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六魂六》赤灵龙墨

140、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说话的时候，烁已经站到了塔外的环道，锦衣人侧眼瞧着天上的月亮，澈溪在塔内还回想着烁刚说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天庭过得最为洒脱，不过这七情六欲，究竟是有的好，还是没有的好，那倒是真难说。”
　　澈溪恍惚间听出话语中的凉意，刚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人影没了，连忙走到环道，抬头一看，却是烁已经翻到环道上的圆台高处，抬起一边的腿，眯眼看着什么东西。
　　“有时候真是羡慕暮乐，最高一层就没头上遮的这东西了，看到的东西也注定和常人不一样。”
　　澈溪坐在环道上，听着上面的声音沉默，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接话。
　　“斗星殿，是一个适合散愁的地方——”
　　“你在伤心。”澈溪插嘴。
　　“苏枫死的时候，我也在这里看了一夜的星光。”烁悠悠道，“不过那个时候，我是一个人。”
　　黑衣的小孩一愣：“一个人？”
　　“那是我到灵界之后，学到的第一条准则，至今不曾忘记，以至于后来时时告诉自己，不可懈怠。”烁微微一笑，然而澈溪侧过脸看去，却只能看到她冷漠的下巴上漠然的笑意。
　　“利益商人——”澈溪斟酌着词句，“很好相处么？”
　　烁低头看了眼犹豫的澈溪，悠悠道：“看来你很想见见我的同行们，不过他们可能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你一定是你们当中最好说话的！”说完之后，澈溪就愣住了，那句话似乎从未准备，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烁似乎也愣了一下，澈溪听到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慢慢开口。
　　“你竟然会认为我是个最好说话的。”烁的声音忽然带着些怅然，“我在他们当中与人打交道的功夫最不行，想不到今日还被夸赞了个第一。”
　　“我说的是事实。”澈溪踏前一步，抬头盯着笑意犹在的锦衣人，“你肯定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不。”那声音忽然冷漠起来，“对这一点，我不会有任何误会。”
　　澈溪察觉到自己似乎碰触了到了什么，然而见到烁的神色之后，她又转了个话题。
　　“苏枫是谁？”这是澈溪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一个长相普通、身世普通、性情普通、故事也普通的好人。”烁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瓶果酿，拔掉塞子，闷声饮了一口，“与她相比，我就是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坏蛋，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澈溪满脸写着困惑。
　　“那她现在？”
　　阴影似乎一瞬间笼罩住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存在，隔了很久，她才听到很轻的一句。
　　“死了。”
　　像是纸上急转而下的竖笔，再听不到后面的任何情绪。
　　即便澈溪隐隐猜到这样的结局，却也不得不为这样的回答寂静了许久。即便她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什么，她却甘愿停在这里，停在那面伸手就可触及的帘幕。
　　然而未等她问，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时候我无权无势，然而看不惯她做的那些无用事情，那些到现在我也认为是无用的事情，她——”那声音像是被突然截断，澈溪侧过脸瞥看阴影下的黑色，截断的话语又重新接上，“依然做了那些事情，直到她死。”
　　“我曾经无数次想问问她是否后悔做过那些事情，也许她的父母姐姐对她并没有她对他们一样热烈，或者说，她本身就只是个比较下来的牺牲品，却又可悲地走上那些人觉得理所当然的道路。”她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会有人为她流泪，但有人会为她可惜么？可惜她做了这样的选择。大概——”她沉默一会儿，“大概只有我——”
　　“她做了什么决定？”澈溪追问。
　　阴影中的沉默像碎片一样散开，又如碎片一样凝聚。
　　“代替她的姐姐，嫁给一个要债的商人作妾。可惜那商人原本就是为了她貌美的姐姐才做出骗债的勾当，他想要的人没来成，你猜，怎么了？”
　　澈溪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毫无情绪地继续陈述。
　　“他雇佣了一群强盗，中途去劫掠送亲的队伍，想以她不洁之名，继续索要她姐姐为妾。可笑——可笑除了她，送亲队伍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饵，强盗来的时候他们都跑了，就留下一个没有任何武艺的新娘拼死抵抗。”
　　澈溪甚至能听到那声音里慢慢扩大的颤动，像是她在人间界里听到的那种逐渐放大的广播。
　　又像风吹在沙漠上的声音，从喧嚣重新化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