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拯救计划》鱼日日

11、二人初遇

　　入冬不过数日，宫墙内外便落得一派萧索之象，除却连廊外栽植的青松绿意依旧，花簇早已零落成泥、失了争艳姿态。

　　树下衣袂光鲜的少女重重踢了一脚枝干，任由三两枯黄的枝叶簌簌而落、草草“淋”了满头。

　　“本姑娘承蒙圣上恩宠、入文华殿听太傅讲学，乃天大的恩赐！他一个小小顺国公之子，前朝余孽，有什么资格哗众取宠嘲笑本姑娘？！还有那群风吹就倒的墙头草，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娘慎言……”云袖慌慌张张地四下环顾，生怕被旁人听去，拿捏了自家姑娘的把柄，“如若姑娘看不惯那位仗势欺人，回府通禀国师大人，请国师大人替我们做主……”

　　“受了欺负转头就搬出父母，被那狗东西知道了，还以为本姑娘是个嗷嗷待哺没断奶的娃娃！”沈容青咬牙切齿地踹向身侧粗壮的枝干，胸膛微微起伏间，撒不够气地瞪了眼丫鬟，“还有你，畏畏缩缩成何体统，自家姑娘受了欺负，就只知道龟缩着搬救兵，本姑娘养你有何用！”

　　扑通一声，云袖惊恐地跪了下去，委屈地连连磕头，连音调也染上了些许哭腔。

　　“姑娘……皇宫不比府中，云袖只是担心……”

　　“你还说！”

　　一声呵斥，震得丫鬟慌忙噤了声。

　　沈容青哪里不知宫规森严的道理，只是她毕竟自小被捧着长大，府中下人见了她无不恭恭敬敬，受了委屈呵斥一声自有人替她做主。她不指望进了文华殿后众人皆待她毕恭毕敬，然杜晋安一介前朝旧党，伙同狐朋狗友当众凌辱，实是眼高于顶、仗势欺人！

　　她堂堂国师之女，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不将他剥皮抽筋，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好一个顺国公之子，总有一日本姑娘要拔了他的舌头……“

　　话音落下，忽闻耳畔风过叶动，簌簌声尤为清脆。

　　沈容青与云袖几乎下意识侧头望向彼方，只见不远处假石矮松错落，其后风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有人在偷听！

　　云袖倏地起身前往，脚步匆匆生怕放跑了来人。

　　沈容青更是心下直打鼓，她虽肆无忌惮惯了，此处到底是宫内，若哪个不长眼的败露此事，平白树敌事小，被父亲知道了又得关禁闭。

　　她阔步追上前去，甫一绕过树丛，便听得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落下，间杂着沉闷虚弱的轻哼，一道高挑却瘦削的身影被人扇打，踉跄着斜退半步，险些摔落在地。

　　那人背对着自己，沈容青并未看清面貌，只下意识横手拦住了欲上前追问的云袖。

　　慢着。

　　她无声退后半步，隐于枝叶后，正欲细辨眼前情况，第二道巴掌毫不犹豫地落下。

　　下手之果断狠辣，震得云袖无声捂了捂脸颊，恍惚觉察自己的面颊火辣辣的疼。

　　“贱人，胆敢勾引崔大人，胆肥了你！”

　　说罢，又是两道狠恶的巴掌。

　　“瞪什么瞪，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此番，沈容青恍然，约莫又是什么宫中男女互相争权争宠的无趣戏码……她撇了撇唇，示意云袖离去，谁曾想目光扫过的下一瞬，身形不受控地顿在了原地。

　　松枝低矮，叶隙间光影错落，那被扇打的瘦削女子身姿飘摇，险些零落。

　　然恰恰便是这险些零落的刹那，耳畔青丝垂落，摄魂夺目的美貌一瞬牵绊住了她。

　　“姑娘……”

　　云袖压低声音呼唤她离去，却见自家小姐的双腿牢牢钉在原地，分毫不动。

　　女子的面颊被打得微微泛红，眼底冷色如刀剑寒芒，可她偏生毫不反抗，任由一个宫人骑在头上。

　　沈容青被那相貌吸引得愣了神，待那张扬跋扈的宫人高高举起手，欲再次狠狠扇向她，沈容青眉眼一跳，下意识阔步而出，朗声道：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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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沈念念被手中冰冷的茶水呛得不住咳嗽，“你是说，你我初遇那日，我为你拦下了居心不良的宫人？”

　　元昭轻飘飘地嗯了声，辨不出喜怒。

　　水灵灵的大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她轻手轻脚地就着矮凳向前倾了几分身子，压低声音笑得憨傻：“我想任何人瞧见那等画面，都会见义勇为的！”

　　话音落下，元昭淡淡扫了她一眼。

　　眸色冷淡，竟隐隐瞧出些许无可奈何。

　　她当即阖了嘴，嘿嘿一笑，示意她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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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手狠辣的宫人在瞧见来人时一怔，虽不认得其身份，但衣着光鲜身份不俗，慌忙俯身作礼：“见过姑娘……”

　　听闻来者，那被扇打得女子毫无波澜，甚至未将注意投向她。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矛盾……”

　　“小矛盾，将人打成这样？”

　　宫人神色一慌，旋即抬手指向那“摇摇欲坠”的女子：“她……她勾引崔大人，犯了宫规，奴婢是替大人教训不守规矩的贱婢……”

　　言语间，沈容青的眸光便这般静静锁着女子，未动分毫。她欲从女子身上瞧出些微反应，愤怒也好，惊慌也罢，那皆是属于她的色彩，可直待宫人滔滔不绝地列尽她的罪状，也不见其容色变换三分。

　　不耐烦的目光旋即扫向吵闹的宫人：“替大人教训贱婢，崔大人授意你做这些事的？”

　　宫人微微一顿，心虚地敛下眼眸。

　　“是哪位崔大人，名号为谁，官职如何？”

　　如此追问下，宫人更是哑口无言，哪来的替崔大人教训奴仆，只怕是以公谋私，借着事由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当适才本姑娘耳聋眼瞎，什么都没瞧见么？！”

　　呵斥袭去，宫人吓得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奴婢不敢……”

　　“把人留下，你可以滚了。”说罢，沈容青再一次探向女子的背影。

　　旁人在此，实是碍事。

　　宫人却犹豫又惊慌地来回试探着眼光：“姑娘……这位……她……”

　　“废什么话。”

　　“不敢，不敢。”宫人慌忙缩起脑袋避退，离去间频频回首，生怕错过有关女子之事。

　　待身周人退去，周遭复作一片寂静，云袖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暂离回避，她终于有机会绕至女子身前，正眼欣赏此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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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念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元昭与原身初遇，并非想象中那般针锋相对。

　　“那你我为何会……咳，会有那些传言？……”

　　把玩瓷杯的手微微一滞，元昭意味深长的目光无声无息定格在了自己身上，细细打量间，似探究、又似嘲弄。

　　沈念念被盯得颇为不好意思，忆起适才杜晋安嘲讽的话语，不由瑟缩了气场。

　　元昭收回视线，只淡淡道：

　　“一些不光彩的侵占，和一些无良知的戏弄。”

　　寥寥数字，便再一次震得她哑口无言。

　　沈念念如坐针毡，几乎下意识一跃而起：“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我真的做了不光彩的事？”

　　见她满目震惊不似作假，女子微微挑眉，面色多了几分意外。

　　良久良久，才呢喃了声：“当真忘得一干二净，还真是好记性……”

　　“什么？”

　　元昭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把玩了许久的瓷杯：“风言风语传多了难免添油加醋，毕竟深宫冷清，窥探他人丑事是此间男男女女为数不多能取乐的事了……然，真伪之道，只在一念。”

　　“元姑娘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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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绕至身前，沈容青方才意识到远观所能瞧见的一瞬何其短暂。

　　凡间字句尚不足以形容自己与之对视之际的心情，深宫之中，竟有此等未曾见过的容颜。

　　“你姓甚名谁，是哪家宫中的下人？”

　　她迫不及待地询问，意料之中换来了对方的忽视。

　　忆起适才被折辱时，女子不言不语，既不反抗、亦不愠怒，此刻忽视自己便显得尤为情有可原。

　　“我名唤沈容青，当朝国师之女，不知你缘何得罪了那宫人，她要下此狠手？”

　　女子依旧沉默不言。

　　换作过往被再三忽视，沈容青早已气急败坏地命人将其拿下，如今却蓦地来了兴致，顾自追上其人脚步。

　　“此地离各宫皆有些距离，独独文华殿就在不远……你可是奉命伺候于文华殿的下人？”

　　“巧了，我亦于文华殿内听学，往后兴许能有机会再见……”

　　女子的步伐算不得快，却也并未因她慢下半分，她本就高出自己不少，步履生风间，沈容青须得微微小跑、方能赶上她的脚步。

　　她虽有意与之搭话，但狼狈至此，不由地心生怨气。

　　“站住！”

　　她到底没忍住，败露了脾性。

　　身形瘦削的女子终于停下了步伐，回首间眉眼微垂，隐约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蔑然。

　　一个下人，怎会有这样的神色！

　　沈容青终于升起隐隐怒火，视线描摹刻画，誓要记住此人容貌、叫她好看。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姓甚名谁，是哪家宫中的下人？”

　　元昭未曾搭话，任衣袂翻飞，顾自转身。

　　“云袖！”

　　“在，在……姑娘有何吩咐？”不远不近追随着的丫鬟闻声，赶忙气喘吁吁小跑上前。

　　只见她面色阴鸷，眉眼深深，咬牙间语气森冷：“打探此人身份，我要收她回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