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浮露-垂落》泉奈儿

1、第一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在志波海燕离世后不久。
　　那时候露琪亚经常一个人在队舍的河边坐上很长时间。清音和仙太郎为了填补原第三席同副队长的空缺，都忙得不见人影。没有他们的话，露琪亚在十三番队，也只是一个人了。
　　又不是席官，所以没有什么任务可做。而且，又是大贵族朽木家的小姐，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人催促她干事情。
　　而且回到朽木家，也没有半个在意她存在的人。
　　所以就这样一个人呆着吧。
　　一直坐在河边，什么也不想。

　　也不会有人突然出现，脑袋倒挂在她眼前，摆出死鱼眼来自顾自地吐槽；
　　也不会有人突然认真起来，对她说“只要你还在十三番队，死也是我们的同伴”；
　　也不会有两个人捏着鼻子冒出来拍她的脑袋。
　　那些，在十三番队唯一的温暖。

　　现在好像，真是孤身一人了。

　　有一天走在队里的走廊上。
　　“呀，朽木小姐，您早。”
　　露琪亚还未意识到对面有人，而那人已经在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了。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多的女孩子。
　　“啊，你好……”她赶紧回答。
　　一阵落寞。其实是期盼着，一直都期盼着有人说说话；但像现在这样，有人说话了，也不过是平添寂寞罢了。恭敬得让人窒息的问候。

　　——“呦，朽木！”
　　——像这样，放荡不羁的声音，多么希望再听到一次啊。

　　“香苗！你还在磨蹭什么？我们要丢下你咯！”
　　走廊外，草地上，几个队里的死神都背着行囊，好像要去做什么任务，露琪亚面前的女孩，端着茶托，左右为难。
　　“可是，我还要给浮竹队长送茶去……”
　　那个小队伍里的死神之一跑了过来。
　　“这种事情，让别人帮把手不就行了？”说着抢过茶托，正要往露琪亚手里塞——
　　“呀！朽木小姐！——真是对不起，太失礼了……”
　　死神向她鞠躬，抓着茶托的手，悬在空中，异常尴尬。
　　“啊，不用介意……”露琪亚赶紧接过茶托，“我正好，也闲着。让我去吧。”
　　说罢飞快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好难受……
　　怎么回事，越来越没法正常地和别人相处了。
　　好像刚刚来到静灵廷，或者是刚刚进入真央灵术院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很难融入大家。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当死神吧。

　　雨乾堂

　　“朽木，是你……”
　　浮竹刚一开口，就是咳嗽。
　　露琪亚放下茶托，上前扶他。
　　“队长，其实您还是躺着吧……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了，我再送热茶过来。”
　　“那怎么行……”浮竹勉强冲她笑笑，“躺了一整天了，一直闭着眼睛的话，就这么死过去了也说不定。”
　　死。
　　明明是句想活跃一下空气的玩笑，却一下子让两个人的心都下沉了些。
　　海燕刚离开不久。
　　“那个，队长，我帮您倒茶吧。”还是她先开了口，背过身去提起茶壶，往旁边的杯子里倒茶。
　　“啊，谢谢。”浮竹伸手接过，在手心里捂了捂。
　　露琪亚静静地跪坐在他身边。
　　好像，没事可做……
　　视线慢慢地漂移。
　　“队长，被子会不会太少了点？”她突然看到身体羸弱的队长大人，膝上只覆了一条薄被。入秋已快一个月了，这样的天气，只用这样的被子，他能受得住么？
　　“是稍微……”浮竹喝了一口茶，“大概有多的被子，在那边的橱里，麻烦你拿一下了，朽木。”
　　“是。”露琪亚起身走向墙角。雨乾堂，真的好小啊。
　　“不在那里？平时都是别人放的，我也不知道……”浮竹摸了摸后脑，“那算了吧朽木，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晚上很冷的吧……我那里还有，我去拿过来吧！”说着向门走去，出门之前还向队长鞠了一躬。
　　浮竹握着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果然很寂寞吧。

　　一来一回，原本临近傍晚的时刻，到现在，天几乎要黑了。
　　“秋天入夜竟是这么快的吗？”
　　露琪亚胳膊底下夹着厚厚的棉被，看着天空自言自语。

　　走上那条通往雨乾堂的折桥时，望向河面。深暗的天色下不透明的湖水上，飘着一片片的残荷。
　　有点不想看这样寂寞的风景呢。露琪亚唉了一声。然而刚才望着的河面，竟突然开始落进针样的细雨。
　　“糟了……”
　　露琪亚低下头，猫着腰把棉被抱在胸前，一路小跑向雨乾堂。

　　“好暗！”
　　推上门帘的时候露琪亚吓了一大跳。
　　“啊，辛苦你了，朽木。”
　　阴暗的屋子中间传来浮竹的声音，“天怎么暗得这么快呢。”
　　“大概是因为下雨了吧。”露琪亚走进屋子，掸了掸棉被，还好，基本没有淋到。
　　“下雨？”浮竹吓了一跳，“那怎么好呢，我这里也没有雨伞……要不你先留一下，等雨停了再走吧。”
　　露琪亚点点头，抱着棉被在浮竹身边跪下，把被子工整地铺上他的膝盖。突然想起一件事，“队长，萤蔓呢？”
　　雨乾堂里种着萤蔓，晚上会亮一段时间，是清音种的，是为了照顾浮竹队长点灯不方便。
　　“萤蔓啊……好像都枯死了……”
　　“诶？”露琪亚抬起眼睛来，借着一点点光看到浮竹有点悲伤的眼神，“什么时候的事了，队长？您晚上一直没有开灯吗？”
　　“啊，那不要紧，反正我也一直都躺着……”
　　“你怎么了，朽木？”

　　“对不起，队长……”
　　——我一直都一个人在为海燕大人悲伤。
　　——一直以为寂寞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是悲伤。

　　都没有想过，能不能够为了弥补他们的离开，稍微地做一些事情。也不至于让队长这样每天一到了晚上就只有在黑暗里躺着。入秋这么久了还只盖着薄薄的被子。

　　“在想什么呢，朽木？”
　　浮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想太多了。如果你一直挂着这么寂寞的表情的话，海燕看到了也会不好受的。”
　　这是在海燕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对她提到这个名字。
　　露琪亚苦涩地笑着，点了点头。
　　“糟了，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呢。”一安静下来，雨打屋顶的声音就重了起来。
　　“队长，您还没有用晚餐吧？会有人送来的吧？”
　　浮竹摇摇头。
　　“不一定吧……今天队里的人都去——”
　　他顿了顿，似乎有点尴尬。
　　露琪亚马上明白了。
　　像刚才那结成小队的死神一样，十三队的队员都去执行任务了。而她，像半个多月以来一样，一直没有事需要她做。
　　“朽木，因为你最近一直都很没精神……”他尴尬地笑笑，不想再增添这个女孩脸上哀伤的神情，“打起精神来，明天就布置给你任务吧。”
　　“恩……”她在搞什么呢，弄得队长还要向她解释……明明错的是自己吧。
　　站起身，“队长，雨好像不会停了，我帮队长端晚餐来吧，反正路不远，一下子就到的。”
　　“等一下，总得找点东西挡挡吧，不然会感冒的。”浮竹往身边看，“这个吧，朽木，把这个带上。”
　　露琪亚弯下膝盖，看到浮竹的右手边，竟然是队长的白外衣。
　　“诶，我怎么可以带这……太失礼了。”
　　“没有关系吧，反正已经很久没穿了，正好给雨洗洗。”
　　露琪亚再次跪下，伸手过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喂，怎么了，朽木？”
　　浮竹吓了一跳，扶她，露琪亚睁开眼，刚才只是一点晕眩，“没事，队长……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然而现在，却趴在浮竹队长的膝上，被他一扶，整个人都缩进了他怀里。
　　“累了就别勉强吧。”浮竹拍拍她的肩膀。

　　从前在流魂街的时候，他们几个小鬼，就像一家人。
　　来到真央灵术院的最初，恋次还是她唯一的家人般的存在。
　　被大哥收养后，恋次离得越来越远，便企盼大哥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人。
　　但没有。
　　结果是，失去了恋次，也没有得到大哥的亲情。

　　再当海燕离开。

　　轻轻的贴在这个有点瘦弱却很温暖的怀抱里，此时才明白，
　　原来最像她家人的，
　　还是浮竹队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