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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二节 便胜却人间无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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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打横抱起邝露,往内府寝室走去。
室外,白雪纷纷压红梅,枝颤花动积雪落。
室内,情浓烈烈若火烤,攻守进退不成章。
良辰美景,红鸾暖帐,风舞被浪,缠绵恩爱。
七日
两人卸除了种种俗务,讨来了七日的全然相处。
这七日与他俩过去千年相处的岁月有相同之处,亦有不同之处。
相同之处在于两人心意相通,上可谈经论道,修行法门;下可聊奇闻异事,八卦传奇。便是两厢静默时亦不会觉得尴尬。他二人喜好虽略有不同但品味却一致。就如千年以来相处一般。
不同之处在于两人的态度。
于润玉来说,他如今可在邝露面前卸去所有伪装,不再隐忍所有情绪。情浓耳热之后亦会在邝露耳边坦诚诉说自己爱意。他犹如一个贝壳,打开自己坚韧的外壳,将邝露包裹在最柔软的内心。
于邝露来说,如今的润玉不仅仅只是君父,是师长,更是自己的丈夫,共伴一生之人。便也渐渐恢复了自己活泼的性子,偶尔还会故意作弄润玉,开些逗趣的小玩笑来调剂生活,只不过每每玩笑开到最后,邝露口头上讨来的甜头都变成了在床上吃的亏。
毕竟,润玉天资卓绝,所看典籍不仅过目不忘更能举一反三。而于灵修一事更是天赋异禀,花样出新。最可恨的是明明占尽所有便宜,惹得邝露溃不成军,却仍旧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邝露出身大家,便是看了些画本,知男女情事需得有来有往,却愚钝得不知诱惑法门。每每灵修的一开始,邝露是胸怀反攻之心,势要让润玉也情难自已,眼染泪珠一次。只是不知怎的就会被润玉哄诱得任凭摆布。她却不知自己青涩生疏之样,于润玉眼中更是可爱不已。
第七日晨间,邝露还未起,仍在睡着。润玉便端来了饮食,放置在小桌上,暂放在榻下。
润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挑起红罗帐后便伸手捏捏邝露耳垂道“别装睡了,快起来吧,都日上三竿了。”
邝露睫毛微动,但未睁眼。
“露儿,乖,就算要睡也要起来吃些饭菜再睡,否则胃光坏了。”
邝露闻言只是皱皱鼻子,撅起了嘴角却仍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润玉也并不着急,只凑近道“你初来璇玑宫时,到我寝殿打扫时看到了一本书。”
邝露虽闭着眼,却眼皮翻动,明显在思考是什么书,不过没有让她猜测太久,润玉便说出了答案。
“《上古异兽秘闻录》,当时我见你对书中龙之一篇十分好奇。不知露儿可否告诉我,那本书最后对龙之习性有何判词?”
邝露明显记起来了,只见她肉眼可见得红了脸。装作对方才润玉所说一切毫不知情的样子,起了床。
猛然起身,邝露腰肢酸软,幸得润玉及时扶住,又拿软靠垫住,才堪堪坐正。
邝露乖巧一笑道“早上好啊。”
“娘子,你应该说中午好了。”润玉一边打趣邝露一边搅动碗中清粥冷凉,作势欲喂。
可邝露一没病二没灾,全然没懂润玉的心思。直接乖巧地自己接过碗来,慢慢地啜饮下稀粥。
待邝露喝完抬头时,看到润玉眼神便有些羞赧。润玉情动之时,眼神便如静水下的暗流,隐秘而危险。让邝露不知觉沉沦其中,乖乖被拆吃入腹。
可饶是邝露是块好铁也难这么快就能被敲打成钢,邝露扶了扶自己仍旧酸软的腰身,只得装作不知润玉眼神为何意的撒娇道“相公,我吃完了,能继续睡了吧?”
润玉垂下眼眸,拿起一帕子给邝露边擦嘴边道“你安心睡吧。毕竟辛苦了一晚。”
邝露呛咳出声,心道“不敢不敢,您才辛苦。”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邝露怂得胡乱地回了个嗯,便拿被子蒙住头,继续装睡了。
毕竟,《上古异兽秘闻录》,龙之一篇,对龙性的判词只有三个字。
龙性淫。
想起当时自己还因润玉清冷禁欲而对这判词产生怀疑,邝露现在只想对《上古异兽秘闻录》的作者说声对不起。
胡乱地想着,邝露又睡着了。
这一觉就又是两个时辰,等邝露醒来时,太阳都即将西落了。
邝露穿戴整齐后满府找润玉身影,最后发现他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新嫁娘贪睡不醒,新郎官亲自下厨。虽说情有可原,但怎么看怎么让邝露感觉有点羞人。她慢慢挪到润玉身边,探身看润玉切菜。
不消说,润玉事事完美,就连切菜都让人感觉出了种潇洒的美感。
“相公,我来煮。你也忙一天了,快去歇歇吧。”
“哦?你来煮?好啊!汤我已经坐上火,饭也在锅灶上热着了。你现在就切下菜,抄熟就行了。”
“听起来不难,那你就先去洗手等着我喊你吃饭吧。”
“左右无事,我看着你做。”
“好吧。”邝露净手后拿刀切菜,刚要准备卷起袖子。
“慢着,我给你把袖口卷起来,不然弄脏了。”润玉已经在帮她挽起来了。
邝露举起刀,活像梦里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样子。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她也就只做做点心,算是半个白案能手。但在红案,炒菜做饭一事上却无甚才能,通总的经验便也只有梦中逃命时做的鱼汤了。看着这满菜板的材料,邝露顿觉自己拦下了个比领兵打仗更难得差事。
润玉看邝露神色,不由得轻笑出声,从后环住邝露,把着邝露执菜刀的手指点道“这菜要切片,像这样。”耐心细致,就如以往教授邝露布星时一般。
可邝露于厨艺上的天赋简直低的让人感到发指。在有润玉如此悉心教导下也仅能勉强落个能入口的程度。好在还有润玉之前就做好的汤饭,不至于忙活半天什么都吃不上的地步。
饭毕,两人便回了天界。
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两人手挽手地逛起天界消食。一路行,一路言笑晏晏。
途径先贤殿时,润玉脚步有些缓慢,面上微有些犹豫之色。
邝露看了一眼先贤殿匾额,心下有些明了,于是挽住润玉手臂道“你可是有心事?”
润玉转过身子对着邝露有些感怀道“我在想是否要带你进去拜会父帝牌位。”
自当年旭凤夜闯先贤殿后,这千年来润玉除了每年定祭之日外,再不踏入先贤殿半步,更未再拜过太微牌位。
太微其人自私寡德,行政无道,擅专权术,天界众仙唾弃日久。因而尽管天界是最重礼仪之地,润玉不祭父亲之举,也并未惹来什么非议。
只是,他人的温情对于润玉而言,就像是水之于枯井,一旦润玉接受,便会长久留存于心。无论太微在润玉幼年为他开蒙是否出自真心,于润玉而言,那终究是一段父子的温暖时光。
寡情之人往往专情,润玉亦是如此。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润玉微微点头,握起邝露的手,一起缓步走进先贤殿,为先祖祭拜上香后,领着邝露走到太微牌位前。
“父帝,润玉携妻邝露来看你了。”润玉嗓音有些硬,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情绪。“润玉前半生,亲长不喜,福薄缘浅,所得非所求。就连出生,都只是你的一场阴谋。”
“但好在,兜转半生后,能得露儿为妻,可见天道待我不薄。我比父帝你幸运得多。”
“这些年,我身为天帝,掌管六界,也需权衡多方。政务棘手时,我常想到您说的,天帝才是这世间上最大的囚徒这句话。重责在身,自像是无形镣铐困住天帝言行。若将万物皆视为棋子,如您一般,不与任何人交心,权衡利弊得失只为一己私欲,自然孤寡至极。可若将万物有情四字记于心间,以情酬情,以心换心,便会知于天帝而言,世间是我,我是世间。即便随心而欲也不逾矩,并非只有囚徒一种选择。”
“总有一日,我亦会为人父帝,可每想到你我父子的结局,我就心怀担忧。我不知自己会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还是会如您一样,父不知子,酿出遗憾。”润玉不自知地握紧了邝露的手道。
“子非鱼,不知鱼乐亦不晓鱼苦。万物皆非同体共心,感情难以相通,想法难以相知。可不相知亦有不相知的爱法啊。”邝露拉着润玉的手认真道“我爱上的那条龙,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常常自省己身,严于律己,宽于律人。我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真正的翩翩君子会有什么理由会成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而后,有些羞赧继续道“倒是我,厨艺不精,以后哪个小倒霉蛋成了我们的孩子,怕是会少了很多口福呢。”
润玉见邝露自嘲来宽慰自己,便不多做纠结,只笑道“于厨艺一道上,你确实还需为夫多加调教。只是,你本就不喜红案便无需勉强去学。你糕点做得好,于白案更有天分,你若喜欢,我便教你些糕点做法吧。”
“恩,但是除了厨艺,我还想跟你学琴。”
“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