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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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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筠跃上墙头后顿了一下。耳边是锐器破空的声音,脸上随之留下一道血痕,有血从其中溢出,顺着面颊流下。
怪不舒服的。周怀筠用拇指揩去了还带着温热的血。
酒肆的后院不大,墙脚毫无意外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除此之外便只剩一棵孤零零的槐树。东方白就站在树下冷冷的看着她,眼里透着些许不耐烦。
“磨磨蹭蹭的终于把人打发走了?”
东方白的反复无常周怀筠早已领教过,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动上手了。奈何武艺不如人,周怀筠狠狠捻了下手指,将拇指上的血迹抹淡开来,到底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忿,决定同之前一样无视东方白的嘲讽,赶紧拎一坛酒就走。
东方白今日却不再那般好说话了,周怀筠的视而不见在东方白不满的柴火堆上生生浇了一桶油,将其烧成了怒火,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周怀筠手中刚拿起的酒坛眨眼间就破成了碎片。
周怀筠悬空的手停顿片刻,又转向了右边的酒坛,这回连酒坛边都没摸上,地上又洒了一堆陶片,酒水浸湿了地面。
周怀筠转而开始思考之后来取酒会不会更好些。刚侧过身子,便被东方白察觉了意图,手中银针,已然贴上了周怀筠的咽喉。
“呵,周少侠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欺人太甚!
周怀筠再也忍不下去,冷笑着反问道:“我的身份?莫非我是权臣官宦亦或是武林泰斗?我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是我不知道的,倒需要东方教主来提点了?”
“同我装傻?好啊,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给你喂的,是我新调制的三尸脑神丹,服下此药,需得每月上黑木崖领取解药,否则,药效一旦发作,你便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到此处,东方白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笑来,“换句话说,你生是我黑木崖的人,死,也得是我黑木崖的鬼。”
三尸脑神丹?周怀筠先前倒是猜测过这个可能,可当昨夜东方白要自己下月初六上黑木崖后,周怀筠便将其排除了,因为于承曾说过,三尸脑神丹只在每年端阳节才发作一次,而东方白所说必须每月服用解药的“三尸脑神丹”,周怀筠却是第一次听闻。可东方白的身份性情,应当不屑于撒谎骗自己,这重新调制的三尸脑神丹怕是东方白巩固地位的新手段。若东方白所言当真,此毒处理起来想必比从前的三尸脑神丹还要棘手。
周怀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被迫服下毒丸后,周怀筠做过的最坏的设想便是服用了三尸脑神丹,周怀筠本也失了生志,觉得就这么顺其自然,等待死期来临倒也不错。及至昨夜,周怀筠还想着,既然不是三尸脑神丹,毒性未必就强到时限一至便置人于死地了,自己尚有时间安排好身后事。可现在,东方白短短几句话便打的自己措手不及,时限骤然缩短到了一个月,且东方白说是新药,也许连一月的时间都撑不过,懊恼、后悔,连带着大限将至的怅然,各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
东方白斜眼瞅到周怀筠黯然的样子,只当周怀筠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了,也不吝再提点几句,“既然明白了,便少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牵扯不休,不过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尼姑,居然也劳你费心费力的想法儿斩断她的情丝?这一月时间我准你去做个了断,你今后可是要替我做事的,若是再和他们有往来,你这条命也就由不得你了。”
东方白走的时候周怀筠也没察觉,回过神已是申时。周怀筠提了坛酒,留了些酒钱,又在集市上随意买了点口粮,便心烦意乱的回了医馆。
医馆后院,东方白似乎还没回来,仪琳正心不在焉的蹲在院子一角为令狐冲熬药,而令狐冲,周怀筠踏入房间的时候令狐冲已经坐起来了,许是房门没关的缘故叫令狐冲闻到了酒香,此刻正两眼发直的盯着周怀筠手中的酒坛子。
“……”同令狐冲没什么好说的,周怀筠将酒坛子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的走了。
一夜无眠,第二日,周怀筠罕见的顶着淡青色眼圈在医馆门前套马车。
东方白仍然不见踪影,不过他一向见首不见尾,周怀筠只当没这个人了,倒是仪琳一早就出门买早饭去了,可直到令狐冲一身酒气的出现在周怀筠面前,仪琳也没回来。
周怀筠心中已有猜想,但还是有些担心,便喊上令狐冲准备去找人。
“尼姑就是麻烦。”令狐冲显是宿醉头疼,一边撑着额头,一边嘀咕着跨出医馆的大门,还没走几步就和人撞上了。令狐冲倒没什么,反而是来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人大约是店里的伙计,姿态放的极低,还没起身时嘴里就连连说着道歉的话语,等到狼狈的站起来后,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表,就扯下肩上搭着的布巾为令狐冲拍去身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土。
“行了行了,别拍了,你是不是有急事,有急事就赶紧走。”令狐冲受不了这一套,夺下那人手中的布巾又给他搭回肩上了,摆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哎,谢谢爷,谢谢爷。”那人点头哈腰的道了谢,等到令狐冲再一次不耐烦的催促之后才急急忙忙踩进医馆。
“陈老先生,请问有华山派的高徒在您这儿歇脚吗?”
老大夫下意识就看向周怀筠,华山派的高徒他不知道,舞刀弄剑的江湖人士反=倒有几个,可老大夫拿不准要不要说,毕竟祸从口出,万一人家不想暴露身份怎么办?
周怀筠见老大夫犹犹豫豫,有所顾忌的样子,主动走到那人面前,“你找我们何事?”
“哎,少侠,原来少侠就是,我就说嘛,小的一进来就看到您了,少侠真是英姿飒爽,一表人才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店伙计靠的就是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是以那人张口就是一顿猛夸。
令狐冲倚在门边不屑的“嗤”了一声。店伙计惊了一跳,才想起自己进门的时候还撞了一位大爷呢,连忙陪笑道,“还有您,像您这般举止不凡,气量又大的爷可不多见了,华山高徒果真是人中龙凤,小的今日有幸见到二位爷,可真长了不少见识……”
“有话快说,我们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
“哎,好好,看我这糊涂脑子,见到两位少侠就激动的忘了正事儿……”
周怀筠的手指便不耐的在剑柄上摩挲了几下。
店伙计打了个激灵,紧张的搓了搓手,又吞了口唾沫,才飞快的说道:“是这样的少侠,小的是迎宾楼里的伙计,今早有位小师父来我们楼里买早饭,小的正给她报菜名呢那位小师父突然有急事的样子,匆匆交待小的来医馆给华山的大侠们捎个口信说是衡阳城见,接着就跑没影儿了,因着店里人手不够所以小的直到现在才赶来传话,还望两位大侠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那位店伙计微喘了口气,便战战兢兢的垂手立于一旁,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啧,知道叫人传话,也不说一并捎点早饭过来,我这会儿都饿了。”令狐冲有些埋怨的摸了摸肚子。
周怀筠没理会令狐冲的抱怨,只向那店伙计询问道:“那位小师父可是一位身着粉衣的小尼姑,十六七岁,大约这么高。”
周怀筠抬手比划了下。
“哎,是是,没错的。”
“行了,我知道了,有劳你了。”周怀筠给了那伙计二十几枚铜板,将他打发走了。
周怀筠也曾做过这行当,知道忙起来的时候掌柜的大都不放人,是以也不欲同店伙计计较什么,总归消息是带到了的。只是没想到田伯光动作这么快。
“走了好,走了就没人烦我了,没醒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哭,醒了没说上几句又哭,吵的人心烦。”令狐冲的语气颇有种卸了千斤担的感觉。
真没良心,枉费仪琳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就该让仪琳亲耳听听令狐冲这个白眼狼说的话。
周怀筠不理他,径自到老大夫跟前道了谢,结清了这两日的医药钱,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诶,师弟,你上马车做什么?我们不去吃早饭吗?”
“车上有干粮。”周怀筠已经摸到了马鞭。
“别啊,干粮那是在路上吃的,我们既然在镇上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令狐冲拉住了马嚼,还想再挣扎一番。
“等我们上路了,你吃干粮就不觉得委屈了。”
令狐冲干脆搂着马脖子不放手。
周怀筠也不看他,一鞭子抽到了马屁股上,马儿缓缓跑动起来。
“!!!”令狐冲被带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眼见着周怀筠来真的,令狐冲只好捂着伤口龇牙咧嘴的跑步跟上,好在马儿速度并不快,令狐冲逮着机会翻上了马车。
“都说最毒妇人心,你的心怎么比妇人还毒,我这还带着伤呢,你也忍心。”
“我赶时间,你若不服气,我还有更毒的,要不要试试。”
令狐冲吓得猛摇脑袋,只觉得自己受伤之后,周怀筠跟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还不近人情,虽然不知道周怀筠赶什么时间,可也不敢再问,只好委屈兮兮的缩进车厢里啃起了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