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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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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再恢复的时候,沈奕清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触手可及的清潭,有些熟悉。
冰凉凉地一举,仿佛能将所有污垢全部冲洗。
他喜欢水。
在他和兄长弟弟被圈禁在烈焰山的时候,他经常渴望能痛快清泉。
后来摆脱束缚,兄长带着他席卷各大世家,一血前耻,没想到最后选了血炎谷作为沈家的阵营。
那里不仅没水,而且处处都是滚烫的血池。
虽然能辅助提高修为,但他讨厌泡在那黏糊糊的血液里。
不知道是从何时失去意识,但墨言城显然知道他的喜好,更明白如何让他冷静。
“你醒了,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吗?”
沈奕清坐起来,揉了下太阳穴,“刚才你说我兄长外出游历,不知踪迹。”
“心魄又在动摇,你害怕我,为什么?”
因为你在说谎!
沈奕清不敢在他面前嚣张,便低声道:“我在想,为什么兄长没有来找我。”
墨言城没有说话,沈奕清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时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枯草断枝被踩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仿佛在把他包围起来。
将手一伸,指尖竟触碰到了谁的小腿裤料,吓得赶紧一缩,沈奕清问:“是谁,墨言城你在哪?”
“不要怕,他们是我的傀儡,不会伤害你。”
他说完便将沈奕清从地下扶了起来,眼光在触到旁边的小孩之时,漆黑的双瞳猛地一缩。
这孩童握住了沈奕清的手掌,轻轻摇晃,表示亲昵。
然而墨言城出手一把将他的手臂打落,连沈奕清都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他们不是不会伤害我吗?”
“该走了,我要把他们收回珠戒,好御剑飞行。”
墨言城说完便从剑鞘中抽出泛着亮白光泽的长剑,施法使之漂浮,随即扶着沈奕清站在上面,一路破风,急速前行。
他虽然施展开了风罩,避开了强烈的摩擦,然而风声凛冽,沈奕清被这声音折磨地几近失鸣。
一双手掌按住了他的耳朵,温暖而不失分寸,时间瞬间拉长,真让人觉得心情怪异。
沈奕清从小就顽劣,比起研习正经的功法,他更对各方秘术感兴趣。
再加上自己的孽龙血脉,同辈中极少有人愿意和他相处,所以他常形单影只,胡作非为,经常惹了麻烦让父母为难,令前辈震怒。
说是叛逆,可再小的孩子也知道,背后诋毁自己的血脉和祖宗的人,交不得,他不想和父母解释,也不屑忍气吞声,暗自赔笑。
他擅长让那些口舌之辈彻底闭嘴,可却从未接受过如今这样的亲昵碰触。
为避免尴尬,他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墨言城道:“去白家,看看白逐沉能不能医治你的眼睛。”
“白家不救不意之人,我从小就不得白仙师的意,他定会拒绝我进入白家。不过,还好我和白乐山是青梅竹马,他要是敢拒绝我,我就把他从小到大的糗事全都抛出去,让他将来找不着道侣。”
墨言城唇边泄露出一丝笑,松开手在半空中画了一张符,那符灵动地摆弄了两边,竟像是长了脚,自个塞到沈奕清的耳朵里。
破风声骤然消失,沈奕清一愣,竟没想到墨言城会这种偏僻的术法,刚想问他刚才为何多此一举捂他耳朵,突然一道剑气刺破他们的屏风障。
有人硬闯过来,在发现墨言城的那一刻便发动信号弹。
砰得一声,红色的烟雾在空中炸开,那人兴奋地叫:“墨言城在这……”
御剑的人急速飞驰而来,迅速形成几股人流,空中密密麻麻,就像是招来一群乌鸦。
一小公子冲着这边大叫:“墨言城,这里汇聚了天下的傀儡师,若你不告诉我们复活傀儡的术法,今日你和沈奕清休想离开这……”
几团人围了过来,面面相觑,他们虽心里有这样的打算,但个个都知晓墨言城的厉害,现在仗着人多势众,心里暂时涌起了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冲动,不过待会若真动了真格,怕是只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乌合之众做鸟散。
喊话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沈奕清仿佛坠入了热闹的集市,外面唾沫四溅,而墨言城充耳不闻,反而从这包围圈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线。
一人叫骂:“还不快拦他,等着干嘛,看着他跑吗?”
这声音尖锐刺耳,可就是没人敢拔出佩剑,直指墨言城。
众人都在等一个出头的,过了半晌,终于出来了个不明事理凑热闹的小修士。
他讨好地朝旁边娇娆的女子道:“酿儿,他就算再厉害,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等会我打不过就逃,但是那沈奕清的聚魂石,我一定给你弄到手。”
酿红扯了下唇:“黎知,行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逃也逃不了。”
黎知扫了一眼周围,抱怨道:“我是打不过,难不成我们千辛万苦追过来看热闹不成,这机会千载难逢,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看着我,别眨眼。”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我告诉你,你死了我可不和你爹爹交代,就算你再逞能,我也不会和你结成道侣。”
这酿红御剑落了后面,众人怂恿这修者赶紧去拦墨言城。
这人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便鼓足了气,提剑横举,纵飞过去,直刺墨言城的手臂。
他本想若墨言城反应不过来,一定会下示意松开沈奕清,到时他便可乘机而入,夺走傀儡。
可墨言城根本就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两根手指夹着那人的剑锋,轻轻一弹,便将那人连同剑直接甩了下去。
女子见状,心急如焚,赶忙脱离队伍去救那男人。
墨言城像是烦了,便停剑在半空之中,对着离他最近的修者道:“速速离去,若再和我纠缠,我定让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修者愤愤不平:“墨言城,你是鬼道的开山之人,我们跟从鬼道,自然对你敬佩久仰。但你也知道,傀儡师在这世间受到的是何等待遇。
我们只是炼制死尸为己所用,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可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士却将我们视为阴邪歹毒之人。
现今你复活了沈奕清,得到了千人、万人梦寐以求的复生之术,你可以万古流芳,更能和沈奕清继续逍遥快活,但你不能一个人独享这术法,让天下的傀儡师仍深陷你开创的泥潭之中,被世人继续鄙夷唾骂。”
他说的真真切切,众人都点头表示赞许,然而沈奕清听了,却觉得他倒打一耙。
他紧拽着身边人的衣物,冲着声音传来之处喊道:“天下术法何其繁多,墨言城又没逼着你们修习傀儡之术。说这么多,还不是想让墨言城教你们如何复活傀儡。
但他根本就没有传业授道的责任和义务,你们要是想着人多势众,逼他交出术法,他等会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邪不压正。”
“沈奕清,你这个离经叛道的畜生,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居然还用离经叛道来形容他,那还不如用灭绝人性,反正他身上流着孽龙的血,该杀该死,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可偏偏墨言城就让他活了过来,不仅如此,他还立誓成了他的道侣,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骗自己,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摆脱这群缠人的家伙。
沈奕清笑道:“你就算再贬低我,也不能掩盖你们卑鄙的意图。
我就算离经叛道,那也比你们睁眼说瞎话要强。若你们还不散去,就休怪墨言城手下无情。”
旁边的人见沈奕清振振有词,虽眼瞎,却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得通通透透,他们本就怀了几分歹意,仗着墨言城不会和他们逞口舌之快,便想着把各种道义强加在他身上,最好能让他出手打伤几个。
这样,就算最后事情不成,那也能让他声名狼藉,受所有傀儡师的谴责,若哪天能有人集结势力讨伐他一笔,到时候大家便能一起受利。
可沈奕清这样一说,倒是让他们站不住了脚跟。
此时若大打出手,便是他们强抢术法,墨言城就算是把他们全都杀了,那也只能怪他们利欲熏心,自食恶果。
看清了局势,周围的傀儡师们便相继散去,那参不透还妄想出手的,两三招内便被墨言城从空中打落。
人从半空中直坠地面,若失去意识或无人救助,便会直接砸成肉泥,其余人见墨言城毫不手下留情,一打一个准,立马匆匆驱剑离开,没一个敢继续看热闹。
降到了一小镇,沈奕清听着街头吆喝,片刻,脑袋上便被套了一顶帷帽,他触到了细软轻薄的纱,问:“是什么颜色的?”
墨言城道:“你平时只着黑衣,这自然是黑色。”
沈奕清笑,心想他定是见过自己穿过很多黑衣,虽然不记得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越接触,他便越觉得墨言城不可能伤害自己。
也就是说,他是被其他人杀死的。
自从将眼睛上的两个窟窿用帷帽遮掩住后,两个人又御剑飞行了一段距离,虽又碰到了很多修者,但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
不到半日,墨言城便从空中降了下来,他扶自己站在平地,沈奕清便支撑着他的手,慢慢落下。
旁边一道哀怨的声音灌入耳内:“我没杀人,也没剥削百姓,凭什么不给我医治,我怎么就成了不意之人,你们倒是给我个说法呀!”
“我们没有义务解释,阿深,这是你领过来的人,我们白家无人愿治,你带他走吧。”
阿深哀求:“师兄,这人救过我一命,你可告诉我,为什么他会成不意之人吗?”
“这还用说。”白舒压低声音道,“自从师娘死后,你见过谁敢收这种流连烟花柳巷的滥情之人,要是被仙师知道,那可就惨了。”
阿深愁眉苦脸:“人命关天,就不能想个法子吗?如果只是钱财的话,他还是能能拿出几分的。”
他这话一说,旁边一位小师弟便拔高嗓音:“白家不救不意之人,这是师训,请回吧,名单上有名字的人请跟随我进入白家。我只提醒一次,若心怀歹念,就会被迷阵中的妖兽掳走,不想丢了小命,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在一旁安静等着的修士、凡人站得整整齐齐,另一边没被选上的则是挤在“不意榜”前涕泗横流,哭天抢地,要么就是学着刚才那人,讨要一个原因。
沈奕清顺着声音过去,也不等墨言城扶,便冲着那声音叫了一句,“白舒,叫白乐山来接我,我沈奕清回来了。”
白舒一怔,抬眸,他并没有表现出几分高兴,而是用冒着寒光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墨言城,招手和旁边的小师弟耳语了两句。
只见那人连不迭地往结界中赶,他便回过头来,应道。
“沈奕清,你是我们白家不意之人,赶紧离开,我们不会接待你。”
“你这什么意思?”沈奕清觉得纳闷,他和白舒也算是深交,怎会受他如此对待。
白舒道:“快走,不然的话,我便一纸书信,把你的踪迹暴露给赵明轩,让他亲自来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