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闺途》裴隐娘

9、夜半采花

　　笑卿从孟氏的院子出来后，选了僻静的路径自回了漪卿院，因为她已经猜到了二小姐沈珉华和四小姐沈珉柔会去凑热闹。她这两位庶出的姐妹，沈珉华还好，性情温顺，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而沈珉柔则是沈如歌的忠实拥护者，前生笑卿不明白，为什么温柔端庄的大姐姐会与性情刻薄的四妹妹关系最好。
　　她那时以为沈如歌是爱护幼妹，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沈珉柔其实是沈如歌的真实写照。可沈如歌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形象，而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只能由别人来代劳了。说到底，在沈如歌眼中，她们这些妹妹不过都是她的垫脚石罢了。
　　笑卿回了漪卿院，蒹葭已经迎了出来，她满面笑容，服侍笑卿换上便服，欢喜道：“老夫人身边的倚红姐姐已派了好些个粗使婆子过来为小姐打扫院子呢，听说夫人挨了老夫人好一顿骂，气得面色都铁青了呢。”
　　“你消息倒灵通。”笑卿失笑，顺手把孟氏赏的匣子放在一旁，任由白露收起来。
　　蒹葭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些年在府上作威作福，好些人都不满意呢。”言下之意便是，这些受了曲氏压榨多年的下人们好不容易看到曲氏吃亏，怎能不奔走相告。这倒怪不得那些下人，从前她母亲姚氏是以德治家，赏罚分明。可曲氏被扶正后，为了赶快站稳脚跟就大力铲除异己。
　　可她铲除的那些人都是侯府的老人，哪个都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曲氏这样做，其实是有很大的弊端。
　　“现在府上的管事是谁？”笑卿拿过夏老太医给的药理医术，问道。
　　蒹葭想了一下，回道：“是何管事。”
　　何管事？笑卿回想了一下，眼前浮现了一张和善的笑脸，可这张脸却让她十分憎恶。何管事也是侯府的老人了，不过之前一直都是在莫管事手下做事。莫管事古板严厉，但治家有道，很得母亲看重。待曲氏上台后，她便大力提拔何管事，在她未离开侯府之前，这位何管事可还是说了不算的。
　　看来这一年侯府的变化很大，曲氏的动作的确迅速。
　　笑卿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去给莫管事传个话，就说我回来了，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曲氏，看着你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一点一点坍塌，这个过程是不是很有趣呢？

　　深夜。
　　笑卿的父亲武安侯这些日子在外办事，她的兄长沈子安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因厌恶曲氏就赌气住在了那里。老夫人和沈万峰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便由得他去。想到大哥，她眼眶一热，几欲垂泪。虽然在时间上只是分别了短短一年，但她其实是有一生一世未见到这位一母同胞的兄长了。
　　笑卿本是靠坐着看书，但因思虑极重，过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她还想着明日要托人去给兄长带句话，好叫他知道自己回来了……这时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向她逼近！
　　笑卿霍然睁开双眸，见角落里出现了个陌生男子。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覆着半张银色面具，叫人看不清面容，露出的皮肤却光洁如玉石。笑卿敏感地嗅到一阵血腥味，可那人却如长枪一般站得笔直，而整个人又如同已出鞘的刀，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斩于刃下！
　　“阁下夜半潜入我的闺房，是想要做什么。”笑卿冷静问道，脑中飞快思索眼前这人的身份。
　　男子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沈笑卿会如此镇定，寻常的闺秀此时不应该放声尖叫吗？还是她在故弄玄虚？那男子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笑卿竟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只因他那双眼睛……他的眼睛与她不同，是灰色的眸子，竟像是两道深深的漩涡，充满了死寂，毫无光泽。
　　这样的目光，既不狠戾，也不冷漠，却充满了掠夺性。他仿佛没有在看你，却又像是将你视作了他的猎物，更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不喊救命？”男子问道，他的声音喑哑，却有一股别样的风情，煞是好听。
　　笑卿这时已不再紧张，因为二人之间是绝对的实力悬殊，这男子若是要取她性命，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何必将我的丫鬟牵扯进来呢。”
　　男子一怔，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更加不解。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憔悴，没有这个年纪的贵女应该有的风华，与他惯常见过的闺秀相差甚多。可她却是如此从容，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从容。
　　“你不怕死？”男子问道。
　　笑卿闻言竟笑了出来，那笑容充满了讥讽，使得她的眸光无比锋利。她一手绕着长发，玩味道：“怕，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可是我笃定，你不会，也不能杀我。”
　　“你倒是有自信。”男子淡淡道。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看得出你受了很重的伤，我若是不救你，你为了保命势必要找别人救你。可你既然选择了我，想必就是不方便找别人吧。”这话听起来很是绕耳，却让男子肃然起敬，这少女不光是气度令人钦佩，思维也是格外敏捷。
　　“你会医？”男子反问道。
　　笑卿点点头，道：“称不上会，但是给你包扎个伤口不成问题。”
　　男子迟疑了一下，没想到笑卿这么快就答应了，但他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的床榻旁坐下来。他解开要带，见笑卿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便出言讥讽道：“你一个名门闺秀，怎么能堂而皇之地看男人宽衣解带！”
　　沈笑卿很是冤枉，无语道：“我不看你的伤口，怎么给你治病。再说，医者父母心，紧要关头还管那些俗事作甚！”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了，重生归来只为复仇，早已不在乎世俗的规矩。也许就是因为那些规矩，才造就了她悲惨的一生！
　　男子被她噎住了，气结，然后动作麻利地解开衣服，似是在跟她赌气。所幸他还是有些分寸，只露出腹部的伤口。笑卿垂首看着，那伤口很长，若是再深一些就要洞穿他的身体。饶是如此，他能够不声不响地来到自己房间，也算是武艺高强了。
　　还好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笑卿长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了个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