到:“家里有留的,这不是担心家里事多,过几天来不及看你们,所以提前给你们送来嘛。”
此时,屋内有人听到外面声音走了出来,看到原来是何文德过来了,他连忙招呼屋内其他人都出来,他们已经住这里好几年了,那些有杂乱心思的人早已被何文德用借口送到别的地方改造了,留下的都是资料上让他重点保护的人,所以他时不时就会给这些人送点难得的荤食和药品,偶尔还会给这些人带点他们需要的书籍什么的,当然这事除了他也就孙社长知道。偶尔何文德有事来不了这边,孙社长就会抽空过来看看他们,顺便也会解决一下他们遇到的些许困难。
如此几年过去,他们都成为了密友,偶尔有什么需要传递出去的信件也会托何文德帮忙带走,比如前不久被军方秘密接走的欧阳,就是这样情况。
何文德对于他们的事情也是守口如瓶,即使是孙社长这边也只是知道一点点,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何书记,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寄出去。”沈云深趁着大家在帮忙收拾东西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时候,拿着一封写好的信给何文德。
何文德没有多问,接过信放进自己的怀里看着沈云深说:“沈老,你知道的,我可以给你寄出去,但是里面的内容需要给人检查检查,望您谅解。”
沈云深摆摆手,无所谓地说:“我知道,理解,理解。”
现在是什么情况,敌特无法分清的情况,事事肯定需要仔细的,他理解。沈云深是个物理学家,他之前一直研究的东西最近终于有点结果了,他写了封信给认识的老领导,据说他还没有被那些人赶下来,所以他想着把这个情况托老领导报告上去。毕竟如果他想继续研究下去,只能让国家领导那边同意然后派人过来把他接走。
“何书记,你咋给我们带了这么多肉?”孙文顺拿着那估计有五六斤的五花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不多,最近几天我估计没有办法过来看你们了,所以先给你们多拿点这些。”
孙文顺把手中已经被何文德腌制好的五花肉拿给站在他身边的王菊手上,然后拍了下手走到何文德身前问:“你媳妇这几天要生了?”
“嗯!”何文德笑着回应。
孙文顺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也给不了什么贺礼,明面上也不能跟你走太近,所以我们打算给娃娃送点东西,希望你务必手下。”
说完,王文军和孙文顺对视一眼以后让何文德在那里等一下他们,他们两人也没有管其他人回屋拿出他们早已准备多时的贺礼出来。其他人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何文德刚开始也没有多在意他们这些人送的啥,只是王文军和孙文顺让他等一下,他就停下来等一下。
等孙文顺手上拿着什么出来以后,他才发现不对劲,只见孙文顺手上拿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何文德心里一咯噔,有点不好的预想。
周边人好笑地看着何书记难得的变脸,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这边,他们其实早前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东西了,这不是有好几个被接走的同事朋友嘛。他们听说之前照顾过他们的何书记家要添丁了,所以就四处委托人帮忙寄了点东西过来。而他们这群人也私下商量了一下,也给他准备了点小东西。
何文德一看孙文顺手中的红布,就知道里面包着的肯定是贵重首饰之类的东西,果不其然,随着孙文顺动作,里面放着一对银手镯,一个金锁小挂件而且除此之外旁边还放着一块形状像山的玉佩。
他连连后退摆手,何文德不打算接受这份厚礼,他觉得自己收下了简直是违背了原则。但是他哪能抵得过这些人的劝说,这个人劝两句,那个人压着他然后让孙文顺把东西塞进他的怀里。
何文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替未出世的孩子谢谢大家的厚爱了,但是这份礼真的太厚重了,我实在无法心安理得。”
“何书记,这有啥无法心安理得的,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片心意,再说,这不单单是我们的还有老李他们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放好。”王文军压了压何文德的手说。
这是他们对于何文德这几年风雨无阻照顾的感激,他们其实还觉得这份礼有点轻了,但是目前他们也拿不出多少好的,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