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爱剧本》冥冥然

3、第三章

　　《归途》上映后，正如预期，好评如潮。特别是男一号曲黎，不仅一举摘下数枚国内电影节影帝的桂冠，还在全球颇具分量的某国际电影节中，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风头一时无二。

　　伴随着电影的热映，其幕后最大的助力：“环宇传媒”也再一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这家现囊括投资、制作、发行、经纪公司等多重领域的庞大传媒帝国，成立之初至今，制作、发行电影百余部，其中不乏艺术品格与商业价值俱佳的影片。

　　但作为普通观众，对环宇传媒印象最深刻的当属其旗下的熠熠星光。环宇作为一个专业的造星工厂，曾经培养出多名引领时代的顶级巨星，是无数怀有明星梦的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圣地。其旗下的经纪公司，更是以眼光独到、人脉广阔而闻名，稳居行业翘楚。

　　《归途》公映后，竟然也有几家小型经纪公司找过我，表示看过我的表演后对我很感兴趣，希望可以签约。我一一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在网上搜集了我可以找到的、所有关于环宇传媒的信息，也看了许多环宇旗下艺人的自传、甚至高层人员所谓的金牌管理术相关的书籍，但是了解的越多、越会发现，想要进入环宇真不的简单。

　　可以签约环宇的演员一般无非两类：一种是已小有名气、被环宇挖角的，另一种、则是因某部影片出于对新面孔的需要，海选角逐出的。第一种、我是绝对不够格，而海选的机会则是百年难遇。

　　这一年A市的冬季似乎来得特别早，走出暖暖的练功房，湿冷的风夹杂着晶莹的雪花，裸露的面颊上感受到了无数冰冷的小颗粒、正在因为人体的温度而渐渐融化。

　　“下雪了！这么早就下雪了。”小鹿高兴地蹦蹦跳跳，“咱们去万象湖那边看雪景吧。”

　　“我不去了。”我抱歉地对小鹿摇摇头，“我还是想去书店再逛逛。”

　　“你真是一门心思想进环宇啊？”

　　“是啊。”

　　“天，我说你可真是，以前一副对当演员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当了一次群演之后就全变了。”

　　我拉了拉脖子上红色的粗线围巾，上面已经沾了许多莹白的雪花，团团的一粒粒，虽然很小，却熠熠发光。

　　“小鹿，你说我漂亮吗？”

　　“啊？”小鹿被这没来由的问题惊住了。

　　“我从小就想当演员，想成为真正的演员。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一度想放弃，但是那次和你去《归途》的片场，自己真的演了戏，那种站在镜头前的感觉真好。”

　　“你是很漂亮啊，但是……环宇……”

　　“还有曲黎，我想像他一样，可以在荧幕中演绎出新的生命，每一个新的角色都是一次新生，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和荧幕前的每一位观众对话，这种感觉真的太神奇了。”

　　“我认识你两年，从来没听你一次说过这么多个字。”

　　“……”

　　小鹿的双眼竟然闪烁着感动，“看来你把我当真朋友，走，我陪你去书店！”

　　好不容易感慨一次，却被小鹿惊奇的思维搞得没了抒发的欲望。不过仔细想想，这些抒发也的确是无谓的，只要我一天没有成为一名演员，抒发也还只是抒发，像冬天的水蒸气，很快就消散了。

　　我站在书架前，一本接着一本的翻看着，小鹿站在娱乐杂志前，一副打算血拼的模样。

　　“哇塞！快来看！”小鹿突然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跳了一起来。

　　“小鹿你小声点，这是在书店。”

　　“你看、你看呀！”

　　我顺着小鹿的手指看去，在无数以曲黎为封面的杂志中发现了一份报纸。它静静地躺在书架的角落处，在光鲜的娱乐杂志的映衬下，显得极不起眼，但是从它露出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出，报纸上的那张照片，是我？

　　“‘曲黎怀抱漂亮舞女，高冷王子的第一次心动？’这什么鬼标题！”小鹿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本小姐也是阅八卦新闻无数的人，像这样标题我还是第一次见，低级！下流！怎么可以这样写我的曲黎。”

　　“我经常看见你看着比这更低级、更下流的八卦杂志，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哎呀，我这不是为了曲黎吗，哦，还有我的好朋友你。”

　　我从小鹿手中拿过报纸，“杜真报”？从未听说过的报纸，名字一点也不像会刊登八卦消息的类型，但是在报纸的头版上的确印着我和曲黎在海滩上相拥的照片，而且可以看出，这并不是电影成片的截图，而是在四个月前、拍摄当天拍的。

　　照片的质量虽然不高，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我穿着暴露的舞女服、一边肩膀被曲黎握着，一只手摸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几乎靠在他的怀里。更重要的是，不论是我、或是他，眼神中竟然都流露出一种爱恋的气息。在电影中，因为战争的基调，这一幕看起来是离家的相惜。但是单独放在这样一张八卦小报上，竟然的确有几分暧昧的感觉。

　　不过，应该没有一家媒体会想到用这样的角度来解读这一幕。因为就新闻价值来讲，这篇文章完全曲解了电影的内涵，理论高度为零；如果就娱乐价值来讲，只凭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判定第一次心动……曲黎大概每一部戏都要心动好几回了。

　　“美艳舞女片场摔倒，曲黎英雄救美……”

　　我不禁往文章的最下面看去，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写出这样脑洞巨大的文章。

　　“摄影：杜真，撰稿：杜真，审稿：杜真。”我和小鹿面面相觑。

　　“这个报纸真是……”

　　深夜，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窗外因积雪而异常明亮的天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外树影的轮廓因为夜车的灯光而骤然清晰，但很快又暗淡。

　　“45辆。”

　　事实上，从我看到我和曲黎相拥在一起的照片时，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张照片和这篇报道提醒了我，或许，我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进入环宇。

　　也许这一次，曲黎再一次的帮助了我。但我不能 确定，是否要使用这种方法，这种自己曾经最不齿的方法……

　　“什么！你想靠炒作绯闻进入环宇？”小鹿的声音足以穿透耳膜。

　　好在我把小鹿拉到了鲜少有人经过的天台。现在已经是寒冬深夜，从天台远眺，只能看到校园中星星点点的路灯，安静的出奇。

　　“我只打算告诉你，所以你小声一点。”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虽然是极不光彩的决定，但我不想瞒着小鹿。

　　“就靠这个？”小鹿挥挥手中的《杜真报》，仰天长叹的模样。“拜托，这最多能让你变成个网红什么的，完全和环宇不搭边啊。”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直接去找曲黎的经纪人面谈，她为了维护曲黎的形象，一定会答应我进环宇的要求。”

　　“不是吧！找曲黎的经纪人面谈！”

　　“我想让你帮帮我，我查到下礼拜曲黎在电视台有通告，我想让你拜托小丽，让我去现场。”

　　小鹿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忙我一定会帮，可是……”

　　“我有把握。”

　　“我看你是疯了。”

　　“或许。”

　　或许、我是真的疯了……

　　虽然之前已经无数次的下定了决心，但真的坐在演播厅中，心里还是不住地忐忑。

　　今天是曲黎在A市电视台、为《归途》做宣传的日子。多亏了小鹿，让我有了出现在这里的机会。但我想见的人并不是曲黎，而是他的经纪人姜戴。

　　如果说姜戴是经纪人圈中的曲黎，我想一点也不为过。这名年轻的女经纪人在圈内地位及高。

　　她出身名校、容貌出众，并且人脉广阔、应变力极强，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曲黎戏路的把握，虽然演员自身的条件是一方面，但经纪人对于自己艺人的塑造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曲黎最先是以耀眼的外形先声夺人、打入影视圈，但他并未止步于此。很快的，他连续在几部电视剧中打破帅气小生形象，饰演多位以复杂性格取胜的角色。因其展现出的实力派演技与良好的个人作风，很快引起了一部分一线大导演的青睐。直到电影《归途》，曲黎已经完全跻身一线实力派演员，在他这条坦荡星路上，姜戴功不可没。

　　很难想象，如果我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经纪人，向她说明了来意，她会作何反应。我摸着装有那张《杜真报》的背包，手竟不自觉得有些颤抖。

　　节目录制现场的气氛非常愉快，曲黎的表现十分和煦风趣，对现场粉丝们的要求也尽量一一满足，一名有幸可以上台献花的女性粉丝激动地热泪盈眶，曲黎绅士的从花束中抽出一支回赠了她，霎时间女粉丝们的尖叫声达到了历史峰值。我坐在最角落、满怀着心事，与这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节目录制的中场休息时间，曲黎被瞬间涌上台去的粉丝团团围住。而我则戴着事先准备好的棒球帽独自走出了演播厅，向嘉宾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每一次曲黎的通告，姜戴都会陪伴，这次也不会例外。

　　从影棚通往后台化妆间的距离很短，但我的思绪似乎已经行走了一个世纪。从我看到那张照片的一刻开始，各种想法像混杂在一起的丝线，我很努力的想要寻找到源头，却无能为力。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您不能过去。”不出意料的，走廊中站着的工作人员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但却不敢抬头看他、喉咙紧的发不出声、抓着背包带的手依然在不住的颤抖。

　　“小姐，您没事吧。”工作人员都看出了我的失常，试探性的问着。

　　“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不断回闪过四个月前的那天，曲黎那双清澈透明的双眼，如和煦的春风般凝视着我。

　　不，我还是不能用这样不光彩的方式，虽然这可能是我进入环宇传媒的最快捷径。我需要再想想、再想想。

　　“不，没事……是我走错了……”

　　我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心虚得连道歉都来不及，快速调转身体，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

　　“小姐！你……”

　　“啊？”工作人员的话音未落，我的棒球帽就因为帽檐和前方物体的猛烈夹击而弹了出去，在一瞬间被一只好看的手稳稳接住……

　　我的视线不敢离开那顶被接住的帽子，或者说我根本不敢朝那美丽的手的主人看去。从小时候开始，我对倒霉事的第六感就十分神准，这项技能真是令人痛恨！

　　“小姐，你的帽子。”

　　果然是这样！这好听的令人害怕的声音。

　　“谢，谢谢……”我伸出手接过帽子，把它紧紧地攥在手里。这顶帽子某种意义上讲是我的恩人。辛亏了它的阻隔，否则这将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

　　“谢谢你……我，我先走了。”我尽量使自己贴着墙边，希望可以让自己和墙体融为一体，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你等一下。”

　　如果不是我止步及时，这次真的会正面撞到！而且为什么他会移动得这么快，这就是腿长的差距吗……

　　曲黎单手拿着浅灰色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正微微起伏，有点像奔跑过后的样子，大约是因为演播厅灯光的关系，室内温度很高，原本系到最高的衬衫纽扣也被他解开了两颗。再加上刚刚被粉丝团的围攻，竟然可以从他露出的皮肤上看到莹莹的汗珠。

　　“我好像见过你。”曲黎的声音有些疑惑。

　　如果我没有怀着那样的心思前来，我一定会忍不住遐想一番，做一下这位大帅哥是在搭讪我的美梦。但此时此刻，我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只想赶紧跑路……

　　“你……”

　　我真不明白，像曲黎这样大明星，为什么要站在这个狭小的走廊里，浪费时间纠结着是否见过我这个小人物。而且他刚刚不是被狂热的女粉丝们围住了吗。

　　“啊，你是那个在《归途》片场里，突然扑进我的……”

　　“对，是的，那天突然扑进你怀里的就是我！”与其听曲黎亲口说出，我宁愿自己来说。

　　直到看到曲黎那双因强忍笑意而弯成弧形的眼睛，我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义正言辞的说出了一个多么羞耻的事情。

　　“我那天真的喝醉了，不是故意的……”我羞愧到这辈子都没脸再看曲黎一眼了。

　　“我知道。”

　　走廊中安静到了极点，我和曲黎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默地站在走廊中已经超过了1分钟。

　　现在这是要怎样，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不离开。为什么这个走廊没有一个人经过，刚刚那位拦住我的工作人员怎么也不出声了，是坐在那个VIP位置上沉醉于曲黎的现场版表演吗。

　　“那，你来后台化妆间做什么？”

　　“我来找姜戴！”也许是气氛实在太微妙了，大脑被这凝固的空气禁锢的暂时性停摆了，我竟脱口说出了这本已放弃的目的。

　　“你找姜戴？”

　　我始终不敢抬头再看曲黎，这时候如果再推脱、说不是，只能让我在他心中的印象变得更差，我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进去吧。”

　　啊？就这样吗，有陌生人找你的经纪人，你都不问原因就这样把人领进去，这时候一口回绝才是正确的做法吧！

　　曲黎走了两步，回头发现我还呆立在那里，他停住脚步、冲我摆手，示意我赶紧过去。

　　我现在感觉 自己就像一只外出散步不愿回家的小狗，主人在前方挥挥手，我再不情愿，也只能小跑着、跟着主人的步伐前进。

　　通往曲黎化妆间的路好像格外的长，整个走廊只能听到我和他踏在暗红色地毯上轻微的脚步声。

　　我忍不住抬起头偷看曲黎的背影，他的背挺得很直，步伐轻盈而有力。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他的状态总是完美无缺。突然很想知道，这位神坛上的大明星是否也会像平常人一样、会犯错、会偷懒、会发脾气？

　　“到了。”曲黎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房门停下，看我还立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不进去吗？”

　　“啊？哦，好的。谢谢你。”我晕晕乎乎地走上前准备开门。

　　“你好像很相信我？”

　　“啊？”这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吧……

　　“这里的房间内部都没有安装监控。”

　　“哦。”为什么我听不懂曲黎想说什么。

　　“你就这样，只身一人和一个年轻男人进了同一个房间。”

　　“可是你是曲黎，像你这样的大明星，怎么会对我……”

　　“就是因为这样，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以后无论怎样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曲黎的话令我无法反驳。但我始终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比起他口中的危险，更令我在意的是曲黎莫名的态度。这位大明星和我站在电视台的化妆室门口，像一位大家长一般，严厉地教育青春期的小女孩不要和陌生男人单独相处。

　　好诡异的情景……

　　曲黎对上我疑惑的眼神，瞬间垂下了微愠的双眼、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姜戴在里面，你进去吧。时间快到了，我先回演播厅了。”

　　我来不及道谢，曲黎已经走远。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竟然占用了他这么宝贵的休息时间，害的他都没能休息一下就要赶回去录节目。

　　我转身看着眼前这扇普通的房门，又看了看曲黎渐行渐远的背影，如果他知道我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和善的对待我、和我说话……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不多久一个好听的女声接起了电话，我可以感觉到，这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她要开门出来！我要怎么办？这个走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就算我有曲黎那样的长腿，也不可能从这里跑到拐角处……

　　在我像被猫团团围住的仓鼠一般、惊恐的手足无措之时，面前的门突然间打开了，一名身着黑色套装的丽人拿着手机，从屋内走出。

　　“我知道你说的这件事，我……”姜戴和她面前的我四目相接后也吓了一跳，“你是……”

　　“我先挂了，一会打给你。”不愧是业界出了名的冷美人，转瞬间就恢复了冷静。

　　“姜，姜小姐你好，我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我知道你是谁。”姜戴语出惊人地打断了我，“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