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半盏小妖

11、还魏

　　相传早年间山中猎户生有一女，唤作还魏，此女生得玲珑剔透，乖巧可人，可把猎户高兴坏了，逢人就夸耀自家女子一定是仙女下凡，将来必将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说不准还能成为皇亲国戚。然而，事实却是还魏都已经三岁了，还不会开口讲话，邻里们搜说还魏不是个哑巴就是个傻子。
　　猎户整愁眉不展，自家女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莫不是真的想邻里们说的那样，这孩子不是哑巴就是傻子？看着长得跟菩萨座前的龙女一般的女儿，猎户心疼啊，还魏这样将来怎么嫁到一个好人家。自己也算是老来得子，理应将还魏捧在手心里养一辈子，可夫妻二人也算是上了年纪的人，万一还魏还未长大，二人就先离去可怎么好？
　　一日村里来了一位道士，说不上的道骨仙风，但眉眼间的神气也绝非常人。道士见还魏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神清澈，颇有灵气，又知猎户所忧心之事，便对猎户说愿意收还魏为徒，将还魏带在身边好生教导。猎户虽然舍不得，可眼下对还魏来说似乎没有更好的出路了，难道自己和妻子死后留下还魏一个人在这山上饿死吗？看眼前这道士倒不像是坏人犹犹豫豫也算是答应了。
　　时间转眼就是二十年，还魏在道观勤学苦练，加之颇有慧根，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收拾一般的山精鬼怪不在话下，只是这二十年来，还魏一直没能学会说话，同门的师兄弟总说还魏可惜了这副玲珑剔透的皮囊，每当听到这些，还魏就只是笑笑。
　　一日，山下大户秦员外亲自上山拜访道长，说家中有鬼怪作祟，频频死人，并且死相奇异可怕，特来跪求道长下山收妖镇宅。这道观的道长正是当年带走还魏的道士，道长临行前将还魏叫到跟前嘱咐道“还魏，我将你带来这道观已有二十年，为师此次下山恐怕凶多吉少，如为师不能平安回来，你一定要下山到秦员外家替为师收服邪祟。为师留给你一个锦囊，紧要关头打开锦囊，你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还魏，无论如何都要降了那邪祟，并且不惜任何代价，否则后患无穷。还魏，为师愿为你先走这一趟，但愿一切顺利，为师能平安回来。”还魏不大明白师傅的意思，他老人家都搞不定的邪祟，自己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收了它，但师傅说了，自己听着便是。
　　道长跟着秦员外来到山下秦府，这里果然是血气冲天，上空乌云密布，一进入到秦府就感到一股强劲的压迫，戾气直冲心脉，道长不敢耽搁，立马寻找邪祟的藏身所在，乃是后院的一口水井。明明是夏日三伏的天气，可这井口四周却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透着寒气。道长本想先将这井口封印，想办法将这井里的东西带回道观再做打算，可这邪祟厉害得很，黄符贴上去立马就被冻住，下一刻就四分五裂。道长心下嘀咕，这妖物果然厉害，转身喊道家丁即刻准来处子的葵水。家丁对道长作揖说道“我的老道长，女子的葵水那是说有就有的啊，还是处子，我出门讨要怕是会被打死的，老道长······……“不待家丁说完，秦员外上去就是一脚”道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就算不被打死，若收不了这鬼怪，大家都得死，还不快去。“说完在家丁的屁股上又补了一脚。道长怕家丁真寻不来处子的葵水，冲着家丁离开的方向喊道”若实在寻不来，就找来一盆黑狗血也行。“也不知那家丁听真切了没有。
　　约有三刻钟的时辰，家丁气喘吁吁地端着一盆血小碎步跑来“老爷，道长，不是小的不尽心，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寻不来处子的葵水，咱这儿有急着用，我就将后门看门的黑子宰了放血，您看这一盆的黑狗血能行不？“
　　“但愿你家这黑子的不会白流，不然贫道真是作孽了。“道长神色沉重。道长用黄布沾着黑狗血在井口的八个方位各画了一道符咒，点上三炷香，以桃木剑催动阵法，井口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傍边的秦员外见了立马拍手叫好，直夸道长名不虚传法力无边。这边马屁还没拍完，那边就出了异常，井口的寒冰突然又多了起来，八道符咒的黑狗血像是在蒸发越来越少，道长额头冒出了冷汗，身形也有些摇晃。这些符咒不但没能收了那妖物，反倒是激怒了它，道长咬着牙对秦员外说”员外，今日贫道技不如人，又惹恼了这妖物，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一会儿贫道跳入这井中，以我毕生的修为困住这妖物三日，这三日请务必找我那弟子还魏来降了这妖物。秦员外，记住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后妖物冲破了我的阵法，吸收了我的真气，那可真的是大罗神仙也难对付了。“说罢，道长手执桃木剑纵身跳入水井中，一时间井内黑气冲天，震得四周摇摇晃晃，过来许久才勉强平静下来。
　　秦员外见次情形，立马吩咐众人收拾细软行囊准备搬家，旁边的家丁说“老爷，道长不是让咱们三日内请来还魏小道士吗？“
　　秦员外上去就给了家丁一脚“你是不是傻，老道长都败下阵来，说不定现在是死无全尸，师傅都不顶用找徒弟来还又个屁用，还不够那妖怪塞牙缝的，我这是救他一命呢。“秦员外叹了口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东西去，等什么呢？等死呢一个个的。“
　　当晚，秦员外一家老小加上家丁丫鬟二十几口子人赶着马车连夜出城，坐在车上秦员外就琢磨着老道长临死之前的话，总觉得自己这心里膈应着事儿，于是命家丁去道观给还魏小道士传给话，说老道长以身殉道了，剩下的事儿让小道士自己做决定吧，反正他们是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还魏还来不及悲伤，抄起往常降妖除怪的家伙事儿，带上师傅临行前给的行囊就直奔秦府。等还魏来到秦府已经过来两天了，井里冒出的寒气已经蔓延道了前厅，还魏的鞋尖儿刚沾到冰上就有被冻住的趋势，还魏立马退了回来，取出朱砂抹在鞋底，即便是这样还魏还是感到彻骨的寒意，脚下滋滋的冒白烟，真是一步一个黑脚印。
　　还魏勉强走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失所措，葱葱郁郁的梧桐树竟然在三伏天里被寒冰包裹着，树干上还有几只红枣大小的知了也别结结实实地冻在了上面。还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做的师傅一定都做了，师傅没做的自己就更不可能会了，随声带了朱砂没剩下多少了，撑不了多久的，还魏掏出师傅给的锦囊，准备直接放大招，赢了就找找师傅的遗体回道观，输了就赶紧的不浪费感情体力了。可当还魏打来锦囊的时候傻眼了，合着自己不论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回不去了。原来这秦府中的邪祟与师傅颇有些渊源，四十年前，我朝重文轻武，军队冗弱，适逢敌戎犯我边疆，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为了顾全疆土朝廷不得已用了傀儡术，以女子怨恨之戾气为祭品，在极端的时间内增强军队的作战实力。虽然我军大挫戎狄，可代价也是极大的，我军将士仅剩三成，以防戎狄趁机反扑，邪术所用的人俑留下一半直至我军恢复元气为止，可万没想到的是这股戾气着时间推移能量越来越大，居然还有了自己的思维，逃出阵眼不知所踪。为避免戾气他日为祸人间，需至纯至灵的肉身作为容器，催动咒法将戾气纳入体内玉石俱焚彻底消灭这股子戾气。当年参与邪术布阵的道士皆四处寻找这样的容器，还魏的师傅就是其中一人。当年道长也是看中还魏心性纯良，眉宇间颇有些灵气，这才将还魏带在身边，备为容器，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道长本就为道家人修的善缘，这股戾气也一直没有踪迹，这事也就一直没对还魏说。不久前道长偶然寻觅到这股子戾气竟藏匿在山下秦员外的府中，道长不愿还魏以身付义，故闭关数日以术法强行提高修为，代还魏一试。此去并无万分把握，故留下锦囊给还魏。
　　还魏看完锦囊里的书信当下有些凄凉，没想到自己如此福薄，不会说话也就算了，到头来还成了降妖的容器，还魏想抬腿就走，管它是否天下太平，却不知道天大地大没了师傅她还能去哪？虽然上天带她不公，可是师傅待她好，师兄待她好，就连送菜上山的裘大伯待他也好，她不想这些对她好的人将来有一天可能会死在这妖孽的手中。还魏咬咬牙，去他大爷的，不就是死吗？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无牵无挂，只求上天看在这分舍己为民降妖除魔的功德上，下辈子能让她投胎成被捧在心尖尖上的一国公主。
　　还魏中心记下咒语纵身跳入井中，这口老井远比想象得深，井底也开阔许多，还魏屏气捏诀施了个闭水咒，这会儿轻松了许多，只是这井底幽暗辨不清方向。还魏小心继续向下潜，下方似乎有个有个人影，还魏加快下潜游到那人影近处，仔细辨别竟然是师傅，还魏环顾四周不见有任何异动，便想将师傅得尸身拖出来，刚游了没两下子，就觉得周生水流突生异常，井底好像有个大漏斗将一切都吸了进去。还魏使足了力气，依旧是不进反退，还魏将师傅的尸身绑在身上，抽出身后得桃木剑严阵以待。不多时，就见那漩涡深处似乎有个东西游来，还未等还魏看清那东西突向还魏袭来，还魏一个侧身与那东西擦身而过。那东西未能击中又折过身来，还魏这才看清，那东西人首蛇尾，双臂似猿猴那般粗壮，还长着鳄鱼一样的双腿，脚爪锋利，浑身上下布满鳞片，仔细一看又似乎是一女子，此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犹如蛇蝎，满嘴尖齿獠牙，两颊凹陷。
　　还魏不禁想吸一口冷气，不是一股戾气吗？难道已经可以幻化成型了吗？还魏缓缓移动想将师傅得遗体送出去再说，并且在这水下还魏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只是，那妖物紧盯着还魏不放，哪怕还魏有一分一厘的一定，那妖物必定做出反应，就像猫在攻击前不停会不停地摆动屁股。还魏有些耐不住了，立马拈了一个诀攻向妖物，趁其分神，还魏使出吃奶的劲儿游出水面，正奋力往外爬的时候，还魏的脚被妖物抓住往下扽，那妖物力气不小，不论还魏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还魏解开绳子，使足了力气将师傅的遗体扔上去，奈何师傅却挂在井边儿了。还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深吸一口气，一猛子又扎了下去，挥剑朝妖物的手臂就砍下去，还魏这一猛子有些突然，那妖物还为来得及反应，就被还魏划伤了手臂，妖物吃痛立马放开了还魏的脚。妖物未曾想过会被眼前这个小道士伤到，顿时恼羞成怒戾气大涨，一个回身碗口粗的尾巴击中了还魏的腹部，不待还魏调整过来，那妖物张开血盆大口朝还魏袭来，还魏躲闪不及伤了左肩，一下子血液四散，溶进水中。妖物见了血腥更加兴奋，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性本就不好的还魏受了伤更加招架不住，只能速战速决了，再这样被动下去，迟早会被拖死的。还魏拈了一个诀，将妖物短暂的控制在结界中以求腾出时间施咒，眼看着妖物即将冲破结界，这边还魏在身上种下了天雷咒，只要真气催动立马跟炮弹打了似的，还魏也不想死得这么难看，只是师傅给的锦囊里就是这么写的，能怎么办？还魏在妖物冲破结界的一刹那死死地抱住她，催动真气，一切都在一身闷响中烟消云散，没人会知道有一个小姑娘为了降妖除魔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还魏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不是下辈子要当公主，而是希望师兄们能下上寻他们师徒二人，不然师傅就要挂在井边骨化了。

作者有话说

　　素材片段时间太久了，都忘了当初想写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