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绪》留得残荷

22、蓦然回首处六

　　“我的药自然是好的，无色无味，加之这是墨霄，顾思量想不中招都难。我去的时候，对方似乎正在泡温泉，差点没溺死他”
　　“......”裴珏只觉听君一席话，短寿十年都算少，对方说的轻巧，他听得心惊
　　听完后裴珏只觉脚底发软。额心冒汗，这事说大不大，毕竟顾止没事，可说小也不小了，误杀，墨霄这辈最出众的弟子，当今掌门的亲子。
　　想起这些天墨霄加强的戒备，裴珏心里警铃大作，他太了解自家师姐：“你今天请我吃的，不会是场鸿门宴”
　　“老实说，到底出了什么时候去”
　　君绪朝着裴珏讨好的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
　　裴珏转过身，看见的就是不远处的顾思量一袭白袍，绝色面容下满目寒霜。
　　“....”裴珏，“你是来给自己交代后事，才来三天”
　　君绪很是老实的点头指了指屋内
　　“那是只狐狸精”
　　“我比较担心那只狐狸，若不是顾思量太过精明，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君绪浑然不觉顾思量的腊月冰雪一般，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若不是顾止侧身避开，只怕已然被她哥俩好的勾搭在了一起。
　　“思量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莫不是思量兄想清楚了，要和我握手言和，好生相处。”
　　没能抱住对方，君绪只能隐晦的朝裴珏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赶紧将人，不对，是狐狸带走。
　　其他地方好说，唯独，狐狸是妖，更是狐妖，在地方上残留的妖灵短时间内无法消除，便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为避免狐倦真被弄成狐狸干，之后一日狐倦都被君绪的结界困在自己的小院之内。等着墨霄守卫松懈的时候把想办法把对方送出去避避风头。
　　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只要没有证据，就算他是顾思量又能如何，黄口白牙还是自己说了算。
　　裴珏到也上道，更多的是谋害顾思量的罪名他裴家可担不起，见此忙道：“既然顾公子是来找你，想必有事相谈，我去你屋内等你。”
　　说完转身离开，谁知手刚碰到门，门自个从里面打开，随之而来的是狐倦略带哭哑的声音
　　“坏人，我不看日出了，你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他”
　　说着话的时候，狐倦的狐狸耳朵还露在外面，抖了抖。
　　“.....”君绪，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等狐倦发现顾思量后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变换出了人形，躲在君绪的后背瑟瑟发抖。
　　若说先前事情算小，产生一点星点火花那么此事，无异于火上浇油，顾蕴恕勃然大怒。立刻一纸飞书飞至江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结妖邪，暗害同窗。来此不到三日就怂恿各门各派弟子胡天海地，搅得墨霄山后鸡犬不灵.......这个裴绪，真是被君欲穷这大祸害带歪的小祸害
　　刚巧，飞书到江左时，君转晴杀到江左，回书便成了
　　‘一切全权交付先生，还望先生好生管教’
　　于是君绪又被罚了
　　狐倦还好说，虽说她是真的修炼千年，却实实在在不知人情事理，除了侍弄鸡肉强点，智商跟个五六岁的小童没什么两样。别人问她，她也只会眨巴眨巴眼睛，一问三不知，问急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再逼紧点，干脆化作原形。任你十八般的审问手段却没法对着一个这样人畜无害的狐狸下手。最后只能把对方刚出去了事
　　于是，君绪就惨了。
　　她手骨是真软，练了十来年的字笔都没学会怎么拿，更别提跟个狗爬没两样的字，偏偏，又被顾蕴恕罚抄书。
　　而且是三本一起，连抄三遍。
　　墨霄那三本书讲的是派规，记得是历史。内容无聊，记载详实，没放一点水，让人看完上句就失去看下句的欲望。抄一遍心如死灰，抄三遍魂归于世
　　君绪感觉这辈子要写的字，全都交代在了墨霄。
　　“.....”君绪：“师弟，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裴珏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一盆冷水泼下不带一点犹豫：“我派去找他的人没一点消息，估计，这回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
　　君绪，从来没这么想念对方，也从来没觉着对方这般不靠谱：“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裴珏又是一头凉水泼下：“听说师伯最近找到我家去了”
　　“......”君绪：“我觉得墨霄的朝晖不错，咱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或者，夕阳....”
　　裴珏最后一盆冰雹泼下来:“你把墨霄的那三本书抄完，还没死，要看水看火没人拦你”
　　君绪惊道：“什么意思，你不帮忙。”
　　一旁的成然趁机插话：“那个老，顾先生不允许别人帮你。”
　　君绪不以为意，以前在伊人谷时她家师傅哪次不是这么说：“我家师弟模仿我的笔迹至少九成像，帮不帮他怎么知道”
　　见两人脸色不多，君绪有些不可置疑的道：“难不成，他还能找人监督我不成。”
　　事实证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雅居内，月上柳梢，灯火通明。一方木桌，两把椅子，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正襟危坐，另一面，君绪的派规连个前序都没完，已然是心中叫苦，头脑发晕，眼神涣散，手骨无力。
　　对面的顾思量正拿着一本乐谱再看，眼神专注，模样认真。君绪在秦淮时就听河上的姐姐们说过，一方水土一方人，江南烟雨更是盛产俊男美人。仔细瞧瞧，眼前的这位脸，的的确确没话说，奈何，眼神太冷，在美好的幻想，对着这上这样的眼神，也都只能掉得连冰渣都不剩下。
　　否则拐回去当个姐夫或者妹夫都是不错的。可惜，可惜。
　　虽然君绪也不怎么想面对那张脸，若是不想废手，却是不能再抄了。无聊至极时候，君绪的脑子一向转的快。
　　“思量兄”
　　顾止无动于衷，继续誊写手中的乐谱，下笔流畅，字迹苍劲端正清骨。看得君绪不由自主的赞叹
　　“好字”
　　顾止手里动作不停，更没回答君绪的话的意思。君绪看着越发觉得此人无聊，偏偏今后每天夜里她都要在此和对方一起一个半时辰，直到抄完，一月为限。光是想想未来的漫漫长途，君绪就觉得此生无望。生活讲究细水长流不假，可一张脸撑得起一时，撑不起一世。到了君绪这，一夜都撑不下去。
　　“顾思量”
　　顾止恍若未闻，君绪再接再厉
　　“思量”
　　顾止提笔从身前的砚台沾了些墨汁继续写字。从头到尾视君绪为无物。
　　君绪活动活动手腕，一把捂住了纸张的空白位置。顾止总算是抬起头，看向君绪，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把手拿开”
　　顾止淡淡开口道
　　君绪唇角上扬，眸中水波流转，听话的拿开了手，却是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书桌之上，托腮看着对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当时明明把东西都处理干净了，之后也特别注意。我做这事经验老道，想来不会犯什么常识性的问题。能找到我，你一定是另辟蹊径。”
　　顾思量手持狼毫，落月的余晖在对方的羽扇的睫毛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君绪干脆的撤手低头，整张脸突如其来的暴露在了顾思量的视野之中
　　“别不理人吗，我承认，这事情，虽说是阴差阳错，于你却是意外之祸。”
　　真真意外，顾思量是直接被惊吓过度的狐倦一脚给踹下水的
　　“可我一听说弄错后，就马上去找你了。你看，我现在当面给你认错，向你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思量换了位置，重新铺上纸张，提笔写字，如走游龙
　　君绪见状，不死心的贴上去
　　“你别不理人吗，我错了”
　　顾思量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
　　君绪转移话题：
　　“我听说墨霄的乾坤纹音臂钏记录其主一生所弹曲目，随时可以回放出来，你的纹音臂钏呢，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带过。”
　　顾思量放下手里的笔：“既有如此闲心，不如加抄一遍”
　　君绪还想再说什么
　　“两遍”
　　顾止的声音接着传来
　　想起自家师伯的脸，君绪握了握拳，咬牙，忍了。
　　如此一连三日，君绪将未来十年的字一招抄完。等到第三日傍晚时分，顾思量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寻到君绪住的小院，小院一片灯火通明，依稀可听见争论之声。
　　裴珏一把抓住医员，全然没有了人前的漫不经心，慵懒随意，满脸怒容，指着一旁君绪肿的老高的手喝道：“什么叫做治不好，你知道修仙之人废手意味着什么，还敢乱说。你墨霄的医者不济......”
　　话语之间已然有不忿，站他一旁的君绪见状，忙捂住他的嘴，对着那医者道：“既如此，就麻烦医者开药，顺道跟顾老先生解释一二。”
　　那医者见状，赶忙应下，这里住的都是各家各派的后起之秀，得罪不起。裴珏难得的大发雷霆更是让他开完方子直接头也不回的溜之大吉。
　　等人走远，君绪才开口道：“是我的骨头有问题，何必迁怒”
　　裴珏又气又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望闻问切，医者的手就是医者的命。君绪的身骨娇贵，平日里君欲穷给侍弄的好，众人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比起男孩，女孩家家身骨娇贵也很正常。直到今日裴珏才知，这骨头根本是琉璃做的，碰不到，击不得，娇贵异常。
　　“师姐，你还是回去吧，要师傅知道你来这几天，手就弄成这样子，我这命怕是不用要了”
　　“我现在是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这是大实话，这样的手回去，师傅师伯，师姐师兄一番下来，她不死也得褪层皮。
　　“放心吧，我骨头没事，养养就好了”
　　说完，君绪注意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顾止，悄然放下手里的广袖挡住手腕，笑着招呼道
　　“思量兄，你怎么来这”
　　顾止并不答话，只是看向对方用衣袖遮挡，只露出的半截手掌
　　君绪恍然大悟：“我手受了点伤，近几日可能就不能抄书了。抄书的日子怕是要延迟了，思量兄多担待，回头我让小倦多烤只鸡送给你。”
　　狐倦被赶出海上生明月后就在附近找了个山洞住下来。谁让她是被人在路边捡的，除了一张脸，她什么都不知道。担心擦身而过，后会无期，她干脆来个守株待兔。
　　“对了，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别太想我”
　　顾止闻言，转身就走。
　　次日听学时，因着有墨霄的医者作证，顾蕴恕倒是赶着君绪去抄墨霄派规，却还是劈头盖脸，引经据典的将君绪说了一遍。大抵就是君绪太过娇气，不能吃苦，不堪大用云云。君绪很是干脆的左耳进右耳出。
　　没有了抄书这茬，接下来君绪的生活倒是过得如鱼得水，相当滋润。整日里除了听学就是和周围的人嬉闹玩耍，偶尔逗弄逗弄小狐狸。这日君绪听完学照样和人勾肩搭背，路过墨霄门前时就看见顾止正和一位貌美的女子说话。
　　那姑娘玉冠束发，白衣若雪，衣袖飘飞。英气却妩媚，光看身影就知是个美人，君绪好奇，顾止那冰块的红颜知己长什么模样，细看才发现，对方长得的确明眸皓齿，却与顾思量长得有五分相识。身上挂饰也很是简单一把长剑，一对银环。给人的感觉却是三月春风拂面，温煦绵绵。就算君绪没见过却也能猜出，此人哪里是对方的相好，定然是墨霄双壁的另一位，九思仙子顾且由无疑。
　　顾思量见到君绪，面若寒霜眉头紧锁后，干脆别开视线，眺望远方。顾且由笑道：“这两位是”
　　裴珏拱手行礼：“江左裴珏，裴兰坡”
　　君绪亦礼：“江左裴绪，裴无期”
　　顾且由还礼，红颜知己没看成，君绪兴致大减，笑嘻嘻的问道
　　“仙子这是干什么去”
　　顾且由答道：“捉产鬼，人手不足，回来找思量”
　　君绪看了眼顾思量那身姿修长的背影，忍住发笑的冲动，双肩动若筛糠，艰难开口
　　“是吗，抓鬼，云中君倒是很适合。如此，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行了一礼，拉着裴珏飞也般的离开了原地。等到再也见不到对方的身影，君绪笑得在地上大了两个转才勉强止住一点
　　“产鬼，师弟，你听见了顾思量要去抓，产鬼”
　　产鬼，顾名思义，就是难产女子幻化出来的鬼怪。这本没什么，只产鬼要害的却是要生产的孕妇
　　一想到目下无尘的仙门第一公子要去抓产鬼，君绪浑身上下笑点全开，咯咯咯的停不下来。
　　“好消息，好消息”
　　成然不知从哪串出来，一脸大喜过望
　　君绪自知对方消息灵通，点头称赞：“确是好消息”
　　“裴兄，你也知道顾老头要去我家烛谈，这几日不用听学的事情了”
　　这是君绪真不知情，听完后却是眼神一亮，老古板去烛谈，小古板去抓产鬼，没了这一老一小，这日子不要太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