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故事会[悬疑]》一梦生晓

25、第一个故事

　　声音不大，身旁的男人一开始并无甚反应。

　　沉默了片刻，就在程紫以为他已经睡熟了的时候，沈不尘却突然睁开眼来，幽幽抬眸应道：“柳月？你怎么会跟她碰面的？”

　　沈不尘突然发声，蓦得就吓得程紫心跳错乱了一拍。

　　一时间，也看不出眼前这人的情绪好坏与否。

　　稍稍定了定神，程紫微微垂下眼来。
　　仔细斟酌了下措辞，这才一五一十地小声回道：“是她自己到公司里来找我的，然后还带我去外面详谈。她跟我说，你……”

　　“说我什么？”听到这里，沈不尘似乎有了一点兴趣。

　　慢悠悠地撑起一只胳膊。
　　薄唇上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她是不是说自己怀孕了，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嗯？
　　要不要这么硬核加耿直的？！

　　没想到沈不尘如此直接地切入要害。
　　还摸不清套路的程紫，立马就十分诧异地愣了一愣。

　　一脸懵逼地沉默了片刻，才满脸狐疑地开口问道：“她倒是没有主动提到这个，但之前我在公司里，貌似听到过类似的传言。”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其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沈不尘闻言并无丝毫波澜。
　　满脸慵懒的男人稍稍侧过身来，
　　只是伸出长指，轻轻挑起程紫额间坠落的一缕碎发。

　　“所以？既然已经听到过这种说法，那你为什么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不怕我像柳月说的那样，把你视为玩物，玩腻了之后就始乱终弃吗？”

　　昏暗灯光中，男人黑色瞳孔间闪烁着点点幽暗泽光。

　　说起来是口气淡淡，像是闲聊一般漫不经心。
　　但两人却都心知肚明的很，这番话既是对程紫的试探、也是对她的考验。

　　原本就脆弱微薄的关系。
　　往往只隔着一张薄纸的距离。

　　退，则皆大欢喜；
　　进，便鱼死网破。

　　而此时程紫的心中，其实只关心一个江珊而已。

　　无论柳月说了些什么。
　　只要坐实了那江珊的身份，确实是沈不尘的妻子。
　　那她们俩在本质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那柳月不够聪明的地方，便是藏不住自己眼中满满的厌恶妒忌。

　　明明很在意，却还要站在道德至高点上。
　　试图做个谴责不伦的卫道者。

　　而程紫的诉求，只是想弄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情人？二奶？小三？
　　亦或根本连个姓名都不配拥有。

　　见程紫紧紧地咬着嘴唇，半晌也没有开口回话。
　　沈不尘忽然就面带柔色地轻叹了口气。

　　“好了，别摆出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和柳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伸手扶住程紫的后脑。
　　轻轻倾下.身来，在她额间温柔地印下了一吻。

　　从来都不屑替自己解释辩白的男人。
　　此时却是一脸严肃同程紫坦白，自己和柳月之间的各番纠葛。

　　“刚开始时候，柳月还算是个称职的助理。可后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三天两头就对我明示暗示，说她对我十分爱慕。”

　　按沈不尘的说法，柳月的工作能力确实是不错。
　　甚至在他这么要求完美的极度强迫症眼里，算得上是历任助理中最突出的一个。

　　鉴于这方面的考虑，他对柳月这方面的热情，一直都只是保持着不理睬的态度。

　　被冷落了几次后，柳月看似也收敛了不少。
　　沈不尘也就当她已经知难而退，便没有再细究这女人先前的不宜举动。

　　可在某一次应酬喝多了之后，明明已经叫了代驾送自己回家。可第二天早晨起来时，却发现柳月正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身旁。

　　见沈不尘宿醉醒来，这女人立马就裹起被子、梨花带雨地哭泣了起来。
　　时间点掐的是分分秒、精准无比，连妆容都没有一丝凌乱。

　　非说自己是沈不尘晚上打电话叫她过来。
　　过来之后，喝的醉醺醺的沈不尘一打开门，就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又说自己本来钟意沈不尘。
　　被自己心爱的男人亲吻挑逗着，柳月根本就把持不住。于是半推半就着，两人就直接发生了关系。

　　已经彻底断片了的沈不尘，并不相信柳月的这番说辞。

　　自己的酒品向来很好，喝醉了之后只会规规矩矩地睡上一觉。绝不可能趁着酒性，去和一个并无任何兴趣的女人上床。

　　对着哭成个泪人一样的柳月，沈不尘只觉得呱噪无比。
　　冷血冷性的男人面如表情地睨了柳月一眼，便提出两个解决办法。

　　要么给她一大笔钱后再马上辞职。
　　要么就一分钱也没有，直接给他卷铺盖辞职。
　　总而言之就一句——要钱可以，要负责就绝对没门。

　　柳月没想到沈不尘会狠到这种地步。
　　但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这男人向来就是这么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要不是因为生在骨子里的这份狠劲。
　　他也不会在这般派系错综复杂、吃人吞骨不眨眼的大公司里，一步一步走到了金字塔尖的位置。

　　一张哭兮兮的俏脸，立马就耷拉成雨打过的霜花。
　　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即便如此，柳月也不敢再多讨价还价。
　　心里清楚的很，倘若不服从沈不尘的“安排”，自己保不齐就再也不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被逼无奈之时，只能心有不甘地选择了前者。
　　但之后，便在外面偷偷散布起了各式谣言。

　　也没有任何的指名道姓。
　　却是利用普通人的八卦猎奇之心、以及无边无际的巨大脑洞，给众人营造出一种她和沈不尘有染的错觉。

　　沈不尘边说着，边把程紫勾到了自己的怀里。
　　一只大手，还紧紧捂在了她微微发凉的小腹上面。

　　男人滚热炙热的体温，渐渐融化了周身包裹着的一层薄冰。程紫想要挣扎，却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反抗。

　　身旁的男人凑到耳边，呼出一团温热气息，对她异常温柔地轻念了一句：“既然身上不舒服，那就早点睡吧！”

　　沈不尘的话莫名就有股催眠的魔力。
　　原本还满心意乱的程紫，突然就如靠砥柱般心定了下来。

　　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
　　照现在这个情形，沈不尘已经交代完柳月。
　　如果再贸贸然地去追问江珊，恐怕只会彻底耗尽这男人本就不多的耐心。

　　还不如自己先调查清楚。
　　倘若事情确实属实，再选个恰当点的时机和沈不尘摊牌。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这也是沈不尘之前教过的行事之道。

　　捋清思路后，心里的负担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不堪一击的脆弱情绪，也暂时得到了安抚。

　　只是一天之内知道了太多“秘密”。
　　本就已经身心俱疲的程紫，立马就感到一阵沉沉困意袭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慢慢闭上双眼睡了过来。

　　##

　　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境。
　　程紫只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行囊，在无边无尽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着。

　　这一路走去，街边尽是熙熙攘攘、往来不绝的男男女女。

　　只可惜这般的热闹喧嚣，好似和程紫完全绝缘了一般。

　　明明周围一片人山人海。
　　可去没有一个人能看的到她，也没有任何人能碰的到她。此时的程紫好似一个无根无源的魂魄一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她是谁？她在哪儿？要到哪里去？
　　不自禁间，就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致命拷问。

　　就在程紫一阵恍惚之时。
　　突然就看见身前走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男人衣着不凡，气质超然，
　　在一大街的平凡路人中，显得格外的出挑耀眼。

　　再仔细瞅了几眼，那男人身旁还揽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小姐。

　　隔了好一段距离，程紫只能隐约看到一抹纤弱的身影。
　　腰肢纤纤、姿态婀娜，想必也是个明艳美貌的漂亮女人。

　　眯起眼来，再仔细打量了一番。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但程紫却依旧笃定，不远处的那男人就是沈不尘无疑。

　　而他身旁那女人的背影实在太过美好，惹得程紫对其不断侧目。
　　似是和她有心灵感应似的，那白衣女子的脚步突然就楞顿了下来。

　　像是偷窥被人现场抓包了一般，
　　程紫只觉得胸口一沉，心跳不自禁就狂乱了起来。
　　却还紧紧握住双拳、努力保持着镇定，心想着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但好像故意要给她“啪啪”打脸似的。
　　僵持不过两秒，那女人就已经慢悠悠地朝程紫转过头来。

　　眼前猛地一黑，程紫差点没尖叫出声来。
　　——这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一片渗人的血污中，根本就分辨不出五官。
　　只有一对黑洞洞的眼眶，好似魔灵上身般恶狠狠地盯着程紫。

　　这样一张恐怖瘆人的面容，配在女人娇柔纤细的身子上，越发显得诡异狰狞。

　　程紫立马就被这般可怖的景象给深深地骇住了。

　　喉咙像被股诡力给死死掐住了一般。
　　几次想要发声，却根本都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背上瞬时便渗出了层层冷汗。

　　死一般的沉默中，那女子一把就松开了旁边的男人。

　　来往不绝的行人，不断从她的身体中穿梭而过。
　　一个个人影如流影过隙一般，这女人也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程紫。

　　外面的世界热闹吵杂、热闹非凡。
　　可那人站着的地方，光阴好似凝结禁锢。
　　阵阵阴森冷风拂面而来，那场面说不出有多么的诡异吓人。

　　一时间，程紫是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
　　就这么心惊胆战地在大街当中定定地僵立着。

　　终于，那女人空洞的眼光似是起了一丝波澜。
　　干涩皲裂的唇边，突然就挂上了一抹扭曲怪异的淡淡笑意。

　　“找到你了！”

　　说话间，那道惨白的身影已经迈开大步，
　　衣裙下遮挡住的枯骨，不断发出“咯哒咯哒”的刺耳声响。一步一步穿过人流，直直朝着程紫这边缓缓走来。

　　如一团灰蒙蒙的有毒瘴气。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迷蒙，瞬时就遮盖了周遭所有的生气。

　　一股强大怨气夹杂着森森的寒意。
　　快要靠近到程紫的那一刹那，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压抑沉闷。

　　此时的程紫，已经像个没有行动力的木偶一般。

　　身子被死死定在了地面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恐怖狰狞的身影，朝自己这边步步逼近而来。

　　就在离她还有一公分不到的距离，
　　那女人却突然伸出手来，隔着空气在程紫的脸上慢慢地抚摸着。动作温和轻柔，好似爱抚着最亲密的爱人般，即亲密又缠绵缱倦。

　　说是一只“手”。
　　其实根本只是一根森森的白骨枯爪。

　　呆若木鸡的程紫，只感得时间在这一刻恍若静止停滞了一般。

　　——怦怦、怦怦。
　　耳膜里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而咫尺之间的根根尖利白骨，
　　像是催命的钩耙，硬生生地就要把她的魂魄全都连根拔出。

　　这般压抑之下，程紫只能紧紧屏住一口气。
　　一颗心高高地吊在嗓子眼里，一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呆愣在原地。

　　看到已经彻底吓傻的程紫，这女人的唇边似是浮起了一丝鬼魅笑意。

　　“你……你就是沈不尘养在外面的女人？”

　　女人的嗓音嘶哑干裂，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说话间，一根枯爪也跟着一并下转游离。

　　幽森恐怖的空洞，直勾勾地对着程紫的双眼。
　　这女人慢慢抬起了双手，突然就向她的小腹处猛掏了过来！

　　“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