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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   那晚到底算是不欢而散吧。
      或者说,仅仅是于我个人而言的不欢而散。
      我一直不说话,虽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一定是极度的愤怒。没办法,只有极度的愤怒才能掩饰我极度的自卑与难堪。
      在会所被楚珩相助时虽也难堪,但因环境的缘故,倒还好。
      偏偏回到现实世界,又与楚珩说了些平常话后,我真的是无力面对这样的落差,自卑与难堪都是数倍。

      我不说话,楚珩又和我道歉。
      我没理他,看似气急,实际只是落荒而逃。
      当时买这房子时,我和妈妈卖了别墅,妈妈也没生病,手中还算宽裕,买了个中高档小区。楼道的门需要验指纹,我迅速冲进去,门在身后“咔嚓”一声关闭。
      夜深了,楚珩着急地又叫了我几声,却又进不来,终究也再没了言语。
      我冲进楼道后,蹲在门后的墙根,静悄悄听门外的声音。
      很久之后,楚珩叹了口气,离开门。

      我这才撑着地面慢吞吞站起身。

      真的,直到如今,我还能记得当晚的心情。
      我失眠一整夜,耳边全是楚珩的叹气声。

      我反复想,楚珩是为谁叹气?
      边想,眼前全是第一次见到楚珩的场景。
      有一类人天生就是要被仰望的,但好的家世、聪明的脑袋,甚至漂亮的皮囊都不算什么。
      善良的心,才是最可贵的。

      当楚珩走过夏日的阳光靠近我时,我还想着有一天我要比这个人还优秀。
      可是没等到第二个夏天到来时,我便被世界抛弃了。

      日子还是要过,隔天醒来时,我用冷水洗了脸,便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到学校,同学们眼中,我还是那个冷冰冰、不可一世的安思风。
      这也算是我最后的尊严了吧。
      虽然是有点可笑。

      上午上满四节课,下午没课,我打算去医院看妈妈。
      低头收拾桌上的书本时,身后的女生突然纷纷小声惊呼起来。
      我向来坐在第一排,下意识地抬头看。
      这样一看,与站在门口的楚珩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似乎微微一亮,直接往我走来。
      身后的女生激动地依然小声说话。
      楚珩则是往我越来越近,我手中紧紧抓着我的笔袋,看他更近。我清楚知道,我不是紧张,我是怕,我是真的怕!
      越怕,我还越要强装镇静。
      我只能靠着手中捉住的笔袋壮胆,楚珩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很多,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微弯,叫我:“安思风。”

      我当年是个小白痴。
      如今是个老白痴。
      总是记住一些不该记住的事,例如初见时他手上梵克雅宝的被我评定为娘里娘气的手表,又例如他来教室找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与颈间浅灰色的衬衫领子。
      老白痴将小白痴做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他叫我,我则是绷着脸,应道:“什么事?”
      他再笑:“一起吃饭吧?”
      我依然绷着脸:“不用。”
      并且我说完后,便将笔袋和书一起塞进书包中,连拉链都来不及拉,我转身就从长排桌椅的另一边离开。他想要快些追上我,绕过长桌来追我是最快,他自然也这么做了。
      但他可是名满全校的楚珩学长啊!
      谁都知道,刚念大一的小屁孩们的眼中,学长代表着什么,更何况又是这样的学长!班里的女生们纷纷涌上去,围着他,求学长留联系方式。
      他是绅士,做不来直接将女孩子们推开的事。
      他好声好气地说“不方便”,请大家让一让。趁这个功夫,我撒腿就跑,抱着书包冲出教室。当时真不知道怕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但那个小白痴就是怕得只想逃。

      逃出教室前,我还听到楚珩又叫我一声:“安思风。”
      顾不上了,顾不上了。
      我迅速溜出,再冲进刚好停下的电梯里。到楼下,再跑出学校后门,坐上公交车,确定没人跟上来,我才松口气。
      公交车上有座位,我气喘吁吁地瘫着直喘气。
      邻座的老奶奶好奇问道:“孩子,你急什么呢?”
      我缓缓回过神,小声道:“没事……”
      “别急,啊,走路要慢慢走,摔着了怎么办呀。”奶奶絮絮叨叨说着,又道,“你的书包口开了啊……”
      我低头一看,之前跑出来时太急,忘记拉上拉链了。
      我伸手将拉链拉上,却发现,笔袋不见了。

      我皱眉开始翻找。
      笔袋是奢侈品牌定制的,笔袋里的笔也是大师定制的,当然,这些都是以前我家还“有钱”时买的。
      再当然,我妈妈没有这样的本事令大师们给我定制,都是妈妈们的恩客。
      但真相未明前,我不知道。
      可哪怕真相尽知,这些到底都是妈妈送我的礼物。
      都是用惯了的东西,突然没了,当然很难过。尤其那支笔,是十岁时妈妈送的,我用了整整八年多啊。
      可是想开了也没什么,有些东西原本就是不属于我们母子俩的,时间到了,老天爷收回去倒也正常。
      我将书包拉好,没想着回去找,只是将书包抱在怀里看着车窗外的人流发呆。
      时间到了,东西还回去了,也到了我们还债的时候。

      妈妈不知道我做这样的工作,妈妈那时候病得已经不大能说话,总是在睡觉。
      医生告诉我,其实我妈妈没救了。
      他是好意,看我们没钱,索性告知实情。
      可是我与妈妈相依为命,哪怕所有人都说她没救了,我也一定要救她啊。
      趁着妈妈清醒的时候,我会告诉她我在书店打工。她眼中就会泛出眼泪,叫我“宝宝”,说“宝宝辛苦了”,再说“妈妈没用”,等等。
      每每这时,我的眼睛也才会跟着酸。
      真正没用的是我,如果我能早些发现这一切,早些带妈妈离开那样的生活,我们是否就不需要还这样的债?不需要受这样的苦?

      第四天,从医院出来,我照例往那间会所走去。
      尽管前一晚在那里受了所谓的“屈辱”,我甚至动过和妈妈一起死了算了的念头。看到妈妈哭着心疼我时,我知道,我只能继续走下去。
      到会所,化妆,换上工作服。这间私人会所格外高档,就连工作服都是量身定制,衣服紧紧的,将我的腰掐得更细。
      有漂亮同事从我身边走过,伸手摸我的腰,捂嘴笑道:“好腰~”
      我虽不忿,也只能无奈接受镜子中的自己。

      我关上柜门,出门准备去工作。
      受林姨所托照顾我的人来找我,他其实只是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姓邓。
      我已经知道人情世故,敛目叫他:“邓经理,您好。”
      他很满意,带我到一间空房间,他坐下,我站着。
      他满意道:“你适应得不错。”
      似乎是夸奖,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他上下打量我几眼,点了烟,吐了几口眼圈,才漫不经心地说:“你昨晚惹事了?”
      我握紧拳头。
      私人会所虽说高档,但是也有三六九等。
      普通包间里有监控,我送酒,也就是楚珩他们在的包间里,并没有监控。
      可是房中有其他同事,这样的事,瞒不过去的。
      我低头,先认错:“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邓经理笑,似是觉得我好笑:“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我以后会……”我想说,我以后会听话,却还是说不出来。

      邓经理又抽了几口烟,才又道:“你是我朋友托过来的,我不会为难你,这一点你放心。只是啊,我看你适应得不错,昨天的场子,你也见识到了。那些人啊,见遍美色,可是见了你也惊喜不已,你说你长得好不好?”
      我长得像我妈妈,我妈妈靠美色赚钱,还是赚大钱。我妈妈本就不是空有美貌,气质更是一等一,更何况我是我妈用钱堆出来的。
      我自然知道我生得如何。
      可外貌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个附加的东西罢了。
      但那是从前,如今,在这里,在所有人眼中,我能用的只有这张脸。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又是要劝我下水。
      可与邓经理比起来,我还是嫩多了。

      邓经理不仅没接着说,反而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他把信封放到桌上,抬头看我,笑道:“猜猜里头多少钱?”
      我看着那个信封,很平,显然是只有一张卡。
      我沉默不语,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邓经理再笑:“里头是一张卡,十万。”
      我都不禁看了他一眼,邓经理也看着我,继续道:“听说你昨天陪了个人?这是——”
      我愤怒打断他的话:“我没有!”
      邓经理轻松地笑:“傻孩子,等我说完。你归我管,房间事后我要去看的,你到底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吗?但是你知道你昨天陪的人是谁吗?”
      我依然很气:“不知道!”
      “那可是位大少爷啊。一晚,人家就给了十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所以这十万是楚珩给的?!
      他什么意思?!
      真把自己当成是我的恩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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