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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另一边车间里的人都静静等到运货的人全部离开,电梯停在一楼许久,终于有人壮志胆子过去查看躺在地上呻|吟的同伴。
      有了一个人走出来,剩下的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围了上去。
      “你怎么样,还好吗?”
      “哎呀,你怎么会想跑呀,跑不掉的,会被打死的。”
      “就是,就是,会被打死的。”
      仓库里的两人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个子女人伸手将安暮的外套往一扒拉。
      安暮:“???”
      “快把外套脱了,我带你出去。”
      这样也行?
      就这样,安暮被趁乱拉出仓库的时候,整个人狼狈了不少,发型凌乱还将白T蹭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小个子女人把安暮塞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工位上,将不是少做好的成品堆到了安暮的桌上。仿佛只是一场工间休息,女工们吵吵嚷嚷的絮叨了几句后又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节奏性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每个人熟稔又麻木的工作,甚至都没有发现角落里还多了一个陌生人。
      时间走得慢极了。声音、室温、空气中漂浮的棉絮,让安暮坐在那没一秒都很难受,而这些女工需要在这种环境下常年累月的工作。
      铃—— ——
      古旧的电控铃响彻整个车间,所有女工完成当下的货品,统一关上了缝纫机的开关,然后整齐地站起来排着队走向电梯轿厢。
      夹混在女工当中,站在安暮前面的女工刚要诧异这位陌生人,便被身后的阮香莲伸出的手握紧了一下手臂。
      嘘——
      女工眼神在安暮和阮香莲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转身回去,静静地等着电梯。
      大概是担心安暮对这种突发状况感到害怕,阮香莲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安暮的后背。
      “你不要怕。”
      安暮盯着她几秒,把视线收回去,垂着眼眸等待电梯上来。
      落于一楼的电梯上来,车间工位排在第一的女工领头走向轿厢,后面的人按顺序走,分了四五趟,安暮她们是最后一批走的,女工们把货用电梯的位置站得满满当当。
      排头女工将电梯摁下负一楼——
      她们只能按这个楼层。
      电梯门滑开,阴冷的风和混杂着不太美好的潮湿气息迎面撞来。安暮皱眉,觉得这个地方有十个用了没有拧干的墩布暗自发酵了三个月。
      出乎意料的,负一楼人很多,摩肩擦踵的多。安暮随着人流走车出轿厢,在原地站了几秒,缓慢地转动了身体,把身处的环境全部纳入了镜头里。
      整一个大的地下空间,放了上百张铁架床,层高空间很矮,安暮伸手略微踮起脚就能摸到湿漉漉的天花板,地面也是湿哒哒的,不知道是原本就没干过还是汲着水走的人多了把地面淌湿的。这里住的不止有女工,男人也有,甚至安暮还在人群中看到了有孩子。
      手突然被轻轻一拽,安暮低头,阮香莲有些紧张的担心,没等她说什么,安暮便问,“这里还有孩子?”
      阮香莲一愣,随着安暮的眼神的方向看了看,说,“对,这里有男人有女人,孩子也是没有办法,你跟我来。”将安暮带离那个位置。
      “这里的人好多。”安暮留心的观察着。
      “嗯,别的楼层的也住在这里。”阮香莲拉着安暮不断避让着人群,“我们车间的位置更里面一点,唔,虽然离电梯有些远,但是好处是离厕所近些。”
      走了几分钟,终于在一处...“分区”停下,当然,安暮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区的,据阮香莲说,这根墙柱后面都是二层车间的位置。
      安暮对眼前平平无奇的承重柱没有什么直观的想法,反倒是对阮香莲之前说离厕所近些的好处有了些感悟——
      你想象一下一个五六百人共用的老式公厕外,十米内住人,别的不说,气味一定很宜人。特别是加上了地下室地理条件的加持。
      阮香莲把安暮带进铁架床阵里,在贴近这个地下空间边缘地带停下。
      “你...你睡我上铺吧,那,那原来是绿姐的位置。”阮香莲看了安暮几眼,想说什么,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四处看看,在一张床上抱来了一床被子。
      安暮站着,望着这个女人手忙脚乱的给她找东西,嗯,这个状态是从她听到阮平绿开始的。
      把上铺床收拾出个样子后,阮香莲站在安暮面前,欲言又止。她发现,这个姐妹请来的好人似乎对她不太热情。
      “你...你能和我说说绿姐在外面的情况么,她...她过得好么?”
      周围熙攘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大都抓紧时间洗漱休息,现在距离太阳升起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和孩子的啼哭声回荡在一整个空间,工人们被一天天的工作训练得疲惫而麻木,没人注意到有人混进了这潮破的地下,也没人注意到有人因为听到好姐妹的消息而精神奕奕。
      “她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阮香莲拉着安暮坐在了她的床上,黑乎乎的被子堆在了床尾,本来阮香莲还想两人一起盖盖,但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安暮有些厌恶的表情便作罢了。
      “她...上班的地方赚得挺多,经常能见到些很有钱的老板。”
      听到好姐妹过得不错,阮香莲是真的开心。自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被老板挑中离开这座工厂,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现在知道她过得不错,似乎过上了她一直梦想的生活,是真的为她高兴。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安暮问。
      阮香莲低着头,一只手抠弄着一旁的被子,“嗯,绿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阮香莲没什么朋友,所以她总是坐在家乡小河边的石头上,带着夏末温凉的夕阳,静静听着全村最漂亮的花儿讲她想要的未来,想过的日子——
      赚很多的钱。
      有一个有钱的老公。
      离开这个穷地方。
      阮香莲听着小姐妹眉飞色舞的说着那些收音机里听来的大都市的世界,也认真的觉得她可以实现那些梦,毕竟她的小姐妹这么厉害,全村的小伙子都觉得她长得好看。
      等她们再长大一些,伯欸把她嫁给了另村的男人,因为家里要供养弟弟。她出嫁的前一天,绿姐偷偷到她的竹窗下问。
      “你要走吗。”
      我弟弟还小...
      绿姐走了,那场粗糙的仪式她都没有出现。过了很久之后的一天,绿姐来她丈夫家来找她,说她要去大城市了,可以去挣大钱了。
      她的小女儿正哭个不停,而大儿子在摇摇晃晃地走路,差一点摔到火塘里,被绿姐一把捞起来,放到空地上。
      这是她在家乡最后一次见到绿姐。
      又过了许久,久到小女儿已经不能在背篓里跟着她去地里干活,一天安安静静的坐在门槛上等她回来。她收到了绿姐寄来的信。
      信里,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金发碧眼的有钱人和随随便便就能到手的钞票...以及略带眷恋的想念。
      她问了丈夫的意见,他起先是有所犹豫的,但是他也没有见过那纸醉金迷的世界,他想着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就能把家里的房子再修葺一遍,那是他这个没用的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安暮轻声打了个喷嚏,阮香莲跳出了回忆里,下意识想摸摸安暮的手,还没碰到就让安暮抽回了手。
      “抱..抱歉,”阮香莲有些尴尬,“你是不是冷了?”
      “没有。”
      一天的辛劳让人很容易获得入眠的权利,各色的鼾声盖住了浓重的夜色。安暮看了下时间,对阮香莲说,“我该走了。”
      天要亮了。
      没想到安暮离开得这么快,阮香莲紧张起来,“现在?你要的证据足够了吗,你要从哪里走,电梯他们关上了,上班才会打开。”
      嘘,嘘,嘘。
      安暮压下了阮香莲无措的手,“够了,证据这些已经够了。我自有办法离开,你不要紧张,不会连累你的。”
      刻意压低的声线把阮香莲安抚住了,乡音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在保证对方不会有过激的举动后,安暮观察了一下周围,临下床的时候又被阮香莲拉住了衣角。
      “你...能帮我把这些拿出去吗,”阮香莲在床铺内侧翻找了一下,取出了几张纸币,“我,不能出去,所以拿在手上也没办法用,你能帮我寄回家里吗?”
      安暮盯着递到眼前的钞票,很新,在床板上压得很平,阮香莲手上这些,大约有两三千英镑,的确能在她的家乡换一栋房子。
      阮香莲咽了下唾沫小声说,“他们有时候要花钱才能买一些外面的东西,我都没有买,就想攒着,到时候寄回去。地址我有些在信封上。”
      良久,安暮说:“我出去之后,你帮我找的那些证据马上就能让人来救你们了,你马上就能回家了。”
      在听到可以回家的时候,阮香莲眼睛亮了亮,但还是没有收回手上的钱,“孩子的伯欸已经很久没有我消息了,早一天寄回去也好,现在应该是农闲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好不好...”
      阮香莲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对自己的呢喃。安暮听到了耳机里许枫的催促,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伸手接过那一沓钱,塞在了后腰上。
      安暮猫着腰,往地下空间的角落走去。夜色最浓的时候,人也睡得最熟。从一进来,许枫就凭着她的摄像信息和厂房地图构建了内部空间图。这个角落在电梯的背面,还有一个反斜角,刚好能挡住外面工人的视角。当然这种位置一定是防范的重点,一扇高出外面马路大约三十公分的透气窗上被铁条焊死。
      安暮在口袋里拿了两瓶巴掌大的压缩罐,先用一瓶在铁栅的四周细细喷了一圈,另一瓶再叠加上去,不一会,坚固的铁栅上冒起了细密的气泡,手上用刚刚随意在宿舍区捡来的布条包了包,稍一使力,已经被腐蚀过的铁栅脆得像圣诞节的小姜饼。
      爬出去之后,安暮将铁栅虚虚地架了回去,只要没有人专门去晃,它就能一直坚守岗位,反正它工作的意义也没几天了。
      虽然没有再下雨,但温度还是很低。距离安暮进去工厂已经快6个小时,天还没有亮的迹象,厚重的云堆在空中,看来明天也不会是个好天气。
      安暮出来的地方刚好在工厂大门的背面,相比那条人迹罕至的街道,这边反倒还有些临街的商铺。抱着胳膊走出来的时候,肉铺老板拖着进货箱正在码货,冷不丁瞅到有个小姑娘穿着脏兮兮的短袖一个人抱着胳膊走在清晨的街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在那别动,给你叫车了,马上到。”许枫也是一夜没睡,在安暮传回视频的同时马上进行了“精心”的剪辑,以便能最大限度吸引观众的眼球,来换个好价钱。
      现在安暮身上多少有些狼狈,T恤上抹满了黑乎乎的油脂和下水道的污水,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那是腐蚀铁栅的酸性物质蹭到了皮肤上,现在她仿佛一个逃离家暴的失足妇女。
      车来得很快,上车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一脸需不需要帮您报警的表情,但是在安暮理所当然的表情下,还是忍住没有说,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
      回到公寓,安暮小心的把微型摄像头拆下来,里面接了个小的FT卡,这样可以避免没有网络的时候也能保持视频正常的录制。把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哪出来放好,连同卡在后腰上的那一小沓钱一起放进抽屉锁了起来。

      安暮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响着雨水打在地面的淅沥声。厚实的雨云把傍晚的天遮得仿若已经入夜,在被子里捂了几秒之后,才伸手去摸手机。
      许枫:【视频已经处理好,Demo已发送至各媒体邮箱。另,醒了给我回电话】
      安暮手搭在眼睛上,闭着眼梳理了一下脑子,一骨碌坐从床上坐起来,一叩了耳机一边穿鞋下床。
      一阵等待音后,对面接通了电话,“你终于醒了,”许枫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杂。
      “嗯,怎么样,有回复吗。”安暮找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两度,裸露在背心外的皮肤上,那些酸蚀的痕迹虽然洗过了弱碱水,但时间的发酵后依然变得暗沉下来,在偏白的皮肤上还是显眼得很。
      “有两家已经开出了价格,还有两家还在观望,很谨慎地回复了邮件询问了真实性。”开门的声音和说话的尾音重合在了一起。
      安暮打开冰箱,脱离了饲养员的喂养,冰箱又恢复了原样,这回甚至连矿泉水都没剩了,安大小姐眉头一皱,泄愤似的摔上了冰箱门。
      “有之前候选的媒体吗。”端了杯子接了自来水喝了,这温度冻得一激灵。
      大概是刚下课回到住的地方,许枫看了下,说:“有,就在开了价格的两家里面。”
      既然客户要求把对方搞到不能东山再起,当然是要选影响度广的传播媒介,所以他们在做前期调查的时候选了几家大的传媒公司,在资本主义世界里有钱人才能把控舆论的走向。
      “活该人家能做到传媒行业的老大,”内心嗤笑,“你看把找个合适的价格把视频卖了,反正我们也不靠他们赚钱。”安暮吩咐道。
      这些天,大金融城是无聊了点,这些新闻足够那些人血苍蝇舞一会儿的了。

      确认了大的方向后,具体操作什么的就交给他们去做了,让网情部门配合就好。许枫交接将剪辑好的视频交接给欧洲部的同事后就去睡觉了,一晚上没睡,白天还有课。他才十九岁,他好累。
      安暮点了外卖,睡饱了开始无所事事的打游戏。等到几天后,血汗工厂的新闻爆出,舆论的发酵,即使是贵如头部奢侈品的CEO也不能随意脱身吧,何况还有上次那一小段“特殊爱好”的刺激视频。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可是厚重的云层没有散来,似乎在酝酿着更大一场雨,安暮晃了晃只剩冰块的饮料杯,想着要不要再点一杯,手机响了,是群通呼叫。
      刚一接起,好几个声音一起撞了进来——
      “组长,视频的卖出去,但是现在对方反悔了。”
      “暮姐!你看到新闻了吗!”
      “安策划,客户想要和你私聊。”
      安暮皱褶眉,听着耳机里一阵乱七八糟的消息,喝了一声,安静一个一个说,一边打开平板翻出现在的新闻直播——
      【11月4日晚8时许,弗利克斯区一座工厂发生大火,由于火势严重,辖区紧急调派了8辆消防车进行支援,目前火势到目前为止,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
      据悉该工厂规模和人数与商务登记时的信息不符,工厂负责人已经被警方控制,据他交代,该厂主要进行服装品牌代工等业务。 】
      可能对面也听到了安暮这边新闻的播报声,便直接省略了事件的原委,问道,“现在怎么办?”
      安暮冷冷地盯着平板里那火光冲天的现场画面,在下属以为信号不好的催促声中安排道,“价格往上提三倍,重新问他们的意向,12点前不同意就把Demo用虚拟站点放到社交网站上。迦娜·格林那边我去说。找人盯着医院,那边出了岔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思路清晰地把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交代清楚,得到指示的下属仅是短暂的噤声后,纷纷回以“明白”退出了群通,着手进行工作,只有许枫还留在频道上。
      许枫:“你有什么想法么?”也许是刚熟睡中被忽然吵醒,小男孩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鼻音。
      安暮:“刚刚,我接到亚摩斯发来的短信。”
      【送给新合作伙伴的惊喜,希望她会喜欢。】
      许枫手机上同时也接到了安暮发过来的截图,一阵无语。
      “他这一手玩得真不错,既向迦娜·格林投了诚,帮他自己洗掉了詹姆斯倒台后会出现的诸多麻烦,还让我们磕了个跟头。”
      毕竟死人比活人好拿捏多了,是非黑白总是活人去下定义的。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许枫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是恭喜他获得了一个新的金主了,别忘了我们同迦娜·格林的交易还差最后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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