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莘渺

37、真相（7）

　　这边良时与叶猫的婚事正在紧张的筹备着，皇帝定下的时间紧，宫里上下都在忙着张罗，约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人人都盼着沾一沾这份喜气。

　　当然，也有人同样的盼望着这场婚事而不是为了沾这份喜气的，一个巨大的阴谋也在悄然策划着。

　　于良时而言，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的，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按本朝的习俗，大婚之宴就安排在皇帝亲赐的新驸马府，在宫里迎亲过后，队伍便至了驸马府。

　　“吉时已到。”

　　皇帝坐在正堂之上，看着底下这一对新人，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所感染，全没了凌厉之色，像一个普通的慈父一般。

　　“等一等。”堂上忽有人扰乱，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竟是南涯子。

　　叶猫今日成婚，心里到底还是惦记这份师徒之谊的，于是悄悄派人送去了请帖，南涯子此刻能够出现，叶猫心里倒是不奇怪，反而觉得高兴。

　　倒是堂上众人，面色各异，不知今日又是哪一出，皇帝在见到南涯子的那一刻，便冷了脸，眉宇之间似有化不开的寒意。

　　“今日乃永安公主大婚之日，不知大师前来，可是来喝这一杯喜酒？”何阮走上前去，对这位曾是明德太子太傅、闻名南宜的南涯子大师还是颇为尊敬的。

　　南涯子看了一眼皇帝，却并未行礼，似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看到叶猫时，面色才有所变化，眼神似有一瞬间的躲闪，却又极其淡然掩饰了过去，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里有一种纯粹的清冷，“哦？那竟然是我弄错了，我以为这里是太子大婚。”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而不敢发声，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了，叶猫也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何阮仔细的瞧了瞧众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师说笑了，这二位新人，是永安公主与兵部侍郎林大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在这等着喝喜酒呢。”

　　众人却没有以为南涯子大师是疯了，他在明德太子走后，坚决的辞官而去，这些年他从不曾出现，如今突然的回到宜京城，又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因为他疯了。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良时的脸，之前一直忐忑着不安，如今真的有事情发生了，倒觉得从容了些，可无论如何，良时只想先礼成，“大师远道而来，不管是何事，必然是因为今日我大婚，吉时已到，可否等礼成之后再说。”

　　“好。”其实于南涯子而言，这场婚事成与不成都不重要。

　　新人行礼，礼成。

　　皇帝很想直接将南涯子拿下，虽然该来的总归要来，但今日，总归有自己的希望在。可南涯子一来也是于国有功之臣，二来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贸然行事，怕是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南涯子的身上，叶猫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师父，却觉得十分陌生，不过，自己也从未懂过这个师父。

　　“永安公主姓叶，而林大人才姓宜，乃是先皇后叶曦之子。”南涯子缓缓开口，似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毫不顾及众人震惊的眼神。

　　“休要胡说！”太子已经按捺不住了，自己好不容易等到沈家被贬，才得来的太子之位，如今却又要生出变故来。

　　叶猫和良时久久也未反应过来，皇帝也不信，只紧紧的盯着南涯子。

　　只见南涯子拍了拍手，便上来一个老妇人，南涯子称这老妇人乃是当年为先皇后接生的稳婆，不过巧在被自己救了下来。

　　稳婆上前，叩拜行礼，“当年皇后娘娘生的，确是个小皇子。”

　　“陛下若不信，也可以滴血认亲。”南涯子补充道，当年皇后在替万民祈福回宫途中早产，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偷天换日，而当年陪伴生产的人，凡是有一点知情的，都被私下处理了。

　　皇帝动摇了，他知道南涯子不会空穴来风，定然是已经确认过的事情，可是皇帝不明白，为何叶曦要这样做，她就，那样不喜欢自己吗，连亲生骨肉都不想留着在自己身边。

　　“可先皇后没有理由这样做。”太子见皇帝看着叶猫的眼神，知道皇帝对先皇后一直念念不忘，若是叶猫真是先皇后之子，那自己的太子之位……太子实在不甘心。

　　“先皇后有没有理由这样做，我想陛下心里，当十分清楚。”南涯子直视皇帝的眼，似是在质问。

　　皇帝忽颓然闭眼，众人见此情形，心里便有了猜测，叶猫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生，心里完全不能接受，脑海里回想着有关的点点滴滴，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南涯子肯来为师、包括在鱼镇夕娘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就觉得一切似乎说通了，可仍然无法接受。

　　“所以，是各位错了，今日确实该是太子大婚。”南涯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良时听着这一切，忽觉得跟做梦一般，真的是这样吗？却又觉得无比真实，所以，自己算什么呢？

　　“可方才大师说永安公主姓叶？”有好事者忽问了一句。

　　“永安公主才是叶家的私生女。”

　　良时忽掀了盖头，大红的妆容下，却冰冷脱俗，叶猫握住良时的手，看着良时，似乎是在说，“别怕，都有我在。”

　　“你若不信，可去江都县问你那……好舅舅。”南涯子其实从心底里是看不上叶远的，太过优柔寡断。

　　其实良时仔细回想，就会发现，之前那一切的疑点，此刻全部都说得通了，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当年究竟是怎样的恩怨，才会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

　　皇帝忽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一时间场面大乱，急急散了宴席，召了太医来，说是急火攻心。

　　一场大婚草草结尾，叶猫趁着场面乱，与南涯子至无人处，“师……大师，今日……”似有千言万语，却话到嘴边，不知该说什么又还要问什么。

　　“你是聪明的孩子，我对你，不过是利用而已，若你能以大局为重，也不枉我们曾师徒一场。”南涯子说罢，便拂袖而去，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涉这一代，南涯子对于叶猫，始终是有些愧意的，若非自己，他该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下去，也不知道这番变故于叶猫而言，是好是坏。

　　叶猫忽然想到江都县时，走前父亲也是如此叮嘱的，大局为重。

　　可是何为大局？原来从一开始，父亲对自己就是有预谋的，可是，他们为何要这样。

　　良时守在皇帝的床边，看着这个已经生出白发的人，从小到大无比包容自己的人，竟然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知道等他醒来了，自己又要怎么面对。

　　皇帝至黄昏时才转醒，何阮带着太医们过来看，良时只得先退出去。

　　“朕的身体如何了？”

　　替皇帝诊脉的乃是太医院院首王正，王正把脉后，便跪了下来，“回陛下，只是急火攻心，只要小心调养便是。”

　　“这套说辞，你们留着说给外面的人听吧，朕要听实话，但说无妨。”皇帝的声音里没有责怪，而满是疲惫之意。

　　“回陛下，臣……臣等无能啊！”太医们齐齐跪地，甚是惶恐。

　　皇帝的眼神忽然空洞了许多，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朕还有多久？”

　　众太医面面相觑，王正上前一步跪下，“至多，至多还有一个月。”

　　其实皇帝的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的状态，太医们屡次进言，皇帝始终充耳不闻，之前王正早就提过，让皇帝少忧思，多休息，可皇帝常年仍是如此，如今又受了这样的打击，便是加速了衰竭，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皇帝示意众太医退下去，何阮扶皇帝起身，“陛下，公主……就在门外，说是想见您。”

　　“今日她大婚，让她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

　　皇帝休息了一会，便起驾回宫了。如此结局，皇帝的心里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了，太子之位不可擅动，可如今有皇后嫡子在，朝中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回到皇宫以后，皇帝便拟旨，封叶猫为黎亲王，赐名宜良辰，良时则为黎亲王妃，封永安郡主，驸马府改为黎亲王府，算是为此事给天下人的一个交代。

　　圣旨即刻便传了下去，叶猫与良时接旨谢恩，却久久的难以平复，叶猫牵过良时的手，“良时，无论我是谁，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在你身边。”

　　如今这局面，是良时始料未及的，身份更迭，迷雾重重，将来的路该是怎样呢？叶猫如今是皇子，他才是母后的孩子，今后又有怎样的风雨呢？母后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南涯子听闻这圣旨，略一沉思，心里便有了算计，其实本来谁当太子对于南涯子而言，都无所谓，只是，作为一场交易，不能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