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终点》柳一腰

11、part 11

　　到家的时候妈刚买菜回来，坐在小登上剥着毛豆，一粒粒饱满翠绿的豆子从抱着柔软薄膜的外壳里剥离开，静静的睡在小盆里。
　　林妈一边剥毛豆一边对林小墨寒暄，合欢被我早上过去看了，张裁缝还真有能耐，那荷叶边你都不知道掐得多精致，唉，一辈子就这一次啊，以后啊你求我给你做我都不干呢，一边说一边又笑，庄辰这孩子也算是被你找到了，我算是放心了，林小墨这丫头总算有人要了。
　　林小墨觉得烦，嚷嚷着，什么跟什么啊，妈，我烦着呢，我上楼了。
　　林妈还是笑，觉得自己女儿马上要嫁人了，庄辰又是这样好的女婿，只觉得一辈子圆满的做梦都偷笑了，也没和林小墨计较，抬头就说，一会下来吃饭啊。
　　话刚落音又咋呼开了，双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就喊住正要上楼的林小墨，林小墨，你给我站住，你衣服后面是什么？天哪！怎么都是血啊，你哪里受伤了？
　　被母亲一惊一乍的林小墨扭过头歪着脖子隐约看见水蓝色开衫后面隐隐的红，就顺手脱了针织衫只穿着镶着蕾丝边的白色棉修身长袖衫，那长袖衫有几分弹性，又不至于太紧，领口开的恰到好处露出细致的锁骨，柔软的蕾丝优雅的从领口一路镶过来，温润优雅，一弯腰一抬手就是浓重的小女人气息。
　　这衣服尤嘉曾经嘲笑她，林小墨，你得了吧你，就你把香奈儿LV蒂芬妮全部裹在身上你也就是一只泥猴子，没事装什么淑女，你还是穿西城市场八十块钱的一件牛仔裤看着舒心。
　　西城市场是离他们家不远的一个大集市，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食品，小玩意，反正大杂烩在那里都齐了，以前她和尤嘉喜欢去西城市场淘牛仔裤，八十块钱就能买到漂亮的水洗蓝自然旧的牛仔裤或者是舒服耐穿的棉T，在夜市里杀价杀的天昏地暗，尤嘉常嘲笑她买的T恤花哨的低俗，她有一次不服气，硬是把刚买的一件胸前有大片绣着亮片和夸张花样领子开的又低又性感的花T恤死活非要尤嘉第二天穿到学校去。
　　尤嘉不愿意，一张脸憋的铁青，直嚷嚷，林小墨你别过分了啊，林小墨一拳挠到尤嘉的后脑勺上，你这臭小子你到底穿还是不穿！
　　那时尤嘉刚上高一，校园新鲜人，无数小女生日日在后面追。说是来了一个优质帅哥，优雅斯文高贵如王子之类的赞美之词，然后那一日，明晃晃的太阳，尤嘉就穿着那件俗不可耐的T恤，竟然突然的就活色生香了起来，妖娆的跟妖精似的，纤长的手指不经意的拂过细碎的刘海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女孩子的心哗啦啦的就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子，好端端的白马王子怎么就变成妖精了呢，还是一特迷人的妖精，还要不要人活了。
　　尤嘉就站在校园葱郁的香樟树下，漆黑细碎的刘海微微遮住剔透漂亮的眼瞳，纤细修长的身体随意的靠在树干上，唇角诡异的抽筋，旁边是笑的连几颗门牙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林小墨。
　　也就是那一次，林小墨才突然发现，尤嘉已经漂亮的不可方物了。
　　思绪抽回，视线落在柔软针织衫背后的那一小片血迹，隐约还能看到手指印，星碎的片断电光火石的串联在一起，恐慌又无措，不安的气泡在心里发酵涨大爆破，扯的心心脏闷闷的疼，她想起前天被她摔碎的瓷杯碎片上的血迹，梁荟咬牙切齿的脸，小墨姐，尤嘉今天不能打球，还有那几个男孩子表情怪异的围着下场的尤嘉，然后一个一个背着包离开，还有尤嘉最后拽住她的衣角……
　　尤嘉的手心里有伤！
　　那个伤口在恶化在撕裂，流了那么多血，所有人都看见了尤嘉的疼痛，只有她自己没有发现。
　　林小墨只觉得十个指尖都冰冷的仿佛不是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血液一瞬间就冻结了，妈还在旁边嚷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发什么呆啊这丫头！
　　林小墨把小开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大概是在街上不小心被谁沾到的吧，我待会洗了就行了。
　　把自己扔在床上发呆，那一片血迹就像是最灼烈的光刺的眼睛生疼，然后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心里越难过平时尤嘉的好就看的更清楚，现在心里惦记的全然不是平日里尤嘉对她的冷嘲热讽，满脑子都是尤嘉如平时千百次在她面前灿烂微笑的样子。
　　尤嘉的微笑怎么比阳光还温暖，怎么比庄辰还好看？
　　林小墨顾不上其他，拿起手机就给尤嘉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林小墨固执的又拨了一遍，电话一接通林小墨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尤嘉，你这只猪！你是不是非要我觉得对不起你你才开心？
　　电话那边没有出声，林小墨又问了一句，尤嘉？
　　女孩在那边轻轻的笑，浅浅的得意，哦，是小墨姐啊，我是小荟，尤嘉现在在医院呢，您也知道他那手有伤，您喜欢看他打篮球他敬你是姐姐就表演给你看，这下好了整个右手掌心都血肉模糊了，我看着都心疼，小墨姐要是有什么话您告诉我就行了，我待会告诉他，我们尤嘉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心软这毛病改不了，估计小墨姐比我更了解吧？
　　林小墨愣了愣，满脑子就是一件事情一句话。
　　尤嘉现在在医院，梁荟说，我们尤嘉。她的——尤嘉？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堪过，攒到极致的冲劲忽然就被一桶冷水给泼个透心凉。尤嘉，亏我还内疚的要死，你都美女在旁了我还惦记什么，林小墨只觉得胸口有把火熊熊的燃烧，林小墨冷笑，声音越发的冷，我知道他手有伤，我就是来问一句他死了没有？
　　一口气憋在胸口，我那么内疚我那么惦记你，你倒好，和那个小妖精缠到一起了，我看你伤的一点都不严重，要是严重怎么有时间谈情说爱？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沉默，浅浅的呼吸声轻轻的从手机听筒处飘进耳朵，林小墨握紧了手机。
　　我还没有死，谢谢你关心。
　　尤嘉说的客气，语气淡淡的，然后说没什么事我挂了，就真的把电话给挂了。林小墨拿着挂掉的手机愣愣的发呆，然后傻笑，老天，你真跟我开了个巨有创意的玩笑。
　　一直笑，笑到眼泪断成线，一颗一颗砸进心底，撕心裂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