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傻了，是陷阱啊》风起叶落

5、第五章

　　在简玉英的再三催促下，一个星期之后简越终于答应提前去S市。

　　离开的那天只有李旺一个人来送行，但这个唯一的送行者，戏好像有点太多，以至于这场送行有点别开生面的热闹。

　　姜楠在一边嫌弃的看着李旺，那边李旺正煽情的假哭着，“我的爷爷啊，你走了，我就再也没有依靠了，从此就要靠我幼小的肩膀独自撑起人生了。”

　　“就你这身板，还幼小呢？”姜楠打量着李旺的虎背熊腰，吐槽了一句。

　　李旺权当没听到，继续沉迷在自己的戏份里，还作势要抱住简越，被后者一脸不耐烦推开，“我没你这种孙子，滚吧。”

　　“我也知道我不是你亲孙子，不然也不至于长得这么天差地别，哎，光瞧瞧这肤色这长相就知道了，白雪公主才是你的孙女吧。我们实在都一个旮旯长大的，灰砖土瓦的衬托，日头毒辣的晒，怎么就没能把你整成块黑炭呢……”

　　李旺这人嘴特别碎，一个话题说起来就要没完没了，今天这个送别戏也是越演越入戏，简越一看他越扯越远，于是打断道：“我要去检票了，你差不多得了，别成天跟演话剧一样，别人看着多难看。”

　　“哦，好吧，”李旺一秒收住，四处看了一下周围带着笑意的，或者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招呼道:“演完了，演完了，都散了吧。”

　　简越开始有点认可姜楠对李旺的评价了，果真是个傻子。

　　李傻子丝毫没有被嫌弃了的自觉，还乐呵呵的说：“小简子，我暑假去找你玩啊，也带我见见繁华大都市的风采。”

　　“嗯，到时候联系吧。”简越随口应了一句，直接检票进了站。

　　在看到简越的身影要消失前，李旺突然吼了一句：“小简子，你要好好的，你姑姑真是个好人，你可别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啊。”

　　这是简越在孩童时代想过无数次的场景，背上行李远走他乡，但是在心境转换之后，竟在李旺那傻子演的的小剧场里察觉出了那么点不舍。

　　在火车出发之后，简越才收到林若秋的消息：我没能去送你，但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简越已经十分习惯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言语，这个很快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于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手回了个:嗯。

　　“二傻的另外一傻给你发的消息？”姜楠好奇的凑过来。

　　“嗯。”简越不过思考半秒就意会到姜楠口中的二傻之一指的是林若秋。

　　姜楠继续追问：“说了什么？”

　　“祝我一路顺风。”

　　“不可能发出这么正常的语言。”姜楠表示不信。

　　简越没回答，算是默认，没想到姜楠见人几面就把人性格给猜了个通透，两人一时并没有交谈的想法，于是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三个小时之后，简越和姜楠已经到了目的地，简越只来过一两次，对这座繁华的城市十分陌生，而且比起几年前，这儿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只是这里的喧闹拥挤，尤其是出了车站那川流不息的车流让他忽然有些下意识紧张起来。

　　姜楠察觉到了简越的不安，大概想到了原因，于是上了车只能催促司机快点儿走，但是这会儿正赶上了堵车高峰，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

　　“怎么偏偏赶上了这个点。”姜楠抱怨了一句。

　　“确实每天下班的点都这么堵，习惯了就好，你们兄弟俩去旅游了吧，”司机回应了一句，又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简越，“哟，那小伙子怎么脸色那么差，晕车吗？”

　　姜楠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简短解释了一下，“不是，我哥才出过车祸。”

　　“这样啊，我开车这么多年也见过了不少车祸，这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事故发生，人还活着就是阎王爷还不想收你的命，证明以后还有大事要干，所以心放宽点就好了，”司机发表了一番见解，又说：“要不我开点音乐吧，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谢谢师傅。”

　　司机调了一个电台频道，甜美的女嗓正在介绍接下来要推荐的歌，“接下来这首歌相信绝大数的人都没听过，露露也是偶然间听到，虽然是一首非常小众的歌曲，但是是一首写在春天的歌，词曲都十分温暖，在这个时间点推送，不仅希望能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给大家带来温暖，也希望能带给被堵在路上的各位朋友一丝舒心。”

　　随后旋律响起，歌手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暖气充足的狭窄车厢里回荡起来，反正路上的车都是龟速，司机根本不担心会分散注意力，干脆将音量调大了一些。

　　简越背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轻快的旋律仿佛被注入了魔力，印在他脑海里的那一幕场景奇迹般的淡去，随着歌手轻哼般的歌词，他甚至真的感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简越在经历车祸后第一次在没有噩梦的情况下睡着了。

　　简越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姜楠告诉他已经到了。

　　外面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一栋栋老旧的居民楼，两人刚从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简玉英已经到楼下来了。

　　“我的两个乖儿子，欢迎回家。”简玉英分别给两人一个拥抱，“你们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

　　“顺利，我一开始还担心表哥会不舒服，结果他在车上听着音乐睡着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孩子出什么事，这心一直都不安呢。”

　　“能出什么事啊，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

　　简玉英一边接过行李袋，“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没？你们两最近估计都没好好吃饭吧。”

　　“那倒没有，越哥做菜可好吃了，我还觉得我长胖了呢，晚上你随意做吧。”

　　简玉英笑道：“那是，你哥这脑子聪明，做什么都好，这天气怪冷，赶紧的把行李抬上去吧。”

　　“这么重的东西，爸怎么不下来搭把手啊？还有北北呢？”

　　简玉英神色微微有点变化，“你爸在楼上看什么比赛呢，这会儿正看到关键处，都听不见人讲话，北北去奶奶家住了，还没回来。”

　　“哦，好吧。”姜楠认命，好在他年纪不大，发育得倒是挺好，力气还是有的。

　　简越姑姑家的房子是老式小区，根本没有电梯这种存在，所以三人把行李弄上八楼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简玉英拿钥匙开了门，说道：“快进来吧，”又朝里面的人喊了一句：“远志，小越来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倒是喊了一声‘好球’，看来果然是看球看到兴头上。

　　简越一直知道姑姑家虽然住在市里，但算不上富裕，毕竟大城市的生活不比小县城。他们家除了姜楠之外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姜北，简玉英和丈夫姜远志都是工薪族，养了两个儿子就已经负担挺重了，这也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麻烦姑姑的原因。

　　姜家的房子大约一百平方米左右，分成了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所以每一间房间都不大，但是每一处都很干净，墙上挂了许多家庭成员的照片，还有很多温馨的小挂件，看起来很雅致。

　　正在简越打量他们房子的时候，简玉英已经安排道：“小越，我把原来小北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了，你去给你姑父打个招呼，再去看看满不满意。”

　　说着简玉英便推着简越往里头走，经过客厅沙发的时候姜远志总算是看了他一眼，简越礼貌叫了一声：“姑父。”

　　姜远志语气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说了一句：“你来了啊。”又把目光转回了电视机前。

　　这边简玉英带着他看了房间，问道：“怎么样，姑姑布置得合你心意吧。”

　　简越点点头，“嗯，很温馨。”

　　“那就好，你先收拾收拾，坐了半天车，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简玉英语气温柔。

　　简越正脱下充满了车厢难闻气味的外套，就听到姜楠在外面高兴的嚷道：“哇，老妈你换了张上下铺啊，我还以为以后得跟北北挤一张床呢，你太明智了。”

　　“那当然，你老妈是谁。”

　　厨房的抽油烟机开始轰隆隆运转，‘滋啦’一声，菜下锅碰到热油之后像是炸裂开来的声音，之后便是有节奏的翻动锅铲的声音。

　　“妈，我太爱你了。”

　　“赶紧闪一边去，我这忙着炒菜了呢，你要有时间给我去摆好碗筷，篮子里的菜也给我洗了，一根一根洗，别偷懒。”

　　“好吧。”姜楠兴奋的声音立即降了调。

　　客厅里看球赛看得正开心的姜远志也顺口使唤道：“楠楠，还是先给爸爸拿罐啤酒来。”

　　“我才刚到家，你们就都使唤我了。”姜楠虽然嘟囔着还是开了冰箱去拿了罐啤酒。

　　那边姜远志带着笑意骂了一句，“臭小子，这才让你干了多大点事啊，就开始抱怨了。”

　　“坐车也很辛苦的，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那辛苦了，我的宝贝儿子，来爸爸旁边坐一会儿。”

　　简越只是站在卧室门这侧，能听着那侧忽远忽近的说话声，每字每句里都充满着温情，还能闻着厨房里热锅里飘散出的家常菜的香味，明明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常、朴素，但却是他从未体会过却又一直向往的生活气息。

　　简越换好外套，动作很轻的推开了房门，带着一份不自觉的，旁人也许不能理解的珍视，生怕自己的出现会惊扰了这场景一般。

　　姜楠却正好看见了出来的简越，“诶，越哥你换好衣服了啊，要一起来看球赛吗？”说着便往他爸爸身边靠了一点，让出了位置。

　　姜远志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便淡了下来，换成了一种看陌生人时的礼貌疏离，“是啊，吃饭还早，先来看会儿电视吧。”

　　“不用了，我去洗个澡。”

　　“哦，那你去吧。”

　　简越折返回房间，拿上了换洗衣裳，这才进了浴室。

　　等简越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各类蔬菜和肉类分门别类的整齐摆在一旁，简玉英正一边调着蘸酱料，一边听姜家父子两说话逗趣。火锅汤底是用筒骨熬的，姜楠大概是已经饿了，正要捞一个出来啃的时候被简玉英一筷子打得缩回了手，姜远志也批评道：“客人都还没上桌，你就吃。”

　　客人，也就是到家里来拜访、做客的人，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只是一个寄居者，而不是那种不管多厌恶嫌弃，一辈子都不能割舍，一辈子注定绑在一起的家人。

　　简越从未觉得‘客人’这两个字有如此生动形象的时候，就如同当头一棒，让打算尝试融入这个家庭的他彻底醒悟，从第一天就明白了自己现在以及将来的立场，不论简玉英待他如何，但他终归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所以不得不照顾的外人罢了。

　　简玉英见到愣在一旁的简越，忙招呼道：“小越，快来吃饭。”

　　简越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在这么冷的天气，确实没有比火锅更合适的选择了，简越坐在暖黄的灯光下，看着锅里冒着泡的热汤，耳边是琐碎的带着笑意的谈话，看起来轻松自在。而后简玉英给每人倒上了饮料，以饮料当酒来庆祝简越的到来，只是每个人的欢迎里各包含多少真心多少假意，简越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