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挡风了》花下踟蹰

13、第六章

　　“所以说，你就打电话给悠宝了？”
　　高考在即，简清阳和唐慎思相约到水木书店一起复习。书店开门还不到半个小时，人员稀少，两人便没什么顾忌地聊了起来，聊着聊着，简清阳就提起了一个月前李达耀给她发的消息。
　　简清阳朝唐慎思翻了个白眼，“是啊，谁让某人不接电话呢，还是在女神最无助、最害怕、最……”
　　“行行行，打住打住。”唐慎思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晚上都在自习室待着，手机一直是关机后扔在家里的。”
　　简清阳:“哼！”
　　唐慎思笑言:“你接着说。”
　　“我当时吓得不行了，我就想这也太惨了，跟李达耀比起来，我的生活简直太美好了！我就觉得我不能拒绝他呀，我要是拒绝他，我简直就不是人啊！他实在是太可怜了！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啊。但是我打电话给悠宝之后——悠宝这人真是特别厉害你知道吗——她立马就说，这就是道德绑架啊！我就觉得，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悠宝说，谁家里还没有点凄惨的事，但李达耀把这个拿出来告诉我，还说什么‘是去是留随你’，他其实就是要绑我！”
　　唐慎思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就给李达耀回了消息，说我一直把他当朋友，一直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好、特别仗义，根本没想和他处对象。然后李达耀就发了那么老长一条消息谴责我！”简清阳抻开双臂夸张示意，神情颇为不忿，“他说我怎么这么狠心，还说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说他瞎了眼才会看上我，还说我做人有问题吧啦吧啦……”
　　唐慎思笑出来，“他之前不是还说尊重你的决定吗？”
　　简清阳更加气愤，“就是说啊！”
　　“然后？”
　　“然后他就一直谴责我，要么递纸条要么发□□息，一写就那么老长，就说我做人有问题！”简清阳愤怒地，“你知道吗，就李达耀这个人，他说全班人他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他还动不动就谴责别人，就语文答题卡上的作文格你知道吧，他就用那个写谴责别人的话，每次都写满满的一篇啊！就他平时看着跟宋舟、跟陈倩倩关系都挺好吧，其实他背后都骂他们！他用答题卡谴责宋舟，整个作文格都写满了！”
　　唐慎思陈词总结:“两面三刀。”
　　“对对对！你这词儿用得太对了！后来有一次他说我说得特别过分，我就跟他生气了，就怼他说他这样谁也看不惯做人也有问题，肯定也没朋友！结果他说什么你猜猜看……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唐慎思看她笑得东倒西歪，好奇追问:“他说什么？”
　　“他说……”简清阳憋住笑，“完美的人，都是孤独的！”
　　唐慎思简单评价:“还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啊……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没有了啊。因为正好赶上学校课时安排变化嘛，他上周的时候和我说先把这事放一边，等高考结束再说。”简清阳道。
　　唐慎思思忖片刻，“他说花钱给你买吃的，买了很多吗？你都接受了？”
　　简清阳回答:“是买过，但买得不多，比起弟弟来少多了。”想了想，“而且，他给我买吃的，我也买吃的还给他了啊！”突然地，简清阳一脸惊恐状，“不会就是因为他看我也给他吃的，他就以为我对他也有意思吧？我天！”
　　唐慎思:“……”
　　“呃，对了，那个弟弟。”唐慎思转变话题方向，“课时安排一变，只有周日下午能休息，但还有作业在这儿拴着，你和弟弟应该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简清阳拍着桌子强调:“我们是心灵、心灵上的沟通！就是心有灵犀你懂吧？所以说，我们就算不见面也一点事都没有！这就叫真爱的力量！”
　　唐慎思懒得和她理论，“行，真爱，真爱哈。”拐回正题，“那今天我给你理科答疑，你教我数学蒙题大法，行吧？”
　　简清阳做数学题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套路，一是尽量做，二是用心蒙。通常情况就是，学霸用上各种知识点耗时十分钟才能做出来的题目，简清阳最多一分钟出答案，有时甚至是几秒钟。虽然，她其实并不会正规解题方法。
　　对此，唐慎思深有一番心得。她认为，学习中的聪明人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善于思考，此类人天生悟性高，能够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触类旁通，知一万毕；另一类则善于钻营，此类人擅长发现规律，而学习本身就是一种在模仿中找规律的过程，所以这一类人常常能够另辟蹊径，更为迅速地接近正确的答案。
　　简清阳就是第二类人。
　　唐慎思看着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着的简清阳，想，没准她将来会是班级中发展得最好的那个呢。
　　复习完毕，简清阳放下红笔，挺胸抬头，语重心长向唐慎思:“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
　　唐慎思:“什么？”
　　简清阳认真地，“考试之前，心中默念‘阳姐万岁’三遍，逢考必过，百试百灵！”
　　唐慎思:“……”
　　简清阳:“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唐慎思:“……”

　　……

　　高考那天，唐慎思并没有使用简清阳教她的所谓“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但简清阳的数学蒙题大法着实派上了用场，并得到了唐慎思的充分认可。简清阳在得意之余，将一整套法门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细心贴在她那本《高中数学满分解题方法大全》的扉页上，打算作为礼物送给俞泽旭。
　　后来几个人在校园内卖书的时候，简清阳说到了这件事，唐慎思取笑她:“你不是说你们是心有灵犀吗，怎么不通过心灵感应直接把整本书的内容传授给他呢？”
　　简清阳咳了一声，“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把书送给他，这样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啊！”
　　林思鸥疑问:“你和那个弟弟很久没见过面了啊？”
　　“是啊……他要补课嘛！而且，我们虽然没见面，但是在□□上也说话啊！”说着，将高考后两人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大家看。
　　聊天内容如下——
　　记录一:
　　俞泽旭:“学姐，快要高考了，现在学习是不是很紧张啊？学姐加油！”
　　简清阳:“嗯！学弟也要加油！”
　　简清阳:“学姐要睡觉了，学弟也早点睡哦！”
　　俞泽旭:“好。学姐晚安。”
　　简清阳:“晚安！”
　　“呃……”唐慎思无语地看向简清阳，“你们非要‘学姐学姐’、‘学弟学弟’不可吗？”
　　简清阳羞涩，“你不懂，这是我们之间的称呼……那叫什么，爱称！对！爱称！”
　　“……”
　　记录二:
　　俞泽旭:“学姐，今天我们学《渔家傲》了，我觉得有句话特别好，你能猜到是哪句吗？”
　　俞泽旭:“‘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俞泽旭:“希望学姐学习和生活上都能一帆风顺。”
　　简清阳:“谢谢学弟！学弟，晚安啦！”
　　俞泽旭:“晚安，学姐。”
　　唐慎思和林思鸥相视一眼，林思鸥吐了吐舌头，继续往下翻。
　　记录三:
　　俞泽旭:“学姐，在吗？”
　　简清阳:“什么事啊，学弟？”
　　俞泽旭:“学姐，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简清阳:“语文要挂了！”
　　俞泽旭:“学姐别担心，我听说今年语文特别难，好多人都没答好，学姐平时语文那么好，这次一定也没问题的。”
　　简清阳:“谢谢。”
　　俞泽旭:“学姐……”
　　简清阳:“现在很晚了，学弟你早点休息！”
　　俞泽旭:“呃……”
　　俞泽旭:“学姐晚安。”
　　“简清阳，”唐慎思转身问道，“你还喜欢这个叫俞泽旭的弟弟吗？”
　　简清阳点头，“是啊！这个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什么，就是……呃……你热恋的表现，感觉，和我们这些人……不太一样。”林思鸥委婉道。
　　简清阳:“哪儿不一样啊？”
　　林思鸥说:“就是感觉比较冷漠。”
　　简清阳立刻表态:“我的热情~哈~好像一把火~哈~燃烧了整个沙漠~~~”
　　两个人笑得缩成团。
　　简清阳的书卖得很好，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下了两本书。简清阳高举着仅剩的两本书到处截人:“这位同学，工具书来看看呀！”
　　唐慎思站在她身后，趁其不备拍了张照片。
　　照片拍完，唐慎思看了看照片里的简清阳，又看了看面前活生生的简清阳，突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简清阳变瘦了。
　　不仅瘦了，瘦得还挺多。
　　四肢比起从前已经纤细了很多，腰肢也隐隐可见曲线的形状。
　　唐慎思跟林思鸥咬耳朵，“你觉不觉得简清阳变漂亮了？”
　　林思鸥客观道:“好像瘦了点，也白了点哎。”
　　唐慎思摇头感叹，“还真是真爱的力量啊。”
　　剩下的书最终被简清阳以五元两本的价格售出，唐慎思发了说说后给简清阳读评论。
　　“有人说你是奸商，别人都卖一块钱一本的。”
　　简清阳不屑地甩了一下头发，“五块钱目睹女神真容，两本书是赠品！”
　　唐慎思:“……”
　　林思鸥:“……”
　　简清阳不去管两人似是刚刚遭遇天雷滚滚的状态，自顾自地摆弄着手机上的计算器程序:“我算算啊……前几天卖书挣了三百二十六，今天一天挣了一百七……一共四百九十六……现在我手里一共有的是……算上……算上……嗯……六百二十一块钱。”
　　林思鸥惊叹:“哇，你也太厉害了吧！”
　　简清阳沾沾自喜，“我也觉得我老厉害了，我还打算找个小孩给他补课呢！”
　　“那你上哪儿找小孩啊？”
　　“就是说，所以我才觉得我自己厉害啊！”简清阳开心道，“我就发微信给弟弟了，就问他有没有那种学习奇差无比的同学，或者学习特别不好的弟弟妹妹想要补课的。这样我又能找到人，又能跟弟弟说话，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唐慎思:“呃，你原话是怎么说的？”
　　“就是……”简清阳又调出微信聊天记录拿给唐慎思看。
　　微信上的聊天内容是这样的——
　　简清阳:“泽旭学弟，我打算给别人补课，你有没有学习很吃力的同学或者小学初中的弟弟妹妹想要补课的啊，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凌晨1:11。
　　俞泽旭:“我今天问问。”
　　俞泽旭:“初中的行吗？”
　　清晨8:03。
　　简清阳:“可以可以。”
　　简清阳:“最好学习差点的，学习好的我怕教不明白！”
　　晚上21:39。
　　俞泽旭:“挺多人都出门了，说等回来再说。”
　　俞泽旭:“我再帮你问问。”
　　“简清阳，你完了。”唐慎思简短道。
　　简清阳:“怎么了啊？”
　　“你们家弟弟，大概是因为距离感再加上你的低情商，已经有点累了。”
　　简清阳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你怎么知道的啊？”
　　唐慎思本来想说，因为她太了解这种感觉，原本就是不确定的感情，不确定的喜欢，若即若离，半推半就。久不相见之下，让追逐的一方劳累不堪，形神俱疲，最后强撑着自己的身躯，却连对方的一个笑容都难以承受。依旧接受那人所有的要求请求，只是心里总在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了，下一次，一定要拒绝。
　　话到嘴边苦涩难言，她生生改了口，“经验。”
　　两个字包罗万象。
　　简清阳神色仍然平静，坚决地摇着头，“你们不一样。”
　　“首先，性别不同。”
　　“其次，年龄不同。”
　　“再次，性格不同。”
　　“最后，三观不同。”
　　冷静地，“所以，你们不一样。”
　　唐慎思看她半天，放弃沟通，“算了，你们最后怎么样，跟我也没关系，我不关心。”
　　简清阳气结:“你说得就是不对！无论什么事，你总认为你是对的！”
　　唐慎思:“嗯，你说的对。”
　　简清阳:“哼！”
　　唐慎思沉默。
　　简清阳:“哼！”
　　“哼！”
　　“哼！”
　　“哼！”
　　唐慎思依然沉默着。
　　简清阳胸口起起伏伏，她想唐慎思说的一定是错的，可她又在害怕着。
　　备考的那么多日日夜夜，她被“学习”二字折磨得昏天黑地，只有他是她唯一的慰藉。她的心是寂寞的空谷，他就像谷中一头灵动活泼的小鹿，每一次低鸣和高吭，都在她心间萦绕不去。
　　他每天都和她诉说着自己身边的趣事，听她抱怨学习的紧张和困顿。他会用她不曾听过的哲理开导她、安慰她，会在她取得成绩时一边为她高兴，一边悄无声息地加长自己的学习时间。
　　他将她等成绩时焦灼万分的样子尽入眼中，说:“在成绩正式出来之前，都不要再想它。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错了还是对了都是你无法再更改的事情，不要让它影响你的心情。”又恳求她:“分数出来之后，能发给我看一下吗？”后面跟上一个小表情，简直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简清阳不曾谈过恋爱，在俞泽旭之前，她也不曾喜欢过某个男生。被这样地牵挂着、关注着，于她而言还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她不想失去他，可这似乎并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
　　她很怕。
　　林思鸥看见两人状况不好，急忙打圆场，“哎，简清阳，报考完事后你们家打算办升学宴吗？”
　　简清阳情绪依旧低落，但还是回答她:“办啊。”
　　“那到时候你可以请那个弟弟去参加你的升学宴啊！”
　　简清阳没有说话。
　　“简清阳，最后还有些话，说完我就走。”唐慎思淡淡地，“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这件事并没有一锤定音，最后你们怎么发展，还是要看你接下来怎么做。你如果一直保持冷漠，真的会伤人。”
　　唐慎思吁出一口气，像是在叹息，“你很单纯，不懂得处理问题。就像李达耀的事，虽然他的确人品有问题，但这件事一开始你的处理方式就不对，走到现在这一步你们都有责任。你不会处理事情，识人不明，因为你单纯，你自小就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这么单纯下去，这样就需要永远都有人来保护你，从前是你的父母，以后，我希望会是你的爱人。”
　　“无论怎么样，如果将来你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祝福你，会安慰你、会给你讲大道理的人，千万别让他溜走了。”
　　唐慎思转身离开。
　　穿着校服的人群来回流动着，简清阳站在他们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