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江念迟

2、第二章

　　虽然虞纪心里膈应，但他好歹知道分寸，开学前和王家人一块吃了顿饭。王家人倒也没那么不好相处，但就是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他们之间。虞纪向来对自己的第六感非常自信，他明白王家人的想法，但他也不屑于为了夺取现任外公外婆的欢心刻意讨好谁。他暂时不认为自己和王艺霞是一家人，顶多算个亲戚。
　　开学那天，虞纪没让虞仲行送他，但早起去了趟上回那家面馆。这几天虞纪没少在那吃面，一来二去也习惯了热情如火的大娘。大娘偶尔还会送他杯豆浆。今天去的时候，大娘特地给他拿了杯绿豆沙，“去的路上喝啊！第一天上学可别迟到啊！”
　　虞纪踩着点到了教室。里面的人来了大半，虞纪大致扫了几眼，挑了个还空着两个座的坐了。靠门的那一组的第二排。
　　又不少人进来，但始终没人坐在他旁边。虞纪有点纳闷，好歹是第一学期，自己不会丑到没人愿意坐旁边的地步吧。
　　他转头假装不经意地看窗子上的倒影。
　　……这不还是原来长得那样吗。所以没人愿意坐同桌的原因，姑且归结于自己太帅了吧。
　　虞纪还没来得及乐呵，旁边就来了个人。
　　一个男生。
　　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标准男高中生发型，就是刘海有点挡眼睛。虞纪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男生的长相……用漂亮形容更贴切。皮肤很白。手腕上有一节红绳，还吊着一颗红豆。
　　“你好，我是虞纪。”
　　“陈星。”
　　这名字有点熟，虞纪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大致过了一遍，最后思绪落在了校门口的公报。
　　“入校考年级第三？”虞纪犹豫着问。
　　“……”
　　“呃……学校门口的公告，随便看的。”
　　“我不清楚，没太在意。”
　　陈星的声音很冷。其实也不算冷，就是平静得像激不起涟漪的枯泉，让人背后微微发凉。虞纪自认算个比较敏感的人，自知说的话可能戳到了陈星不太喜欢的点，没再接着追问。
　　正好，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好，我姓乔，名燕，燕京的燕。不出意外，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教你们班的英语。”
　　“刚进高中的第一天，也要好好把心思收回来。别总想着未来很远很远，有些事就是突然一下全涌过来了。好好打下高一的基础。”
　　乔燕的威严一摆，原本还有一点嘈杂的班级立刻安静下来。虽然虞纪并不怕这个老师，但有一瞬间他的确被这个老师的脸色唬住了。未来三年可能都是苦日子了。虞纪有些复杂。
　　他偷看了看他同桌的反应。陈星没有什么变化，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一处愣神。
　　“开学后的两个星期会有一次军训，但这不是重要的部分，更重要的是两个星期后的月考。语数外文综理综全考，文综理综分开排名。届时我会根据名次调整座位，都好好学。”
　　虞纪出神了片刻，回过神时，他前面的女生已经站起来了。他很小心的用胳膊怼了怼陈星，“发生什么了？”
　　“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句枝，句号的句，树枝的枝，人有点大大咧咧的，希望大家多坦待啊！”
　　是个很有元气的女生。
　　句枝旁边的女孩子明显文静一些，虞纪只听到了苏鲸这个名字。虞纪十分高冷的同桌站起来说了陈星两个字就坐下，回到看桌的状态。
　　虞纪在心里轻笑了声，看起来好像软软糯糯的人还挺酷的，站起来学陈星甩了句虞纪，也坐下了。但这两个字，气壮山河，霸气侧漏，犹如高岭之花一般不可亵渎。
　　虞纪内心戏走得差不多了，顾及着还在班上，及时给脑子里的乱七八糟喊了个卡。
　　乔燕简单介绍了一中的日常安排。虞纪大致了解，每周星期天一天假，当晚有晚自习。正常情况下是六点五十早自习，六点放学，六点半上晚自习，十点放学。
　　还行，还挺满当。就没空想一堆破事。虞纪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后的日程安排，忙是忙，但如果能让他暂时逃避家里的事，他愿意24小时连轴转……
　　算了，还是不能连轴转，毕竟他还是一个要睡觉要吃饭的正常人。
　　新书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派发的。虞纪记起她是坐在自己前面的叫苏鲸的女生。
　　书发下来，虞纪先翻了翻数学书，很仪式感地写下来名字。他偏头看了看同桌的反应，很凑巧的是，他也先打开了数学书，这时也在写名字。
　　陈，星。一笔一划地写得很认真。虞纪还观察了一下他的字体，顿笔处分明，有几分瘦金体的味道。
　　“瘦金体？”
　　“正在练，还没练出什么。”
　　虽然虞纪不太懂书法，但饶是虞纪这种外行，也能看出来他的书法底子不差。虽然离瘦金体还差几分，但是一定有接触过楷体，还练的不错。
　　虞纪向来对字好的人很有好感。他没事就喜欢翻翻视频网站的书法大佬的视频，边看教程边练，效果虽然不咋样，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别人的字。
　　老妈原来说，签名体现一个人的文化水平。虽然虞纪不认同这句话，但也被押着练了一个多月。托她的福，虞纪虽然字不好看，签名还算潇洒。
　　现在不能喊老妈了吧……总觉得别扭的很。
　　应该喊姜红了。

　　陈星无意往新同桌那一瞥，观察虞纪的表情。
　　陈星觉得观看别人的表情变化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过仅限于当下。他看虞纪的表情由失神再到黯淡，往后又重新亮起来，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表情很细微，如果不靠观察和脑补，在别人眼里，虞纪就只有发呆一种情绪。但这是陈星从小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技能。
　　想到这，陈星皱眉，把自己从回忆里揪出来。
　　“……你还好吗？”
　　陈星提醒他回神，虞纪才像刚睡醒一样反应过来。
　　“啊，没事。昨晚睡晚了。”
　　虞纪敷衍他一句。陈星回过头盯着课本，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果然，人只要一忙就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不会想了。
　　晚自习下课的一瞬间，虞纪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第一天上课，课没上多少，所有任课老师，进来就是一堆废话。虞纪向来不喜欢听这种絮叨，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了一天。
　　相比之下，陈星明显更认真。虞纪意识到这位同桌可能是纯学霸，24k的那种，还是一丝不苟的乖孩子。
　　对，乖孩子。应该奖励一颗棒棒糖。
　　虞纪不住校，下了晚自习直接出校门。这个点，也有胆子大点的住宿生溜出去对面的巷子买宵夜。显然新同桌不是这类人。不过虞纪看到了之前坐在他前面的两个女生。他有些意外，不过并不打算多做交谈，刚好经过她们的时候，虞纪听见了一个女生叫住了他。
　　“哎，你好啊同学！”女生笑得很灿烂，语气很亲切。虞纪看出来这是个自来熟的姑娘，可惜他没什么兴趣留下来掰扯，出于礼貌还是应了一声，“你好。你是叫句枝？”
　　“你居然还记得我呢，”句枝眼里更亮了几分，她把旁边的女生拉过来，“这是我好哥们苏鲸。”
　　“我不是男的。”
　　“那跟咱俩是哥们有冲突吗？”
　　“没有，随你。”
　　虞纪听着她俩的对话，哭笑不得，“我可以走了吗，请问？”他特地咬重后面的“请问”。苏鲸明显比句枝反应快很多，“请便。枝枝就是像孩子一样，她可能只是有点好奇你。”苏鲸冲虞纪笑笑，“很抱歉打扰你了。”
　　虞纪对这种文质彬彬的回答明显招架不来，他回了个笑，转身走回家。
　　快十点半了。
　　这个点，出了巷子，小城已归于寂静。空气还是很闷热，附带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虞纪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这算是他来的这几天，在街上最晚的时间。但这个生活还要持续三年，如果不太顺利，可能还得再来一年。
　　南方的夜晚，是这样的。
　　还没等他再文艺一会儿，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门口的超市还亮着，他进去买了点零食充当一会儿的宵夜。
　　拿钥匙，开门。
　　虞仲行还在看电视，王艺霞这个点肯定已经睡熟了。
　　“回来了。”
　　虞仲行虽这么说，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视一下。虞纪应声，回自己房里瘫在床上。
　　手机响了一声。
　　他翻过去拿手机，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嘲笑自己一声，他打开了微信。
　　没有新消息，但是有好友申请。
　　陆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