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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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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就是腊月二十五,
英子给秋月打了个电话就回家去了。
如果不是凌非凡和卓晓涵相邀,按常规,秋月必是要去山庄呆几日的,临到除夕再回
家,春节和父母回老家后,又将呆在山庄直到上班。
不知怎的,秋月不想去山庄,
时间尚早,秋月漫步在城中的大街上。这原是个很糟糕的小城市,古老的矮墙瓦屋,显
得腐朽不堪。
她一边想着一边向环城路走去。
横穿环城路,便是北山脚。
这儿有一大片空地和停车场,那片空地被开发利用成了花卉市场。
这些花卉,绝大部分是就近花农自己培育的,买卖十分灵活,生意也颇兴隆,加之时临春节,
家家都要添喜气温馨,故而讨价还价之声不觉,十有八九都能成交。
春节花卉市场的价格比平日的要高,可买的人依旧很多,大约都是看好这个节日市场吧。
秋月四下望望,没看见非凡与晓涵,知他们还未到,便挤进人群去看看花卉交易。
这儿花卉的数量品种还真不少:铁树、万年青、彩叶草、梦幻紫羽衣甘蓝、翡翠山芋、婆娑
肾蕨、春兰、锦绣惠兰、各种山茶、四季杜鹃、青青凤尾竹、含蓄龙舌兰、梅花、矮化四季
栀子、含笑花......数不胜数;还有成束的没有包装的玫瑰、康乃馨、梅花、菊花、满天星等。
更多的是盆栽花卉,造型别致婀娜;也有直接卖花苗的。她听到有人花一百元钱买了一盆茂
盛的凤尾竹,不禁咂了咂舌,挤出了人群。
刚出来,迎面便走来了凌非凡和卓晓涵,二人一路行着一路讨论着什么,还不时地笔划着手势。
“二位早啊!”秋月迎上前笑道。
非凡笑道:“还是你早些,我们俩迟到了!”
晓涵微笑道:“北城可真是个好地方!”
非凡哈哈笑道:“那当然,这个好地方可专门儿制造好缘分!走,山上赏梅去!”
秋月和他俩并肩而行,问道:“适才,你俩在谈什么?”
“哦,无聊的事儿。晓涵说诗歌是为政治服务的,脱不了政治环境或因素。我说诗歌是艺
术,艺术体现的是审美价值,体现的是一个人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与那什么政治啥相干?二
者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呶,意见不合,他说他的理,我说我的理,谁也不服谁。这
还真是时候,你来了,我们俩就不会再议论这些乏味的问题了。”
“有争论就有见地嘛,辩论不是坏事,而况你们旗鼓相当,真理在细微的差别处。你们同
为诗人,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与体会。”
非凡摆摆手说:“罢罢罢,我不想再挂这‘诗人’的空衔了,附庸风雅,像小孩子的游戏,
没完没了。咱们来个约定,可以吟诗颂词,绝不争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像吵架一样,多
煞风景。你们说如何?”
晓涵摊摊手说:“好好好,不争不争,我们只赏花儿,身外事儿莫提,莫提!”
秋月看到晓涵滑稽的样子不禁抿嘴笑。
晓涵也拿眼看着她笑弯了腰还要憋住不笑出声来的模样儿,也会心一笑。
他打量着她,穿一件白色带帽长风衣,帽檐有一圈白狐毛,内穿一件深红色高领毛衣,松松
地系一条白色暗花纹长丝巾;齐膝黑白细纹格羊毛裙,白色高筒靴;红色绒手套;长发被
黄色绣花小丝巾系着,蓬松而不紊乱。
当她的眼光碰上他时,他慌忙避开了,说: “你没去山庄吗?”
“去山庄干嘛?我们不是约好了的吗?”
晓涵自知失言,笑道:“我以为你会和刘勇一道来呢。”
非凡看看晓涵尴尬的表情笑道:“你呀,没事儿找事,这青山瑞雪提不起你的兴趣,眼前还
有美人如玉,再美的风景也是敌不过,何苦寻那扫兴的话来说呢!”
这话让晓涵更是无所适从,秋月嗔道:“看不出非凡你也会拿人寻开心啊,这怕是头一遭吧?”
“我何曾寻别人的开心了?只是实话实说。相逢即是缘,何况我们相识相知呢。”
“谢啦,也不负了今天的相约了!”
晓涵在一旁似有心事地看了他俩一眼,说:“到山腰了,歇歇脚吧。”
在凉亭歇了下来。北山上,树木蓊郁,蔽日的林荫掩映大道曲折有致,被修理得整整齐
齐的道边灌木,直沿着银色的石梯抵达山巅。
每一处平台,都有一座或数座凉亭,点缀以花团锦簇。每年,在这半山腰上都要举行花
卉展览,引来众多的中外游客。
最引人注目的是民间艺人雕刻的佛像、根雕、砚台、笔筒等,而且沿梯现雕现卖。
平缓的地方,还有小吃摊和卖首饰坠子等地摊,也有瓷器古玩等商贩,很是热闹。
游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北山是北县的一处旅游胜景,另一处便是西南郊二十公里外的龙湖。
为了尽快抵达山巅,三人小憩了片刻就继续前行了。
他们轻松而畅快地登上了北山,山顶有一座庙,却是一座千年古寺。
三人在寺里游玩过,便下山来。
少时,山脚下开始起雾了。雾霭缓缓上升,越来越浓,很快淹没了城市,隐去了树木,
漫过了山腰,只让高山之巅浮出。真是奇绝的人间仙境啊!远香阵阵袭来,风起云涌,势如
惊涛骇浪。这一片无际无涯的云海,似若那龙湖,所有的远岫都成了海面的小岛屿。
这深不可测的云海,浓若香乳,松软如絮,恍若天堂。倘有小舟,仿佛可以在上面尽情地荡起双桨,或徜徉其中,恣意地享受腾云驾雾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被这奇妙得无以伦比的景象陶醉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这迷迷茫茫无
边无际的云海所带给人的心灵震撼,那热烈奔放的气势使人荡气回肠。
晓涵看看身边两位沉醉痴迷的朋友,说:“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致,不赋诗以记,岂不是
一大憾事?”
“好啊好啊,今儿能目睹两位诗人即兴赋诗的风采,实在三生有幸!而况又添一道风景,岂不美哉!”
非凡奇怪地看着他俩,像打量两个陌路人似的,笑道:“好是好,不过你得先来!”
“我先来?为什么?”
非凡依然笑容满面,说:“你同意,就是二比一,我只得同意;你不同意,就是一比二,
我就可以继续我想做的了。呶,这会儿,我得浪费大好的光阴来搪塞你俩,这不是你的赞同
造成的吗?在这儿‘啊啊’地大发感叹,不觉得虚伪吗?美轮美奂的景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语言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多么苍白!”
“我说,如此简单的事儿,你竟发这般感叹!”
非凡摇摇头笑道:“如此简单的事儿,何苦要自寻烦恼,费神费力还落得人笑话!”
“你越发这样儿,就越要让你赋诗一首,偏不服你!不就我先来吗?先后都一样!”
非凡笑道:“把事看简单些,你就会很快乐,太劳心劳神,你会吃不消的!既不服我,你尽可先来!”
秋月没听非凡说话,低头想她的诗去了。半晌,她才吟道:
“千步银梯一睹妆,北城苍苍,浸染芬芳。多情浅使雪空扬,欲取身旁,缕缕幽香。
可惜蜂蝶不耐霜,万里无疆,已负愁肠。笛声若是破凡墙,倩影何伤,知己他乡。”
吟毕,非凡以讶异的目光看着他,赞道:“主题暗隐在词牌名中,《一剪梅》,其实也可
以作为题目,不错。时光倒流几百年,恐怕是另一个李清照吧!”
“承蒙夸奖,我快陶醉了!”
她明白,在他们面前,自己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她望着晓涵,说:“晓涵,该你了!”晓
涵微微一笑:“你开了个好头。不过我也想好了。”说罢吟道:
“心系北城连,孤影依依去日闲。几度春秋人辗转,婵娟,相识相知莫畏言。
相遇必因缘,归尽游人我亦怜。休问愁眉堪至此,魂牵,只为君心世外眠。”
当他吟到最后两句时,深情地望着秋月。而她正低头品味着他的诗句,根本没看他,若
无其事地叹道:“婉约精致,自叹不如!”
非凡倒看着他俩,笑道:“秋月,你的梅花找到知音了!”
秋月红着脸说:“非凡,你什么意思啊?”
非凡哈哈笑道:“别害羞,‘我亦怜’呢,你‘知己他乡’,他那不是《南乡子》吗?人家可
是特地‘心系北城连’,哪怕‘万里无疆’也‘不负愁肠’来相访,‘只为君心世外眠’哦!”
秋月听了又羞又恼,道:“这什么跟什么啊,东拉西扯的!快念你的诗吧!”
晓涵在一旁微笑不语。非凡笑道:“行行行,不瞎扯了。不过,晓涵的来意,你比我清楚了!”
秋月晓涵忙催道:“快念吧!”非凡见他俩催得紧,笑道:“我的可没你们的浪漫感人,念出来你们可别失望!听好了:
云雾滔滔山幻海,雅吟醉叙楼台。百花当日正如梅,潮奔蝶涌,曲尽化尘埃。
反复本来尘世戏,谁人主宰兴衰?何堪渺渺路徘徊,云边自在,潇洒我游来。”
晓涵听后笑道:“你似乎太消极些了吧?这好象不是你的性格!”
非凡不语,只微笑着看着沉思的秋月。秋月发自肺腑地叹道:“好一句‘潇洒我游来’!神游
仙境心若仙,看透红尘‘潮奔蝶涌’趋炎附势,还是逃不过‘曲尽化尘埃’;笑看‘红尘反
复’,人生如戏,也不论‘谁人主宰兴衰’,天外云边,我自潇洒!”
非凡哈哈大笑道:“晓涵哪,我可得借借你的诗喽,‘相识相知莫畏言’呀,哈哈哈......”晓
涵自知是稍逊一筹,心有不服,可当着秋月的面,不好再作挑战,只是讪笑道:“得,我服
输还不行吗?”
非凡笑道:“你并不输我,倒是你的词句信手拈来句句精髓呀!‘相遇必因缘’,我们今儿的畅游也许真是前世因缘注定的吧!”
三人都被这种真诚的情谊感动了,也不再论诗词的问题,只静静地享受这种相处的快乐。
秋月看看身边高耸的北山,蓦然想起了祁与智的诗来。这北山原是历经风浸雨蚀,几乎是摇
摇欲坠的样子了。
非凡看看她专注思考的神情,微微一笑。晓涵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秋月摇摇头,微笑道:“高处不胜寒!”
又问非凡道:“去北城寺吗?”
非凡道:“去看看吧,八宝寺更值得去看看的。”
于是,三人离了北城,进入了北山寺。
龙湖碧波荡漾,游人颇多,到处都是画舫悠悠,欢笑弥漫。
这座湖里有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岛屿一百多座,
因其湖面烟云笼罩,顾得名龙湖,在这里,人们可以欣赏到“一行白鹭上青天”的飘逸,也
可以领略“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优美,还能感受“落霞与孤婺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
观......所以,这里游人如织,乐而忘返。
在湖入口处,还有几家出租社,专门出租雅俗娱乐用品,诸如扑克、麻将、棋类、管弦类乐
器等。
一行三人租了一副围棋还有一把二胡,坐上一艘画舫,愉快地欣赏起湖上的美景来。
寒风阵阵,吹起微微涟漪,碧波如翠玉般晶莹,轻拍着沿岸;水草倒映,群岛摇曳。湖
面上,烟纱缕缕,旖旎妙曼,却始终是那么朦胧飘忽,如梦如幻,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画
船上,非凡与晓涵在对弈,秋月坐一旁自我陶醉般地拉着二胡《春江花月夜》。
“不下了,晓涵,太费神了!”非凡掷了棋子儿说。晓涵笑道:“这盘下完吧,才中场,
还没定胜负呢。”
非凡摆摆手说:“我自知棋艺不如你,所以才中场打住。好了,我们还是欣赏美景聆听仙乐
吧,洗洗自己的灵魂。”
于是,他走到船头,舒了舒筋骨,又说:“这龙湖真是游不够,能一辈子生活在这湖面
上,或者变成一只来去自由的野鸭,那该多好!”
晓涵笑道:“怎么不变成一只白鹭飞走呢?”
非凡笑道:“不敢奢望,能变成野鸭子就很不错了!”他注视着湖面上袅袅烟波,继续道:“下
辈子再不做人了,做人太累了,还是做鸟儿好!”
晓涵低头一笑:“生存竞争,优胜劣汰,生物界的一切都是一样的,何止是人呢,我们无法
掌控上苍安排的既定宿命。
鸟儿有鸟儿们的生活模式和竞争手段,残酷与否,不是我们能界定的。或许,它们还
羡慕做人呢,要不然非人类修炼的话首先得修成人形方能成正果呢?七仙女,织女为什么都
愿意下凡做人呢?”非凡不想和他争辩,只是笑笑。
秋月停了音乐,来到二人身边,说:“既做了人就得按人的方式生活,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非凡驳道:“谁定的方式呢?当然是人。人把自己箍得死死的,连思想都是如此!我总是不
愿意去思想的,可我们就像一块被煅烧的铁在机器上打磨一样,不成形状就将被遗弃,
成了形状方可入类。也许我们生来的思维就是不同的,但每个人都得经过煅烧方成器,所以
我们的发明创造就少得可怜。有谁知道疯子或傻子的思维世界呢?或是动物与植物的思维世
界?如果我们深入进去,大概会像我们看傻子一样觉得这个世界非常可笑,可笑得不可救药。
所以,有时候没有思维的世界是很美的,美得无法言喻!”
秋月叹道:“谁能真正做到不思维呢?梦里都还戏样百出呢!”非凡似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冬天的夜晚来得非常快,湖面上刚刚还有画船来往,倏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天暗了下来,龙湖变得静悄悄的。离开龙湖,三人便一起坐上出租车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