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得生 ...
-
赵雨只觉得浑身乏力，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睁开眼睛，喉咙中干得似乎尝到了些血腥味，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又发烧了。赵雨叹了口气，到这个世界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身上还真是病痛不断啊，她费力坐起身来，这才发觉小慧正是趴在床边睡着的。
赵雨这么一动，小慧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见赵雨坐了起来，忙站起身：“小娟，你终于醒了！”
赵雨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小慧，帮我倒杯水好么？”
小慧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赵雨，赵雨接过水，猛喝了几口，嗓子才觉着好了些，只是仍觉着头有些发昏，拍了拍额头，看着小慧正是仔细的看着自己，便对她笑道：“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小慧坐在床边，皱眉道：“你最近怎么老是灾病不断，这身子骨才好了不多几天，这又发烧昏迷了两天，你这样下去，怕是一身精气全喂了病去。”
“两天？”赵雨又叹了一口气，发烧能昏两天，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身子，可真是弱啊。
“是啊，”小慧看着赵雨满脸憔悴，是有些心疼，“你的身子以前不是这么弱的，现在怎么......”说到这里，小慧忽的换了有些羡慕的口气，“不过，你还真是有福气呢。”
“呵呵，”赵雨惨笑了两声，“生病也算是有福气？”
“是啊，你晕倒，可是大公主派人将你送回的，不光如此，还从太医院找了太医来给你治病，还免了我这几日的事儿，让我专程照顾你，你说，这等福分，其他人哪里想的来，”小慧看了赵雨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又继续道，“这中间，大公主还来看过你几次呢。”
“嗯。”赵雨头还是很晕，但想着也应该是睡不着了，这能又拍了拍额头提神。
“连二公主也来了一次。”小慧补充道。
“嗯？”赵雨皱了皱眉，“她来干嘛？”
“一开始是初云宫的一个宫女来找你，”小慧解释道，“我给她说你生病了在床上，她不信，硬是要闯进来，我这脾气也上来了，硬是不让她进，她也只好回去了，结果不多一会二公主就亲自来了。”
“然后呢？”赵雨又喝了一口水，想起楚亦堇所作所为，只觉得胸中有口气憋着，很是不舒畅。
“二公主看了一眼你躺在床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小慧说完，还觉着后心有些发凉，楚亦堇当时看着赵雨笑了笑，那笑似乎是有些开心，但又透着些冰凉，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很是勾人，也足够让人觉着阵阵的胆寒。
小慧看了赵雨一眼，见她呆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脸色很是不好，心中有些担心，问了句：“在想什么呢？”
赵雨没理小慧，小慧又问了句：“要吃点东西么？”
赵雨这下摇了摇头，虽是两天没能好好进食，但是生着病，胃口总是要差点，就觉着胃里胀胀的。小慧看着赵雨，有些担心，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阵，赵雨转头呆呆的对小慧道：“你说，为什么要活着？”
小慧闻言大惊，伸手在赵雨眼前晃了晃：“小娟，你怎么了，着了魔了？”
赵雨笑了笑：“我只是好奇罢了。”
小慧白了赵雨一眼：“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不活着，难道还想着要死了不成？”
“好，”赵雨眨了眨眼睛，“一个人，若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在这里不论风土人情或是行为习惯，与先前也是天差地别，这般无依无靠，举步维艰的活着，不是比死了更惨么？”
“可是，”小慧听着有些慌了，她不知赵雨经历，也不知赵雨是为何会讲出这等话来，只是觉着这话里面满满都是绝望，“若是死了，父母会伤心的。”
“父母？”想着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赵雨惨笑一声，“若是父母不知情况，只当是在外面过的很好呢？再者，无依无靠的环境，又有谁能顾得上将这等消息带回去。”
“可是，可是......”小慧只记得印象中的小娟是及其害羞的，但是骨子里又有点坚韧，虽是时常受欺负，也没说过轻生的话来。以前小娟受到欺负，只是鼓励她两句，又说说父母，这孝顺的孩子总是可以打起精神来，现在这样子是真没见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只憋了出来，“要是死了，就没人记得住了。”
“哈哈，”赵雨现在心情是不太好，听了小娟这一句也不禁笑出来，“人能活不过百年，百年之后，又有几人能记得，最后怎么也免不了被人忘了，又不能人人都被记在史书里吧。”
“但是......”小慧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赵雨的话，“但是”之后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赵雨见小慧满面愁容，笑了笑：“我随意说说，你别在意。”
小慧见赵雨笑了，方才的担心也放了下来些，板着脸责怪道：“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听着怪吓人的。”
赵雨嬉皮笑脸道：“不就是看你太紧张，逗逗你嘛。”
“你......”小慧有些顺不过气来，可真是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赵雨见小慧那样子，似乎是要与自己好好算账，忙打断她：“公主与我恩典甚重，我要去好好谢谢她呢，公主现在在哪？”
一提到楚亦漓，小慧态度立时恭敬了不少：“公主在书房里批阅奏章呢。”
赵雨点了点头，起身简单洗漱好后，独自一人朝书房走去。
赵雨到时，楚亦漓果是在看着奏章，听到有人通报，让赵雨进书房后，又叫退了其余人，看着赵雨淡淡道：“醒了。”
赵雨看着楚亦漓道：“谢公主恩典。”
楚亦漓见着赵雨脸上尽是憔悴，眼中的灵动也是不复从前，眼眸上倒似蒙上了一层灰，使得身上悠闲慵懒的气息荡然无存，心中一怔，脸上神色却是不变：“你原来还是识些礼数的。”
“奴婢此来，是要跟公主坦白些事情。”赵雨头还是晕着，硬撑着讲话也是有气无力，四处看了看，不管不顾的就坐在身边一条椅子上。
“何事？”楚亦漓见了赵雨自顾自的坐下了，也是见怪不怪，不加责骂，心中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但见着赵雨生气全无的神色，方才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奴婢不是小娟，冒充小娟身份在璟沅宫中这许多时日，欺瞒公主。”赵雨拍了拍额头，稍稍醒了醒神，只是做了这许多动作又觉着累得不行，只能一手撑头，稍作支撑。
“嗯。”楚亦漓看着赵雨，见惯了她或是古灵精怪，或是慵懒散漫，这等病怏怏的姿态是从没见过，虽是面色惨白，但似乎是别有一番风情。楚亦漓看着，不自觉的笑了笑。
赵雨见楚亦漓面无异色，心中是有些吃惊，但她本就懒得费心猜测楚亦漓心思，此时又是全无生意，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道：“奴婢欺瞒公主在前，顶撞公主在后，如今还蒙公主恩典，心中是过意不去，特来请公主降罪。”
“你说你不是小娟，那你是谁？”楚亦漓不接赵雨话头，只是直直看着赵雨，面无表情的问道。
“赵雨，”赵雨看着楚亦漓认真道，“我的名字叫赵雨。”
“嗯，”楚亦漓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从何而来？”
“我家离这里太远，便是讲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不讲。”赵雨叹了口气，离家上学已经三年了，这还真是第一次有点想家了呢，呵呵，真是越来越倒退了。
“到宫里多久了？”楚亦漓神色很是平淡，就只当是在听平常侍女所讲饭膳准备好了，或是有人来件之类的。
赵雨是很佩服楚亦漓的镇定，低头默算了一下时间，道：“半月余。”
“为何今日才道出？”楚亦漓学着赵雨的样子，一手撑头，一手点桌，仍是直直看着赵雨。
“奴婢内心一直惶惶难安，近日又连受公主恩泽，奴婢良心煎熬，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唯有与公主坦白，方能安心。”赵雨又晃了晃脑袋，身子似乎更热了些。
“你想要什么处罚？”楚亦漓见赵雨摇了摇脑袋，神色更憔悴了一些，联想她之前话语，料定她是伤病未愈便来领罚，这般看来，是不难猜测她此来目的。
“任凭公主处置。”赵雨淡淡道。
“你可会因着主子的意志而活？”楚亦漓忽的调转话头，笑看着赵雨。
赵雨不知楚亦漓这话是何意思，但此时是不愿动脑筋，老实回答道：“不会。”
楚亦漓再问：“你可会为了你的父母而活？”
赵雨摇头道：“父母于我是有养育之恩，我是该尽心，以尽孝道，但我却不愿全幅心思都放在了这上面。”
“若是有人于你有恩，你在报恩之前，可会好好活着？”楚亦漓笑看着赵雨，答案似乎已经全然看透。
“生死不由人，这倒真是只能对不住了。”赵雨亦是笑了笑。
“呵呵，”楚亦漓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啊。”
赵雨看着楚亦漓，见她笑容是真，实在不知她内心如何，但也不想多做纠缠，只顺着自己先前的思路道：“是啊，如此败类，留之无用。”
“本宫初见你那次，你还是费尽了心思想要活着，现下又是为何一心寻死？”楚亦漓还是笑着。
“那时不懂事，只是随本能做了那些事儿，现在想来，还真是白费功夫，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赵雨苦笑一声。
“也是，”楚亦漓笑着，“像你这样的人，便是与人结伴而行，也仍是孑然一身，这般无牵无挂，也是潇洒。”
赵雨摇头道：“非也，现下这般，不是连活着的意义也找不到么？”
“本宫问你，”楚亦漓直直看着赵雨，“先前为何帮本宫破解幻术？”
赵雨道：“只是觉着有趣。”
“你与平乐相处了几次，可知如何施术？”楚亦漓问。
“略知点皮毛。”赵雨答。
“可觉着有趣？”楚亦漓再问。
“是。”赵雨点头。
“这是在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有趣的事，可还想看？”楚亦漓笑着，事情很是顺利。
赵雨不语，只是看着楚亦漓。
“本宫知你不怕死，”楚亦漓笑道，“但你先前那生死随意，万事只为自己，是称得上潇洒，现下这般一心求死，却是落了下乘，可有觉着周身如被人置于瓦罐之中，动弹不得？可是愿这般死了？”
“呵呵，”赵雨这是真的笑了，“公主何必费神拉我，放任不是更好？”
楚亦漓见赵雨虽仍是满脸病容，眼中神采却是渐渐恢复了，心中有些开心，也有些得意，面上的笑意也是毫不掩饰：“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先前你帮了本宫，现在本宫拉你一把，这下我们便是两不相欠了。”
“呵呵，”赵雨笑道，“公主这账可不会算了，若是真的算下来，倒是公主吃了亏呢。”
“哪里。”楚亦漓笑着眼中尽是狡黠，已然是得逞的神色。赵雨见了这表情，暗道不好，正要说话，却是被楚亦漓截断了：“顶撞本宫，你是想怎么罚呢？”
“这......”赵雨先前求死的心思被楚亦漓驱散尽了，现在说到处罚，又开始吞吞吐吐，脑子却在飞快转着，想着如何搪塞，“哎呀，真是的，”赵雨换了副小女儿的神态，嗲着声音道，“公主你看，人家跟你开玩笑啦，也这么当真，真是不懂风情。”说罢，还以手遮脸，那害羞的样子还真是表演的入木三分，让人分不清真假。
赵雨说了这话，只是盼着楚亦漓将心思放在语调神态上，这般装疯卖傻，也可蒙混过关，但等了一阵，却是不见楚亦漓动静，这才将手拿开想看看她。手方拿开，却是吓了一大跳——楚亦漓不知何时已走到赵雨跟前，现在正是仔细看着赵雨，眼睛瞬也不瞬，她这样子，似乎有些熟悉。
“干嘛，吓我一跳。”赵雨拍着胸口道。
楚亦漓却是又靠近了一些，微微勾起嘴角：“没看出来，你还有些勾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