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秩事》燕予

5、伍.春燕的客人

　　从三楼下来到左楼一层的饭厅并不用很久，但她们到的时候王春燕已经在等着了。当她看到焕然一新的安娜时，着实一惊。

　　“可真好看呐，布拉金斯卡娅小姐。”王春燕赞叹着。
　　“谢谢，还有叫我阿妮娅就好了哟～”

　　王秋雁淡笑着坐下 看着王春燕和安娜在一边谈笑。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那是木香的味道，家的味道。王春燕说够了，笑够了，便装起神秘的样子说:“雁儿姐，阿妮娅你们来的可真巧。这不，咱也有个客人哩。”王秋雁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朝自家妹妹投去询问的眼神。

　　王春燕故弄玄虚的咂了咂嘴，拍了拍阿妮娅的肩:“嘛，指不定你俩认识哩！总之，人家也是个外国人——嗳，可别用那眼神儿瞅我，这回真不是耀哥和黯哥的朋友啦雁儿姐!”

　　安娜抚平裙子上的皱褶，饶有兴趣的看着王春燕。外国人？只要不是她就行。

　　“这会儿，艾米该回来了……”王春燕朝门口瞅了几眼，却正好错过了安娜惊愕又玩味的表情。“那个，请问她叫什么名字？”安娜斟酌许久之后问道，却正好赶上一个穿着简单但不失风度的女孩。“heroine的名字？Emily·F·Jones……等等，是你？！”

　　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是有着青花瓷图样的中式及膝裙。金色的短卷发和耳边的星形发夹无不凸显出艾米莉的活力四射。安娜站起身，眼底染上一丝戏谑。“你认识她？”王秋雁在介绍过自己之后疑惑地问安娜。“嗯，‘生死’之交。”安娜答道。

　　“哇，不浅的交情。介意分享分享你们的故事吗——当然，先吃饭嘛。”王春燕招呼下人把菜上了，顺便解释因为王京回镖局所以不能一起的原因。王秋雁抱着手臂看着妹妹，心道:啧，这姑娘也倒变得八面玲珑了罢。

　　“琼斯小姐，介意我问您的职业吗？”王秋雁一面把一块糖丝莲藕夹给艾米莉，一面问。艾米莉显然不太适应中国的吃饭方法，不过还是把莲藕夹起咽下后说:“heroine是北大历史系的留学生，是春燕的同学——对了，heroine来自美国。”王秋雁不动声色地吃着饭菜，随后朝王春燕使了个眼色。

　　王春燕了然地笑了笑，待把口中的饭咽下，开口笑道:

　　“还没说哩，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

　　安娜顿了顿，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也没什么哟，只是很抱歉用的中文词语的字面意思，大概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交吧～”艾米莉不屑的哼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尖锐的说:“可不是？咱们可是互相看不顺眼呐。”艾米莉看了看王家姐妹，语锋一转，“不过还从未交手罢。”

　　王秋雁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瞅着这唱二人转似的场面，笑了笑:“好了，这王家的饭菜还不够你们放下私人恩怨？艾米莉和安娜，先吃饭吧。”燕儿的同学，就算是洋姑娘也总是那么贴合她的性子。王秋雁一边吃着青椒，一边想着。

　　夜渐渐拢上了天空，拉开了北京之夜的序幕;晚风摇着楼上耀哥儿房间窗口上挂着的日式风铃，给温馨的夜色和菜香添了一分宁静。王春燕索性把饭桌改成院子里的石桌，一面沐浴着怡人的清月之色，一面数着那几颗寥落但明亮的星辰享受佳肴。艾米莉满足地吃着中式饭菜，想:真是不错啊，中国。

　　最后的餐点上桌，是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的。王秋雁抬头辨识着黑夜下的人影，不由扬起嘴角。

　　是王黯。他们熟悉的黯哥儿。

　　“哟，小崽子们还没吃完饭？——雁儿，回来了也不跟爷说一声？”

　　王黯穿着黑色的西装，白皙的手随性地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腰上歪挂着一条白色的细绳，绳子在腰际的一端有一块羊脂玉刻的龙形玉牌和几颗翡翠珠子，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王秋雁淡淡一笑，翘起二郎腿看着自家黯哥儿。“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她看了眼埋头吃饭的春燕，无奈地笑笑。

　　“成，几年不见扯皮倒是会了不少嗬。”王黯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吸了几口烟。才把目光转向两个洋姑娘。“两位姑娘看着挺眼熟啊……燕儿，吃那么急做甚么？给爷介绍介绍。”“嘁，黯哥儿还真会使唤人哪——这位是俄罗斯来的作家安娜·布拉金斯卡娅，雁儿姐的好朋友;这位呢，咱同班同舍的美国小同学艾米莉·F·琼斯……”王春燕捏着懒散的语调介绍着，然后话锋一转:“这位是咱王家四个当家之一，我和雁儿姐的哥哥外加茶馆老板——王黯。”

　　王黯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俩。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搁下茶碗朝安娜问道:“那个姓布拉金……金什么的，你是不是就是那天拿着几卢布问我能不能换钱的那个？”哪知，安娜掩着嘴笑起来:

　　“所以那天拿法郎糊弄阿妮娅的，也是您吗？”

　　“话哪能这么说。”王黯撇撇嘴，把茶碗重新端在手上，随后扫视了一圈。“耀呢？”“还没回，我放学的时候看见他在写信呢，这是又要牺牲那家……哎哟，雁儿姐你掐我干什……么……”王春燕话音未落，耀哥儿一边黑着脸走进来，一边阴笑:“唷……燕儿你啊……女大不中留阿鲁。”吓得燕儿赶忙缩到艾米莉和王秋雁身后。

　　艾米莉突然开口惊讶地问:“哎？您是不是……建筑学的老师？”“嗯，是啊。怎么了阿鲁。”王耀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艾米莉。艾米莉凑到王春燕耳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问:“春燕，你当年真的是考上的吗……？”“喂喂喂，艾米你什么意思嘛，你觉得我和耀哥儿是那种人吗？虽然耀哥儿有可能……哎哟！”王耀揪着王春燕的耳朵:“是不是亲妹阿鲁？！”王秋雁抚了抚额，心道:嗳，耀哥儿你居然还指望王春燕是个本分姑娘呀。

　　王耀收回了手，哼了一声在一边刻着花纹的石凳上坐下:“哎，这都是些熟面孔啊——你是伊万的妹妹吧？”王耀看向安娜，“我去俄罗斯卖烟草的时候听伊万提过你。”安娜点了点头:“嗯，我哥哥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她看出了大家对姓氏的疑惑，解释说:“在我们家，女性的姓氏末尾是卡娅。”

　　“真是有趣的规定。”王耀回了一句，看向艾米莉。

　　“你……哦，历史学那个留学生吧？”王耀托着下巴说。艾米莉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王春燕。王耀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然后摆摆手道:“那你们先吃，我还有事阿鲁……”

　　正当他准备上楼时，王秋雁拉住了他的袖子，笑道:

　　“怎么，又是他吗？耀哥儿你，可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