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医依旧没有死成》依痕

6、第六章

　　顾南月从梦中醒来。
　　梦里是故乡山水，还有清风、朗日，山坡上毛绒绒的小草，和一棵高大的琼花树。
　　原本一切都是安静的、祥和的。
　　直到小师妹出现。
　　她穿着粉色的衣裙，头发绑成两个包包，站在宗门前冲他喊：“大师兄！”
　　一嗓子把顾太医吓醒了。
　　他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里是他的府邸，位处宫城以西，如有贵人急召，一刻钟就能赶到。
　　这样的地方，寸土寸金，他可买不起，这是之前给莞妃娘娘治伤时皇帝给的赏赐。
　　当初谢恩的时候还感觉没什么，现在想想，多亏了皇帝陛下的慷慨，要不然小师妹来了住哪儿啊。
　　住客栈又得是一大笔钱。
　　顾南月之前的住处在城东，屋子很小，离宫城也挺近的，不过那里他也没怎么住过，与之相比，他对太医院的值班室更熟悉。
　　御赐的府邸很宽敞，房间很多，即使小师妹的朋友一起住也够用了。
　　等他们到了，餐食就从宴春楼里叫了送到府里来吃，这样就不怕小师妹会拆了人家的饭馆了。
　　又省了一大笔钱，机智。
　　自上次后，小师妹又来了两次信，最近一次是在三天前，信里说中秋节之前一定会到京城，还说她买了好多东西，准备孝敬大师兄。
　　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十天。
　　顾南月有些头疼。
　　她哪里来的钱？
　　不会是向她所谓的新朋友们借的吧？
　　借了还得还啊，那不等于他自己买了东西送给自己嘛。
　　算了算了，知道送礼物说明小师妹长大了懂事了，花钱就花钱吧。
　　顾南月捏着杯子笑起来。
　　三年不见啦，不知道小师妹长高了没，头发是不是还梳成小包包。
　　当初顾南月每次被她气到跳脚，打又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骂，就揪她的头发包包出气，小师妹不敢反抗，捂着脑袋满山地跑，师父师娘还有师弟们就看着笑。
　　唉，想家了。
　　顾南月将微凉的茶水饮尽，准备上床继续休息，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忘了什么事。
　　坏了，顾南月一下子睡意全消。
　　他的习惯是每月月底给师父师娘去一封家书，上个月的信里也说了皇帝御赐新宅邸的事，却不知小师妹有没有看到，如今正是月初，倘若家书送到的时候小师妹早已动身，那岂不是不知道他搬家的事？
　　鹿苓先跃上码头，伸出手想接心上人下船。
　　没想到刚转身就看见顾千千向下跳，正好落到黑袍怪怀里。
　　该死的黑袍怪。鹿大教主的鼻子都被气歪了。
　　——黑袍怪就是威名远扬的镇远大将军。
　　鹿苓在沧州好不容易“巧遇”了顾千千，并且成功地一起结伴游山玩水，可是一路上却并不快活。
　　兴许是早一步相识的缘故，千千一半的时间都和黑袍怪在一起，三人同行的时候也老抛下他和黑袍怪说话。
　　那黑袍怪有什么好？天天冰着一张脸，好像天下人都欠他钱，还这么闷，一天到晚说不了两句话。
　　偏偏千千就是喜欢挨着他。
　　鹿苓气得再也不想穿黑色的衣服了。
　　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鹿苓几乎绞尽脑汁。
　　安排教众演绎英雄救美，却不知怎么的功劳全落在了黑袍怪身上。
　　支使教众跑断腿找来各种小吃，千千却选择和黑袍怪去吃面。
　　掏钱赔偿顾千千一路上弄坏的各种东西，也只换来一句“你对我可真好”。
　　教主大人很心塞。
　　下船之后，程飞白便表示他还有要事处理，不能继续同行了。
　　黑袍怪终于滚了，接下来就是他和千千的二人世界。
　　鹿大教主有点开心。
　　“千千，你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可以去城西将军府找我。”将军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顾千千，眼神温和，“我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身不由己，千千，这是信物，记得收好。”
　　鹿苓发誓，他看见顾千千脸红了。
　　刚才的好心情迅速化为乌有。
　　该死的黑袍怪。
　　临走了还要作妖。
　　“千千，不要耽搁了，坐了这么久的船你也累了，我们快走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鹿苓一把拉过顾千千的手就要走。
　　“等等，小苓子你放开我…”没想到顾千千却用力挣开了他，接着对黑袍怪道：“程大哥，我不怪你，谢谢你一路这么照顾我，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程将军凝视着她不安颤动的眼睫：“一定会。”
　　人生熙攘的码头上，他们就这样安静对望，好像在通过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与灵犀，倾诉着千言万语。
　　鹿苓气急，悄悄握紧了拳头，又强迫自己松开。他轻柔地拉起顾千千的手，语气也没了之前的激动与急切：“千千，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程兄不是还有要事办么。”
　　闻言，顾千千急忙道：“对对对，不能耽误了正事。我也要去找我师兄了，程大哥，再见。”
　　程将军很快带着下属离开了。
　　顾千千却没挪动腿，她看着手里质地温润的美玉，呢喃着：“原来他是将军啊…”
　　将军怎么了，他还是魔教教主呢！
　　鹿苓表示很不服气。
　　“千千，我们走吧，你师兄住哪儿啊？”
　　顾千千回神，不自在地把手抽回来：“小苓子，你不走吗？”
　　“走啊，我和你一起。”鹿苓若无其事地眨眨眼睛，“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收留我吧。”
　　“哎呀，你去做你自己的事，不要老是缠着我嘛。”
　　“你就是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陪着你。”
　　顾千千想说不用你陪，可是程大哥刚走，她心里一时空落落的，有点烦还有点委屈，确实想有个人陪着，于是说：“你要跟就跟着吧。”
　　走到顾府门前时，顾千千已经满头大汗了。
　　她一直以为师兄住在京城东边的小院里，走到却发现，师兄根本不在那里。
　　还好师兄安排了人在那儿守着，一路引着他们走到这里。
　　不过也好累。
　　等见到师兄了，可得狠敲他一笔。
　　鹿苓抬头看着门匾上的字，感觉有些奇妙。
　　在宫里做太医，还姓顾，千千的师兄，不会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