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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1红莲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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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映照在京都上空,遮了阳光,乱了心田。一位面色苍白的锦衣妇人用颤抖的双手安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孩,鬓发微乱,几只翠簪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那些市井小民如狼见了猎物一般争抢着。妇人全然不顾,双眼悲戚地望着空无一人却血迹斑斑的断头台,口中喃喃:“萧藴啊,你好狠的心,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就,你就送上整一个红莲教作为嫁妆吗?”
妇人怀中的女孩早已停止了抽噎,泪光闪闪的双眼此时透过妇人的臂弯盯着断头台,滔天的恨意在女孩的眼中迸发,不为别人,只因那在断头台上被砍了脑袋的,是自己最亲的外祖父。
妇人挪了挪僵硬的身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用冰凉的手指慢慢抚上女孩脸上早已干透的泪痕,自嘲般笑笑:“阿寒做得好,是娘亲太懦弱了,娘亲不哭,娘亲要像阿寒一样坚强,娘亲还要把外祖父的基业重新发扬光大呢......”
妇人像是在表扬女孩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女孩抬起脑袋,伸手拉了拉妇人宽大的衣袖,童稚中带着冷漠的声音从女孩的嘴中发出:“娘亲,我们回家吧,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妇人惊讶地看着女孩,随即释然。摸了摸女孩柔软的秀发,拉起那双柔嫩的小手,再次转头深深地望了眼断头台,然后毫不留念地走向一派萧条的街道,只留下一句令人胆寒的话:“红莲教在一日,你萧蕴,还有整个大明将永无宁日!”
听着街上那些长舌妇们说着红莲教就是个邪教,那个萧客就该死的言论,妇人勾了勾干裂的嘴唇,俯下身子在女孩耳边轻声道:“阿寒,她们说我们红莲教是邪教呢,那我们就变成‘邪教’好不好呀,咯咯咯!”说完也不管女孩的反应,拉着女孩边走边说:“走吧,我们去拜见拜见我的‘好姐姐’,大名鼎鼎的孙夫人,狗皇帝眼中的一品妇人,百姓眼中的‘在世观音’,呵呵。”满腔嘲讽与愤恨溢于言表,原本姣好的面容扭曲着,在妇人的冷笑声中,她们来到了孙府。
孙府门口,一位面容清婉,气质脱俗的美妇人拉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姑娘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不时向府内管家吩咐着,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客人。梳着羊角辫的姑娘把玩着腰间的一块月白方形玉佩,满脸无趣,口中还不时囔囔着要出去玩。美妇人即使满脸焦急,但依旧温温柔柔地哄着姑娘:“桐儿乖,等会你就可以见到一个漂亮的妹妹和一个好看的姨姨呢,不要闹喽。”
一袭锦衣映入美妇人眼帘,她满心欢喜地上前刚要执起眼前这个女人的手,就听见一声嘲讽:“萧蕴啊,哦不,应该是太子少师一品夫人才对,拿娘家换来的头衔怎么样啊!”
美妇人即萧蕴顿时面色惨白,哆嗦着红唇,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孙桐见娘亲被一个盛气凌人的姨姨欺负,立刻挡在娘亲面前,仰头冲那个妇人吼道:“不准欺负我娘亲!你是个坏姨姨!”那妇人即萧臻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萧蕴,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呢。”随即转头看向一直乖乖站在自己身后的上官寒,柔声说:“阿寒,来,见过姐姐和‘姨姨’。”
上官寒看向萧蕴,明艳的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恨意,规规矩矩地行上一礼,但只用余光瞟了瞟依旧挡在萧蕴面前的孙桐,淡淡开口:“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掺和她们之间的恩怨,与其舍身救人,还不如暗中蛰伏,静待时机来的稳妥,真是个蠢货。”说罢便退回萧臻身边,一语不发。
萧臻听完,拍拍上官寒的肩膀,冲萧蕴面露讥色,“阿寒说的没错,与其飞蛾扑火,不如积蓄力量,就像暗处的毒蛇。‘好姐姐’你们孙府的饭我萧臻还是不吃了,毕竟,道不同不相与为谋,期待我们下一次交手哦。”说罢,也不顾萧蕴的脸色苍白到几乎要倒下,抬脚离开了孙府。
上官寒紧跟着萧臻离开,转头望向孙桐,四目相对,冰火不容。
红莲教在京城的势力几乎被铲除干净,看来只能回江西老巢重聚旧方势力。但萧客身死,树倒猢狲散,难保不会有些人不生出异心,当务之急还是先和江西总舵的萧娘取得联系,方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萧客的各方势力,再来铲除异己。萧臻捏了捏眉心,借着蜡烛和月光看着上官寒熟睡的样子,孤寂的心中终是升起一股暖意。
乌鸦叫唤,打更人也昏昏欲睡,京都城门紧闭,好似人人都陷入梦乡之中。
孙府却彻夜灯火通明,书房内萧蕴的哭泣声传入孙桐的耳朵,“老爷,求求你就放过妾的妹妹吧,红莲教参与阉党谋逆之事臻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件事是妾想要嫁给老爷你而给出的筹码啊,臻儿她什么都不明白呀!”孙承宗看着在自己膝头哭得梨花带雨的夫人,心中也不由得叹气,“这件事也不是我要纠察到底,我本也想放臻,你妹妹一条生路,但,如今这事由圣上全权交给了北镇抚司掌管,我也没办法呀,再说,这锦衣卫指挥使尚晏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会不清楚,我看,臻,你妹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萧蕴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伴着他们俩的谈话传出,孙桐抿着嘴唇站在书房门口,直到里面的谈话将要结束。
锦缎铺的檀木床很软,但躺在上面的人儿却毫无睡意,孙桐瞪大双眼看着纸糊窗外朦胧的月光,树影在窗上摇曳,她的心也如树影一般。白日里上官寒那鄙夷与不屑的眼神令她感到愤怒与不平,而在娘亲与阿爹的对话里,得知那位与自己并不亲厚的外祖父已经身死,自己的心里竟有一种难受,转而想到上官寒的悲痛应该要比自己还深,心中对于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但那上官寒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年,怎么如此老成,净说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难道是自己太没用了吗,看来明天得去找夫子好好问问了。
晓光微醺,一辆朴素到极致的马车踏着清早的微风,极速地离开京都。车帘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掀起一角,上官寒带着满腔的仇恨凝望着愈来愈远的京城,良久后决绝地放下帘子,如断了最后一丝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