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传说之何晏篇》连短亭

6、第 6 章

　　族长姓许，村子里大半的人也都姓许，所以这个村子理所当然般的叫做“许家村”。
　　开始在村口遇见的好心大姐是一对妯娌，也是姐妹，她们的丈夫是族长的表侄子。她们是从外面嫁进来的，族长管她们叫“阿兰”、“阿蓉”。族长说，孩子可以让她们帮着喂，奶水不够的话，她们家里还有头母羊可以下奶。吃了我的丸药，三天后就能下床的那个中年人大伙都叫他“大柱哥”，他会做木匠活，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件他打的家具。当作药费，后来他帮我打了个放药草的架子，又轻巧又结实。
　　族长，他让我管他叫“许大哥”，但是考虑到他的年龄，我还跟是村里人一样称呼他“许伯伯”，为此他还不高兴了好久。他说，我看起来就这么老么？
　　他总让我想起师父。一样的开朗，一样的豪爽，不服老，嗓门又大，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却深沉的像一坛酒，一坛放了五十多年的老酒。
　　大伙帮我在河的对岸盖了一座小小的茅草屋。许伯伯执意要我住在村里，我说，熬草药的时候味道很重，住在一起不方便，何况只要过条河就能往来，没什么不方便的。于是他只好同意了，最后还再三说：“何公子，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尝到老夫家来，咱们一起喝酒，哈哈哈！”他的妻子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老妇人，她站在丈夫身后说：“何大夫才没时间整天陪你这老头子喝酒呢！人家可是青年才俊！是不是啊何大夫？”我笑着说：“叫我‘公子’就太见外了，叫我‘晏儿’就可以了，我还年轻，以后还要大家多照顾。”许伯伯拍着我的肩膀大笑着说：“‘晏儿’好，就叫‘晏儿’！晏儿，以后要多来我家里玩啊！带着鱼儿一起来！”

　　许伯伯说的“鱼儿”，就是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
　　我把包着他那块白布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却没有发现一个字。我看着在床上乱爬的孩子，自言自语道：“难道你真的是鱼变的么？”他却只是看着我笑。
　　于是我给他起名叫做“何鱼”。河里的鱼，何晏的鱼，这个孩子，叫做何鱼。

　　鱼儿是个漂亮又干净的孩子，这绝对不是我根本没有的父母心在作怪。阿兰姐的孩子虽然结实，但是黑黑的，连头发都硬硬的，头上还有三个旋。这是阿兰姐的是第三个孩子，她说：“人家说，一旋软，二旋硬，三旋打架不要命。你看他头上这三个旋，以后绝对是个惹事精啊！大夫，你说有没有法子给他把这旋去掉啊？”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大姐，这是胎里带来的，也不是病，我可没法子治。”大姐虽然每次都这么说，但是看她宠孩子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会长成惹事精的孩子将给她带来什么不幸。
　　阿蓉姐的孩子叫“黑豆”，长的瘦瘦的，总是不声不响地闭着眼睛吃奶。每次我抱着鱼儿去喂奶，阿兰姐家的小子就伸直了腿一直蹬那头的鱼儿，然后阿蓉姐就会抱过鱼儿和黑豆放在一起吃。黑豆总是闭着眼睛吃奶，不看母亲，也不看鱼儿。
　　鱼儿长的真像条鱼，全身软软的，白白的，眼睛又黑又大。只要吃饱奶就扎着手要我抱，大姐们想多抱一会都不行，又是哭，又是犟着身子，直到我接过手来才笑呵呵地打着饱嗝。大姐笑着骂鱼儿说：“人家说‘有奶就是娘’，你爹又没奶给你吃，你还扒着他不放手！干脆给我当儿子多好！”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只是鼓着嘴巴发出“噢、噢”的声音，大姐们就哄笑着逗他：“瞧瞧，瞧瞧，还不乐意了！快让你爹抱着摇摇吧！吃饱了就该睡了，是不是！”
　　吃饱的鱼儿总是要我抱着他在河边走走，他看见河里的鱼，就挥着手“嘘、嘘”的叫。他的眼珠子那么黑那么大，好看的不得了。用手搔他下巴的时候他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有时候他会用他小小的软软的手指摸我的脸，摸到眉毛的时候痒痒的，我笑了，他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开始打呵欠，等回到我的小屋的时候，他就睡着了。

　　后来，大姐的奶水不够了，就拿羊奶给他喝。开始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吃，哭着闹着就是不张嘴，我急得团团转，抱着他屋里屋外来回走，我哄着他说：“鱼儿乖，来，羊奶甜甜的，可好喝了，咱们尝一口。你看爹爹也喝的。”说着我从碗里蘸了一点羊奶，放在嘴巴里吸了一下，他歪着脑袋盯着我的手指看，我又蘸了一点，放到他嘴边，轻声说：“鱼儿好乖，你看爹爹都喝的，你也要喝哦。”说着把手指凑近了他嘴边，刚碰到他的嘴唇，他就一口含了进去，小舌头不住地舔着我的指头，嘴巴一吸一吸的，我喜出望外地又蘸了好几次喂给他喝。他用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指，一边看着我一边吸我的手指。等他喝完奶，我的手指都被他吸的有点疼了，当父母，不，当父亲真是难啊。
　　等他习惯羊奶的味道之后，我就改用勺子喂他。吃奶的时候，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我抱着他的那只手的手指，一只手不住的跟着我拿勺子的手乱动，好几次把奶打翻，我只能苦笑着拍拍他继续喂他。

　　鱼儿是个很乖的孩子，他不爱哭，有时候我去采草药回来晚了，过了吃饭的时间，他也不闹，只是拿大大的黑眼睛看我，嘴巴里“哦、哦”地催促着要吃奶。有一次我在屋子外面晒草药，放他在床上睡觉。过了好长时间也没听见他醒来要吃奶的声音，我走进屋里一看，大吃一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掉到了床下，打翻了放在一边的水罐，滚了一身泥，还兀自玩的开心，看见我进来就伸出手“呒、呒”地叫我抱。我也不顾他满手是都泥，赶快抱起来看看有没有摔着哪里，他倒好，挥舞着两只脏爪子就朝我脸上抹。确定他没摔着哪里后，我叹了一口气，抱他到河边给他清洗。
　　我把他放在洗衣服的竹篓子里，用脚踩着绳子的部分，然后在一边的河水里洗他的小衣服。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小腿不停地踢腾，手也不安分，拨着水到处洒。他一边玩，一边朝着河里喊“鱼、鱼”，我随口跟他说：“是，是鱼鱼，跟你一样的小鱼儿。”说完我突然停下了洗衣服的动作，他还是指着河喊着“鱼、鱼”，我抱起他，看着他，说：“你说‘鱼’，跟爹爹说‘鱼－’。”他叫的更欢了，不住地喊着“鱼、鱼”，我紧紧地抱着他，亲着他的脸庞不住地说：“鱼儿会说话了！鱼儿会说话了！我的鱼儿会说话了！”然后他“咯咯”地笑了。
　　后来，我教他说“爹爹”，他扁着嘴巴说“得得”，我抱着鱼儿跟大姐他们说：“你看，鱼儿会说话了，他会叫爹爹了。”然后鱼儿就发出“得得，得得”的声音，大姐笑着说：“还早呢，你看我家三虎子，都会说‘吃饭’了呢！”这时候头上有三个旋排行第三的三虎子就示威般地冲我喊：“七范，七范”，我心想，这个还不如鱼儿的“得得”来的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