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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步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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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许府。
许仲阳对温佑棠半信半疑,但事到如今,又只得按他的法子去尝试,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许国公和夫人还不知道宝儿生病一事,许仲阳便借着带宝儿出去散散心的由头,带许妩出了府。
依温佑棠所说的,必须去个“人多眼杂”的地方,符合这等条件的,许仲阳确实知道二三。人嘛,活一世,潇洒不就为了四个字,吃喝嫖赌!但他还真不能带宝儿去这种乌烟瘴气之地。
最后选了个酒楼。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人世间。取得名字倒是附庸风雅,来的也都是文人雅士。
人世间一楼厅里还请了京城里最好的说书人,每日分上下两场,在厅里讲书。这说书人口才甚好,总能将书中情景绘声绘色的展现出来,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许仲阳连着带许妩去听了两天,且都是将许妩裹得严严实实的带去的。听温佑棠说的那么邪门,他还真怕没祛除这眭,又招惹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第三天,许仲阳让小厮去请许妩,打算动身时,许妩自个儿过来寻他了。她气色好了不少,脸也红润许多,白皙的脸庞上洋溢着暖暖的笑容,“三哥!”
许仲阳知她有话要说,便屏退了下人。
“三哥,我感觉···我好像好了。”
许妩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许仲阳听着却着实高兴,“真的?可还有不适?”
许妩摇摇头,“没有了。”
“会不会是你没留意到?”这怪病许仲阳也没经历过,只是听宝儿描述了一番。若真是根除,自然是好的。但这怪病又不似伤寒腹泻,是显露于表的。旁人也瞧不出有何不同,他也是怕了。
许妩还是摇头,“确实没有了,这几日我也留心着,异状确已消失。”
“那便好!”许仲阳点点头,心里舒缓不少,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事压着。
既然许妩的病好了,许仲阳自然不会再让她出府了,生怕又招惹上什么。许妩也乐得自在,躲在自个院中纳凉看戏,多清净。
待许妩走后,许仲阳才有功夫来细细品这事儿。他心里的担忧除了害怕这病去而复返,另外还有一个缘由。那便是治好了这怪病的温佑棠。
说起来,他对这人并不了解。这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到他这儿却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若是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倒也罢了,但这人要真有点本事·····
倒不是他多心,只是宝儿平日里身体虽比不得男子那般,但也不是人比花娇的病秧,怎么突然惹上了这种怪病,还偏巧了,这温佑棠在此时进了京,又恰好买了隔壁的府邸···不许仲阳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炎炎夏日里,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算起来,派去安庆的人也该回来了吧。
许仲阳往院里走了走,炙热的阳光直愣愣的打在身上,温热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理智。现在宝儿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也没什么交际了,只要小心些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上次爬墙那事儿,他们国公府的护卫,总不能是摆设吧,大不了,回头再调些人手来罢了。
这么一想,才觉得安心许多。
恰好这时,有小厮过来通报,说老爷唤人过去。
许仲阳随他前去时,顺口问了句,“可知何事?”
“今日一早,曾府给您和小姐下了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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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万菊会到底如何,温佑棠不得而知。但他也没闲着。
这些日子,他懒得烧饭时便会去巷子口那家面食店。老板对他印象深刻,店里没客的时候也会同他闲聊几句。
得知温佑棠是个吃风水饭的先生时,倒也没意外。仿佛他这个成日里孤身一人,撑着把又大又沉的桐油伞的另类,合该就是做这行的!
此时屋外的日头正盛,炙烤着大地,仿佛能将人平白点着。
阿成不愿意一个在院内待着,非要和温佑棠一道出来晃悠,还美其名曰闻闻人间烟火气。一天之中,午时阳气正盛,即使有伞遮着,鬼魄也是禁不起的。
左右无事,温佑棠便打算在店内避避,过会儿再回去。
店老板姓李,此刻正好也闲下来,拿了一小碟糕点招呼温佑棠,“我有个同乡前些日来同我说了一件怪事,不知先生有兴趣听罢?”
看样子,是来介绍生意了。
温佑棠笑笑,“愿闻其详。”
李老板也是个直爽人,开门见山道,“我那同乡原本是做木匠生意的,辛苦劳作存了些银钱,近日在京城城西处买了一座小宅,一家五口从乡下搬来的定居至此。”
面食吃多了有些积食,温佑棠饮了一口茶,听他继续说。
“只是这才搬来没几日,他们宅邸就发生了件怪事。听我那同乡说,他那宅子,不知从哪日起,便能闻见一股子怪味。起初他们也没当回事,只做是近日天气热,剩饭菜馊了。”
“可后来,那味道越来越重,让人无法忽视。也不同于最初的饭馊味儿……”李老板停下来,拧着眉毛,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形容。
片刻之后,终于败下阵来,犹犹豫豫道,“就是……是…似有一股黄白之物的味道……”李老板又停下来,看着温佑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不过,有些遗憾。温佑棠依旧是那副淡然的面容,大概是见多了奇闻异事,并不觉得诧异。
说白了,那股怪味就是臭味,在面店内,也难怪李老板难以启齿。但温佑棠倒是从李老板紧拧的双眉中看出了不一般,他那一副极为抗拒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吐。
“李老板这是……亲身经历过?”
李老板有些难为情,“我那同乡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只好来找我想想办法。他那日来时,我隐约从他身上闻见过这股味道……”
温佑棠瞧着李老板那副表情,心下有些不厚道的想笑,这怕不止是‘隐约闻见’吧。
“这也是我要说的。这事怪就怪在,我那同乡和家人一起找遍了整座宅子,连狗洞都没放过,可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们是普通人家,府内并无丫鬟小厮,一家五口,老小出动将府邸清扫一遍,可是那怪味依旧在……甚至还找了当初买卖房屋的掮客……之后才发现,那味道并不是在府宅内的……”
“那味道,好似是从我那同乡身上发出来的。他虽然是个木匠,平日里做起活来是出了不少汗,但也是爱干净的人……发现缘由后,我那同乡便每天早晚沐浴,可那味道一天比一天重。而且,他也未去过什么偏僻地,身上的衣物也是干干净净……”
“因为这事儿,也没人上门找他做活计了……他想来想去,方觉得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东西,没了法子,这才找到我这个老乡……”李老板看着温佑棠,斟酌着开口,“温先生不知近来有空,可否帮忙瞧上一眼?”
他似乎怕温佑棠不愿意答应,连忙又补了一句,“酬劳方面自然好说,虽说我那同乡是做木匠的,但也积攒了些许,愿尽其所有消灾散祸。”
温佑棠虽然没见过李老板所说的那个同乡,但听闻他这些描述,大概也瞧出来并不是普通的事儿,只是没亲眼所见,不好妄下定论。
便道,“李老板客气了,您也照抚我不少,能帮的忙我定是要帮的。只是这事儿,还需要仔细瞧清楚方能摸出缘由,不知道方不方便过去看看?”
李老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连连应下后,就要起身带温佑棠过去。被一旁的妻子唤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先生现在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只是阿成现在不方便去。
温佑棠在店内扫视了一圈,才在柜台后瞧见半个身影。李老板讲述时,阿成在一旁听得无聊,同他抱怨了一句,温佑棠没搭理他,也不知他是生气了还是如何。
略微思索片刻后,温佑棠打算独自前去。那怪事缘由如何暂不清楚。带着阿成瞻前顾后反而不方便行事。
“如果老板方便,那现在就去看看吧。”
“甚好甚好!”李老板说罢,就踏出了店门,在前方引路。“温先生。那我们走吧。”
温佑棠行了两步后才想起来,他将手中的黑伞交给李老板的妻子,“还要麻烦店家暂时代为保管,温某稍后来取。”
“不打紧,不打紧的。”李陈氏像是捧着珍宝一般,将那把大油伞小心翼翼的接过后抱在怀中,“先生只管去就是。”
李老板还在门口等着,温佑棠也不好多做耽搁。他想知会阿成一声,但那不靠谱的小鬼,压根没注意到他这儿。
迈过门槛时,温佑棠突然扬声道,“我去去就回。”
李老板莫名其妙的瞧了他一眼,见温佑棠面色如常,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心里嘀咕着,这是同谁交代呢?总不会是和内子说话吧!他也没细想,忍了一步,待温佑棠和他并肩时,又将那同乡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出了店,温佑棠方才觉得,这日头是真的大!
之前一直都是遮着伞,他还揶揄阿成,说全是为了方便他才会撑着那把桐油伞,又沉又大,胳膊都酸了。
可现在没了伞的遮蔽,那日头赤辣辣的落在身上,温佑棠感觉自己下一瞬就会化掉。早知道,还是应该多在店内待一会儿的。
不过李老板可没这么想。他看出了温佑棠所想,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打消他走回头路的念头,立刻举起胳膊来,宽大的广袖遮住了一部分日头,将两人的头藏在了阴影里。
回去拿伞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温佑棠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静静的听李老板细讲。
李老板那同乡叫杨忠文,三十出头的年纪,与妻子杨李氏共育了一儿两女。祖辈都是坪阳乡的人,以木工为生。年初的时候,双亲病逝,这才举家搬来京城。
城西那处略为偏僻,房屋低小聚集,街巷错乱,多是贫穷百姓住处,治安也不怎么好。温佑棠虽来京城没多久,但也知道城西被称为贫民窟。
像杨忠文这类的人,并非一夜富贵,手无闲钱,靠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从乡下搬来,城西是最好的去处。
偏归偏,不管怎么说,也比乡下好。这里人多热闹,生意肯定也会更好。退一万步来讲,他搬来此处,不论过的好坏,旁人都不会知晓的那么清楚。
相反,在老家乡下,大家议论起他,都会说上一句,“那某某可真是能干,举家搬进京了,可比咱们乡下人日子好过多咯……”
温佑棠和阿成在村子里住过几年,对于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再清楚不过。
李老板的店铺偏城东,他那同乡住在城西,两个人过去,需要穿行大半个京城。这会儿日头正盛,大街小巷也没什么行人。
温佑棠跟着李老板躲在屋影下疾行,起初李老板还同温佑棠搭会儿话,大概是天气太过燥热,他说的口干舌燥,终于闭了嘴低头认真带路。绕是如此,两人也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