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牙舞爪》苍苔浊酒

3、第三章

　　早上李逸远醒来，发现王效睡得正香，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对于年轻人来说，最好睡的时间必然是早上。

　　李逸远打量起旁边还在熟睡的人。
　　头发被蹭得有些乱，嘴微微张着，双眼闭着，睫毛挺长还有些许上翘，弧度不大，让人看着很舒服。
　　李逸远啧了声，心中琢磨出一个词——细皮嫩肉。

　　这个词跟平时的王效实在搭不上边儿，可此刻从李逸远心里蹦出来，只能说是半带嘲讽，还有一半竟是下意识就这么觉得。

　　为了避免尴尬，成为第二个王效。李逸远看了一会儿便穿好衣服起身出去了。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找了个人问，才知道这次行程可能会取消。

　　接近中午的时候，领队把所有人集中起来。
　　他对着麦克风讲话，音响声音还挺大：“各位非常抱歉。我们原本计划的行程中途有地方现在洪涝了，很多路都被淹了，山体滑坡十分严重。如果现在重新制定徒行路线，将面临更多的未知，这是非常冒险且不负责的行为。考虑到大家的安全，只能临时将行程取消。十月国庆假的时候会把这次的徒步补上，但是时间问题，路途也会比原来短。报过名的那时都可以来参加，如果有不愿意的一会儿可以过来这边退报名费。再次致歉。”

　　领队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众人散去收帐篷还有昨天分发下来的物资，准备交过去后回家各找各妈。

　　李逸远也回到扎帐篷的地方，但他马上就吃了一惊。他发现王效居然还在睡，外面声音可以说很大了，通知时音响那分贝可不是开玩笑，而且那么多人在外面窸窸窣窣王效居然还不醒。

　　他准备装老大爷咳嗽把王效咳醒了再说，不过还没开始表演王效就说话了。眼睛是闭着的，全身只有嘴在动：“是不是取消了，不去了？”
　　李逸远回他：“是。你赶紧收拾收拾，好上路。”

　　王效嘴没再动，哼了一小阵听不清要说个什么，然后又没声了。十有十一是又睡过去了。
　　李逸远无奈中透露着无奈。如果可以，他只想一脚踹起眼前的人。

　　王效彻底醒过来的时候李逸远东西都差不多收完了，他起来帮了一会儿忙，俩人把东西送回集中点然后分道扬镳。
　　相看两厌，终于，终于，再也不见！

　　——
　　王效走出一段路，准备打辆出租车。
　　这样的打算还没过两秒，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母上酱~

　　王效顿时有点头疼，他接了电话：“喂，妈？”
　　王妈妈：“效效啊，你走过来，妈妈车在对面。看见了吗？”
　　“……不是，你怎么来了？”
　　王妈妈：“哎呀，知道你们行程取消了，第一时间来接你啊，崽崽快过来！”

　　王效不想问他妈是怎么知道的，也懒的问，从小这样已经习惯了。一直以来沈韶华都十分惯着他，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事都得担心一把。后来慢慢长大了就开始有些反感这样的事，觉得实在实在是没有必要。

　　“行。”然后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进了车后，沈韶华显然兴致挺高，问东问西，把能问的全问了一遍，问完之后又把能扯的扯了一遍。王效一一答着。
　　参加这样的活动，王效并没有费多大口舌他妈妈就同意了。很多事情上，沈韶华就算心里不愿意，但知道王效很想做，也会咬牙同意。一方面故作轻松，一方面又担心的不得了。
　　只一天时间没见，居然像隔了一个月之久。

　　快到家的时候，王效已经打算好一会去就睡他个天昏地暗，醉生梦死。
　　可进了门，看到那一大桌子的“接风宴”，他就知道睡觉无望了。

　　王效坐在饭桌前，碗里一堆菜。
　　沈韶华此时依旧孜孜不倦的给王效添菜。
　　“效效啊，这个好吃，妈妈和你许阿姨一起新研究的菜！”
　　而他许阿姨，正现在一旁，添油加醋，和沈韶华可谓一唱一和：“是啊，少爷你一定要尝尝，味道真的不错。还有那个汤，你多喝，可补了。”

　　王效一边应着，一边闷头吃着，碗里的菜却是越吃越多。
　　艹！忍不了了！
　　小爷要爆发了！

　　筷子“嗒”地往桌上一放。
　　王效抬起了头。
　　“妈！你和阿姨来一起吃啊，”沈韶华嘴动了动，王效却没给她机会拒绝，抢在前头说“吃过了也可以再吃啊，吃一顿又胖不了。而且你们说得那么好吃，不再尝尝吗？”

　　沈韶华为难了：“中午饭吃两顿不得胖吗？我最近在减肥。效效啊……”
　　王效往后一靠，做出一个七分悲痛三分可怜的表情：“行呗，知道了。就让我孤独的享受美食吧，害，人嘛，孤独着孤独着就习惯了……唉！”
　　　……
　　　最后，沈韶华和许阿姨还是加入了吃饭队伍。

　　沈韶华一边吃自己的，一边还再给王效添菜。
　　不过战斗力已大大下降。
　　王效三口作两口，迅速扫着自己碗里的菜。终于，筷子一拍。
　　还没等桌上另外俩人反应过来，就冲上楼梯。
　　在拐角处探了颗头出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看书去了啊。没事就别打扰我了哈。”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

　　世界终于安静了。
　　王效做了次深呼吸，拎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从浴室出来，就把自己摔大床上。整个人四肢敞开，面朝下，就再也没动。
　　差不多过了小半分钟，王效眼睛突然睁开，接着就翻了个身。
　　其实沾上床那刻就已经睡着了，只是……被自己憋醒了。

　　王效接着睡。
　　睡不着了。
　　没事，再接着睡。
　　靠！真的睡不着了！怎会如此，不应该啊，怎么憋醒了就睡不着了。
　　王效越想越无语，越无语越睡不着，算了，不睡了。摸过手机给杨峥宇去电。

　　几乎两秒后就接通了。
　　对面语气不善：“你妈的，王效，我在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候！”
　　王效咳了咳，声音虚小：“老杨，我不行了……咳咳，你记得把我暑假作业烧了，让我以后找点事做……咳…咳咳。”
　　杨峥宇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着急：“王效你没事吧？别乱发神经。”
　　许久没听到对面回应，杨峥宇真急了：“你不是在野外遇到什么了吧？！别吓我！什么情况？喂！喂？！”
　　对面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好像隐忍着什么，三秒过后王效发出了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杨，我躺家里了，别担心哈！”

　　想到杨峥宇现在一定一脸黑，王效强行憋着笑解释：“害，就那什么，那什么发大水，前面路过不去，活动取消了。大家都回家了，别担心哈。哥哥哪有那么容易挂……哈哈哈哈哈……”
　　“嘟嘟嘟——”
　　好，挂我电话是吧！
　　没事，我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
　　“对不起……”
　　……
　　行，你狠。
　　接下来的几天，王效再也没打通过杨峥宇电话。

　　——
　　由于太闲，王效居然给自己制定了份暑期计划安排表。
　　不过这份表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清一色的——通宵打游戏通宵打游戏通宵打游戏……
　　真是清新自然毫不做作做作。

　　这张表很不幸被沈韶华看到了。
　　王效表示定会痛改前非，然后他挪了个地方，继续打游戏。
　　以前是在家打，现在变成了在网吧和杨峥宇家徘徊。

　　去杨峥宇家有时候还能蹭顿饭，有时候杨峥宇父母不在，俩人就折去王效家吃，或者点外卖。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

　　这天在杨峥宇家，杨爸爸在舞着毛笔。走近一看一幅书法作品已经完成了一半，纸上的字刚劲有力又潇洒，入木三分。
　　王效突然来了兴趣。
　　站旁边看得挺投入。

　　杨爸爸写完最后一笔，笑着望王效道：“小效感兴趣啊，来，要试试吗？”
　　王效是挺感兴趣，挺想试试。但实在没有软笔基础，决定还是不浪费纸了。
　　没想到杨爸爸十分热情，非拽着王效写两个试试。

　　王效也没再推辞，刚刚看了挺久了，模仿着写了两个。
　　写得……有点惨不忍睹。
　　杨爸爸很耐心的指导着他。
　　王效挺聪明，学东西很快，比一开始进步了很多。虽然还是不能看。

　　但是，王效的新大门从此打开。
　　去杨峥宇家只要他杨叔叔有空，都是跟着学软笔。
　　杨峥宇看得瞠目结舌，他怀疑王效要么被夺舍了，要么被他老爹用什么方法蛊惑了。
　　有时候看着王效专注学的样子，觉得诡异至极。

　　他曾在俩人一起蹲路边儿撸串的时候问过王效，是不是中了迷魂蛊。
　　王效潇洒一笑：“写毛笔多好玩儿，小爷我发展多方面兴趣！以后老了退休了我还能去卖对联。而且天天只打游戏也会腻，再说练书法能平心静气……”
　　“停停停，别说了。”杨峥宇听不下去给打断了。

　　他父母都是老师。他爸书法写得挺好，以前还专门被领导请去给学生上过几节书法。
　　可是杨峥宇是从小都不感兴趣。
　　他父母教育方式都挺开明，也不逼他。
　　不过他没想到，他那个三天两头不学好，逃课打架样样在行的兄弟，居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王效又是潇洒一笑：“技多不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