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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游 ...

  •   上京城北,年年家
      “以身···相许···么?”年年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又想起自己仓皇而逃时身后的那声轻笑,只要一回头,便可以看见君灼低眉浅笑的样子,定是美极。但他不敢回头,那句“以身相许”太过震撼,震得他只想逃走。待回过神来,他已站在西厢房中,脸颊滚烫,心跳也乱。
      仔细想想,君灼所说的“以身相许”未必是自己所想之意,甚至就在几刻钟前,她还想杀了自己。可奇怪的是,自己竟对她升不起一丝恶感,她说不杀了,自己也就下意识地信了。年年眉头紧皱,想不通这好感从何而来。他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打不过她,多思无益。不过,君灼看着也有双十年华,又梳着男子发髻,不知她是否成亲?一个姑娘和男人住在一起,自己的人身又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早到了该与女子避嫌的年纪,要是被看见了,怕是对灼姑娘的清白有碍。
      年年攥着被子,努力思考着对策,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整个妖都想清醒了。他彻底睡不着了,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施了个隐身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化作鸟身,向东南方飞去了。

      东厢房中,君灼猛然睁开了眼,侧耳听了听动静,轻叹一声:“还是把这小孩儿吓跑了啊···罢了,走便走吧。好不容易遇上个妙人儿,又没啰。”她闭上眼,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平缓。

      屋外,一轮满月悬于夜空,静静俯视着一切。

      上京城东,黑水湖
      水面上泛起波澜,搅碎了月光。有两三个黑影迅速从湖中游至岸边,很快就冒出水面。他们出了水,向西北方走去,沿途留下一滩滩腥臭的黏液。

      上京城北,李家小院
      年年化作人身坐在李家的院墙上,静静等待着。
      他昨日才来加固了结界,今日本不必来,但,反正睡不着,干脆来练练实战算了,以后被人胁迫,好歹也能反抗一二。不久,便有几个骷髅架子出现在他眼前。他们高矮不一,浑身缠满了水草,裹着一身黑泥,一脚一个湿哒哒的脚印,摇摇晃晃地走来。这是水鬼,溺死之人的怨气所化,只在夜间活动,见不得阳光,一晒就会化作水汽,消失无踪。寻常人看不见,但只要触碰到了便会被怨气缠身,轻则霉运连连,重则丧命。
      这户人家的主人命格特殊,格外吸引水鬼。年年与她有些因缘,所以平日里都会设下结界将水鬼隔绝在小院外,只要李家人不出门就不会有危险。水鬼每晚都会聚集在此,又因为有结界进不去院子,到快天亮时自会散去,回到水里去。水鬼并不难对付,只要砸碎了他们的颅骨,骨头架子也就散了,而这些水鬼留下的脏东西,第二天见了光便会消失。年年变回鸟身,尖利的爪子一挥一捏,就结果了一个水鬼。战斗结束得很快,地上散落着一堆脏兮兮的骨头,一只半人高的粉鸟悬在半空,腹部的羽毛已经脏污得看不出本色,一双爪子又脏又黏,浑身散发着一股臭气。年年虽然知道这些东西见了光便会消失,但此时还是膈应得很。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受不了这臭气,扇扇翅膀往黑水湖飞去。他在湖中洗净了羽毛,抖抖身子,默默绕湖盘旋飞着,想让自己快些晾干。这也太麻烦了,年年心想,要是我会些可以清洁的法术就好了。感觉自己干的差不多了,年年猛一振翅,往家的方向飞去。

      上京城北,年年家
      君灼此时已经睡着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梦中人的行为并不被她所控。面前的人看不清面容,但她却知道,这是她的师父,她的舅舅,青云宗掌门君明。她依稀记得这是自己在青云宗的院子,她和师父相对而坐,中间的茶还是满的,没有一点热气。她听见师父在说话,他说:“阿灼,你天生便有千年寿元,不老容颜,这是你父母用命换来的,你须得珍惜。纵使被天道所不喜,纵使为世人所不容,你也不能有丝毫不满,半步都不能走错。阿灼,记住,坚守本心,谨言慎行。”她听见自己应了声好。梦境开始扭曲,破碎,最终化为虚无。
      君灼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床幔。她记得这是她十八岁生辰那天,师父一大早便来寻她,告知了她的身世。师父最后那番话,她答应了,也记在心里,可最终却没能做到。她做不到啊,那些恶意,偏见,忌惮,陷害,怎能让人不怨,不恨?连圣人也无法做到以德报怨,更别说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八个字,是她跨不过的天堑。
      突然,她听见似乎有什么飞进了院子,下意识地拿起身旁的剑,从床上坐起。

      年年小心地降落在院中,变回人身,悄悄回到自己房间。今天又有进步呢!年年脱鞋上床,愉悦地翻滚几下,心满意足的睡了。

      “又回来了?”君灼又闭上眼,把剑放回原位,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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