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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陆家人聚在堂屋里,吵得像炸开的油锅。

      “他咋能这么昧良心!”陆老太太气得直抹眼泪,“要不是老大,他能考上秀才?他能有今天?这些年老大供他吃供他穿,待他比亲儿子都好,眼下老大遭了难,他咋能翻脸不认人了呢?”

      “这亲不能退!”陆仲拍着桌子,啪啪直响,“我听说张今那小子学问不错,这科多半能考上,至少也是个举人,大哥供了他这么多年,咱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不退,死都不能退!”

      “想退亲?那就让他把这些年大哥给他花的钱加倍赔给咱们!”宋金珠扯着嗓门,“不对,至少三倍!二丫头都十六了,这会子退亲,上哪儿再去找婆家?这不是耽误事儿嘛!让二丫头上他家闹去,好不好的,一根绳子吊死在他门口,我看他还敢不敢退!”

      “这主意不错,我看行!”陆仲道,“让二丫头上他家闹去,闹大了我看他还敢退!”

      “对,闹不死他的,小兔崽子!”宋金珠说得唾沫星子乱飞,“闹大了准保他考不成功名,我就不信他敢不娶!”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景瑶低着头,悄悄离开。

      几个人只顾着争论,谁也没留意,篮子里,正闭着眼睛打盹的猫儿忽地睁开眼,犹豫片刻后,一跃而下。

      陆景瑶出了门,拣了条僻静的小路,慢慢走了过去。

      太阳一点点向山后面落下去,光线从明亮通透渐渐变成灰蒙蒙的,陆景瑶随手折了根芦苇拿在手里摇着,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张今说的话:

      “为了报答恩师,将来我会娶你,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我不指望你能帮忙,但你最好不要添乱。”

      “你懂事点,不要太任性!”

      张今说话时,脸上依旧是风清月朗,仿佛所有的过错都在于她。

      陆景瑶沉沉地吐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向着天空大喊了一声:“滚你的吧!”

      她从没说过这种粗话,眼下一句话喊出来,胸中那口恶气宣泄了大半,忍不住连着喊了几声:“滚你的吧,滚你的吧!”

      你的吧……

      的吧……

      吧……

      小路上回荡着她的声音,陆景瑶咯咯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不生气,干嘛要生气?跟这种人犯不上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要痛痛快快地把婚退了。张今想诬陷她德行有亏,想把退婚的原因推在她身上,那她就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小人!

      陆景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要走时,裤脚突然被扯了下,低头一看,猫儿仰着一张毛绒绒的脸看着她,鸳鸯眼中晦涩不明。

      陆景瑶喜出望外:“小东西,你怎么来了?”

      弯腰伸手,抱起猫儿,猫儿却冷着一张脸,扭到另一边不肯看她,那故作冷漠的别扭模样让陆景瑶心都化了,把猫儿高高举起碰了碰额头,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便放柔了:“你是来找我的?你担心我?”

      林枫:……

      谁担心你来!

      他不自在地挣扎起来,想要摆脱那过分亲昵的举动,陆景瑶越发抱得紧了,明亮的杏眼里盛满了笑,光洁的额头在他毛绒绒的额头上轻轻蹭着:“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没事,这就回家去。”

      林枫:……

      谁担心你来?

      陆景瑶迈步往家走,手指搭在猫儿背上,忽然觉得有点扎,定睛一看,猫儿四条爪子上沾了许多小刺,连背上也扎了几根,想来是方才从草丛里穿过时沾上的窃衣草,这东西又软又黏,就算摘下来也会在皮毛上留下粘液,陆景瑶哎呀一声,点了点猫儿粉嫩的鼻子:“这东西可不好弄,回头给你洗个澡吧。”

      林枫:……

      又要洗澡?!

      陆家,几个人正说着话,宋金珠忽地一扭头,吃了一惊:“咦,二丫头呢,跑哪儿去了?”

      陆老太太不由自主站起来,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找到,顿时白了脸:“完了,她该不会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不会吧?”陆仲也有点慌,“不至于呀!”

      “快去找,”陆老太太头晕眼花,伸手扶住桌子,“快去!”

      陆仲两口子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陆老太太六神无主,想着孙女素日里乖巧的模样,想着张今方才那副小人嘴脸,眼泪含在眼眶里,只觉得天旋地转,看看天要黑了,连忙点亮油灯,一路扶着墙走到大门外面,眼巴巴地四下张望。

      每一息都长得难以忍受,怎么都等不到陆景瑶,陆老太太想自己去找,又怕孙女回来了家里没人,想再等等,又怎么也不能安心,正是急得喘不过气时,忽地瞧见门前路上一个影子,陆景瑶回来了。

      陆老太太还怕是看错,高高举起油灯往前一照,果然是陆景瑶,抱着猫儿正往家走,陆老太太忍了多时眼泪立刻掉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阿瑶,你上哪儿去了?”

      她抓着陆景瑶的手,飞快地说道:“阿瑶啊,你千万别想不开,更不能钻牛角尖,你放心,阿婆马上就去找张今理论,就算闹到公堂上,也绝不让他退亲!”

      陆景瑶这才反应过来,阿婆大概以为她不想退亲,出去寻短见了吧?陆景瑶挽住她,柔声道:“阿婆,我只是出去逛逛。”

      “真的?”陆老太太半信半疑,死死抓着她。

      “真的,”陆景瑶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阿婆饿不饿?我给你做晚饭。”

      陆老太太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但还是不敢松手,只是紧紧挽着孙女进了门,向陆青山说道:“去喊你爹娘回来,就说你二姐没事,已经回来了。”

      “深更半夜的,我不想跑。”陆青山在地里待了一天,虽然是磨洋工,但也觉得累得半死,怎么都不肯去。

      “我去我去!”福宝这一天跟陆景瑶混得熟了,跳着说道,“阿婆,我去找爹娘,就说二姐没事,已经回来了!”

      福宝蹦蹦跳跳地走了,陆老太太拉着陆景瑶坐下,柔声安慰:“阿瑶啊,你别怕,刚才我跟你二叔二婶商量过了,待会儿我们就去找张今理论,决不能让他退亲!”

      “阿婆,”陆景瑶把猫儿放在膝上,轻轻抚摸着,“我想退亲。”

      “啥?”陆老太太大吃一惊,跟着一口否决,“不行!”

      她定定神,看着陆景瑶坚定的神色,苦口婆心劝了起来:“阿瑶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不过张今欠了你爹那么大恩情,不能白便宜了他,况且你都十六了,现在退亲,你上哪儿再去找婆家?这退了亲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再定亲又得耽搁一两年,你这一辈子可就白白耽误了!”

      “阿婆,张今什么品行你都看见了,假如我真的嫁了他,那才是耽误一辈子呢。”陆景瑶靠在她身上,声音虽软,但却坚定,“阿婆,阿姐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都是因为嫁错了人,才受了这么多委屈,难道你想让我也落到这个地步?”

      一提起陆映月,更是触动了陆老太太的愁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们姊妹两个怎么都这么命苦呢!”

      “阿婆别哭,”陆景瑶连忙给她擦眼泪,“张今人品不端,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退了婚,我反而是躲开一劫,这是好事呢,应该庆贺。”

      “什么好事?”陆老太太抹着眼泪,气苦极了,“亲事都没了,你还说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陆景瑶轻声道,“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嫁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怀里,林枫抬起一双鸳鸯眼,看向陆景瑶。张今那种捧高踩低的小人并不少见,但像小丫头这样能看清事体,拿得起放得下的,还真是不多见。

      能教出这样的女儿,那个陆元,真的是贪官吗?

      半柱香后,陆仲和宋金珠一前一后回来了,陆老太太红着眼圈,低声说道:“阿瑶说了,这门亲事她不做,明天一早,咱们去张家退亲。”

      两口子都吃了一惊,陆仲脱口说道:“不行,退了亲二丫头怎么办?她都十六了,上哪儿再找个合适的?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娘家当老姑娘吧!”

      “就是,真要是当了老姑娘,咱们老陆家的脸往哪儿搁?”宋金珠道,“况且张今花了大哥那么多钱,咋能说退亲就退亲?那咱不是亏大了嘛!”

      陆老太太心里也不想退,眼见他们两口子都反对,连忙问陆景瑶:“阿瑶啊,要么就先不退?”

      “这亲一定得退。”陆景瑶说道。

      她见宋金珠还要吵嚷,连忙抢在头里开了口:“二婶说的没错,张今花了我爹那么多钱,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二婶,明天我们一起去退亲,一定把阿爹的钱要回来!”

      宋金珠满肚子的反对顿时全都咽了回去,陆元在张今身上花的钱可不止百八十两,真要是能要回来,陆景瑶是个毛丫头,老太太又偏心二房,这钱早晚能弄到手。

      陆仲还想反对,宋金珠一把拉住他:“这是二丫头的亲事,你总得听听二丫头的意思嘛!她既然想退亲,那就退了吧,明天我跟她一起去张家,把大哥的钱要回来!”

      她使劲朝陆仲挤眼,陆仲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行,明天去张家,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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