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叙傩

36、寻人

　　次日大早，云阳骑马来到城门，与杜凝汇合。杜凝见她一身青衣，头发仅用发髻挽住，轻装简从，思及她一个弱女子，千里寻夫意志坚定，更是叹服。
　　一行众人日夜兼程，赶了半个月方到富水军营，寒冬时节，气候阴寒潮湿，飞雪中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营帐。十来位盔甲在身的军官迎了上来见礼，杜凝回了礼，众人往军帐中说话。自主帅失踪，众将领只好封锁消息，对外称卫将军偶感风寒。众人依次坐下，杜凝直奔主题，问道：“卫将军如何失踪，快将经过讲来。”
　　一个面目白净的将领上前，禀道：“回监军大人，我军与黎军对战多次，一直未分胜负，眼看天气渐冷，我军多数将士来自南方，对这里的气候难以适应，黎军却习以为常，拖下去只会对我军不利。大约一个多月前，卫将军下了军令，决定突袭黎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突袭极为成功，可叹魏苒鲁莽，竟想乘此直取仡濮首级，卫将军为救他，肩头中箭。当时夜色黑沉，回营的路上上将军摔下马背，不见踪迹。我等带人多次找寻，却杳无踪迹。”
　　说完便有一个髯须大汉跪到地上，“魏苒莽撞，待找到卫将军，甘愿领罚。”杜凝道：“起来吧。待找到卫将军，自有他责罚。”
　　云阳一直静默不语，待他们说完，问那白净将领，“将军如何称呼？”那将领循声望去，见清凌凌一位美貌女子，思起正是跟着赵彦时偶尔瞧见的云阳公主，当下心中一怔，抱拳回道：“拜见公主，微臣陈昀，是卫将军的副将。”众将闻言俱是一惊，忙抱拳作礼。
　　云阳是听过他的名号的，便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敢问广威将军，卫将军失踪的地点在何处？”陈昀道：“在黎国境内，所以我等不敢大肆搜寻，怕黎军起疑。”云阳与杜凝相视一眼，众人又讨论了半响，方各自回去休息。
　　杜凝道：“公主不要忧思，既然来了，便必然要寻到人。”云阳想了想，方道：“明日我带着一名侍从前往黎国境内，你在此接应。”杜凝慌道：“万万不可，一旦入了黎国，被发现如何得了？”云阳道：“我一个女子，不易引人怀疑。卫将军失踪已近一月，生死难料，我意已决，请太常卿不要阻拦。”杜凝无法，只好叫了肖莫前来。
　　肖莫给云阳见了礼，云阳见他穿着一身劲装黑衣，不像行武之人。来时特意未表明身份，他却认识自己，不由诧异。肖莫道：“我是将军近卫，但凭夫人吩咐。”云阳这才了悟。
　　第二日一早，两人略作乔装，往黎国境内而去。沿着赵彦失踪之地，一路探查，竟是毫无线索。云阳心中焦急，到底无法，只好定下心仔细找寻。两人辗转良久，终是发现了一丝线索。原来赵彦与近卫曾以十字为号，本为传递信息，不想用在了此处。
　　两人沿着十字记号，跟出几十里，方发现了一座村落，寥寥几十户人家，依山而立。两人商议一番，扮作一双兄妹，傍晚时分前去投宿，接待的人家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甚是和善，让他们到后院居住。
　　云阳帮着老大娘做好饭菜，四人围在一起吃饭。老人家因多年孤寂，分外高兴。云阳问道：“大爷、大娘，我兄妹有一兄长，一月前失踪了，我两人历经坎坷，为寻找兄长到处奔波，想跟大爷大娘打听打听。”
　　老两口听了，直感叹，老大爷道：“姑娘说来听听，你们兄长是何模样？”云阳道：“兄长与二哥身量相仿，眉目英朗，大哥性子清冷，面目较为冷淡。”老两口听了，只道却未见过。
　　云阳心中失落，笑道：“那我兄妹再设法找人吧。”老大娘忽道：“倒是村东头老张家月前被一对年轻姑娘买下，瞧着那气度样貌，却不像普通人家，只是未见过其他人。”老大爷道：“老太婆又啰嗦了，人家为找兄长，你却说那不相干的。”
　　云阳心中倒是一怔，不管如何，还是先去那家看看为好。夜里两人商量了一番，看老两口歇下，由肖莫先去打探。肖莫夜深方回，道四周并无埋伏，只见两名女子走动，房中似乎还有一人，却未能瞧见。
　　第二天两人辞别了老大爷和大娘，待到夜黑方往村东头而去。
　　到了那户人家，见里面烛影闪动，便矮身到窗下躲藏。等了片刻，里面响起脚步声，一个女子声道：“小姐稍后就来，公子先用饭吧。”屋中响起盘碟碰撞声，过了会儿，房门吱呀声响起，又一个女子声音道：“该上药了。”
　　一个男子声音道：“阿瑶，如今两国还在交战，不要再任性，快放我回去。”云阳与肖莫俱是一惊，这声音分明就是赵彦。只听女子笑了一声，声音清脆甜腻，“我们住在这月余，我很欢喜，子珩再陪陪我不好吗？”
　　半响赵彦道：“不要再胡闹。”那被唤作阿瑶的女子委屈道：“我没有闹。你忘了我们从前的情谊，娶了别的女人，我再不让你走了。”赵彦道：“我视你为故人，从来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堂堂黎国将军的妹妹，自会有好归宿的，又何必这般。”那女子哼了一声，“我便认定你了，其他人不管谁我都瞧不上。”
　　屋内良久没有声响，两人在外等的心焦，正要行动，忽听得屋内传来几声声响，伴着那女子叫喊声，“扎娜，叫你下的软骨散，怎么回事？”两人忙起身往门前奔去。正要踢门进去，门却吱呀一声先开了，一前一后奔来三人。
　　双方在门前遇上，面前赵彦一身白衣，肩头包着白布，隐约有血迹溢出，面孔也消瘦了许多，此刻见他好端端站在眼前，云阳倒不知说什么才好，愣着身子立在一旁。
　　肖莫早上前拜见，赵彦微点头，瞧见他身旁的云阳，神情变了变。云阳看清他身后那两名女子，都穿着黎国服饰，一个面貌平常，另一个却生的异常娇媚，此时娇盈盈拖住赵彦手臂，看他脸色白了白，不由委屈了面容，改为扯住他衣角。赵彦斥道：“勿要闹了。”
　　那娇媚女子憋了嘴，看到面前两人，眼睛在云阳身上转了转，忽见赵彦眼睛一直追寻着她，当下恼了，“这个狐狸精是谁？”
　　赵彦喝道：“越发胡闹了。”女子仍不依，转着眼珠道：“我知道了，这个定是那个什么公主，都是她拆散了我们。”
　　云阳见他挨着赵彦，一副又娇又嗔的模样，赵彦虽然面上呵斥，却并不疏离，想到自己千山万水来找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他是被一个女子困在这里。当下冷了脸，瞅了一眼肖莫，说道：“既然将军找到了，这便回去吧。”自己便先转身而去。
　　赵彦追上两步，方回头对肖莫道：“将她主仆二人送回仡府，即刻回来。“肖莫应道：“是。”便点了二人穴道，扔到后院马车中，乘着夜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