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趙沉

8、捌 病入膏肓

　　文清机病入身骨的事，木衍之还是没能瞒住文清广。

　　文清广听闻立即出了大殿，牵了快马。

　　放眼这天下，从没有人能拦住文清广。木衍之更是知道广公主的脾气。

　　木衍之拽住缰绳，有些惶急地抬头，“清广，你去是能去，不能骑马，我们下来，坐马车，我给车夫下死命，一定不比马慢。”

　　文清广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翻身下马。

　　文清广从不不会被谁劝住，哪怕文清机。之所以下马，是忽然记起自己有了身孕的考虑。

　　这一世为了文清机对不起所有人，却忽然也想要顾忌珍惜这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生命。

　　饶是文梁东晤很是靠近，也走了小半月有余。

　　广公主就是文梁的另一个王，无人会拦，文清广一路进了文梁纳阳殿。

　　眼前是王的寝殿，文清广神思惶乱，第一次没有了冲无阻碍的气概，就停住了步子。

　　聂叶芜正从一边过来，看见文清广愣了一瞬，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

　　聂叶芜不知这其中秘辛，只当是文清广疯了，一心一意想嫁给自己的兄长。而文清机却总是像报复一样，不让她痛快。
　　两人关系恶劣，与寻常兄妹相差甚远。

　　示意守卫放行。

　　纵然文清广脾性暴虐，却一不曾伤她，二不曾伤无广，哪怕他的儿子唤作无广。

　　愿此生佳妻娇儿，却无清广，已经是文清机最致命的回击。

　　寝殿里静的有些骇人，月色流进窗棂，从一个一个的窗格中铺洒进来，片片月华，像是引路。

　　文清广走到床榻旁边，慢慢坐到了脚踏上。

　　净月疏影里，文清机安安静静，面色苍白，没有生气，好像说什么都不能反驳，都会答应。

　　这么安顺的文清机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时不是告诉她不行，就是不能，从没有让她满意一次。哪怕他答应了所有的事，唯独一件没有做到，却这唯独一件她最是退步不能。

　　文清广轻轻笑了一下，给文清机拉了一下被角。

　　文清机却像有所感受一样醒过来。侧脸看了她一会儿，眼眶猛然泛红。

　　文清广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看他。

　　文清机仰面朝上轻笑，沙哑喃喃道，“今天这梦早了些。清广这丫头。”

　　文清广放轻声音，怕她一贯的突兀又会让他拒绝，有些乖，有些小心说道，“ 王兄，我不逼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俩偷偷地，你只当可怜我，王兄，就在纳阳殿偏殿我们偷偷成一次婚。”

　　文清机猛然转过脸，艰辛地抬手握住他眼下的手腕，不可置信有些吃力说道“文清广，谁让你来的。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妄为。”

　　“文清机，你倒是答不答应。”

　　文清机看着她的盈水美目，却还是坚决，“我不能，不能让你无名无分，还要做贼一般，我不能娶你。”

　　文清广被逗笑了，“文清机，为了你我掠踏列国连匪都做了，做贼又怕什么。能嫁你，这些又有何干。”

　　看文清机还要争辩，文清广咬着牙，怕泪冲涌流下来，笑说，“文清机，你都快死了，就应了我这一次吧。”

　　文清广看了她很久很久，终于费了最大的力气起身，按动了榻上的一个暗格，暗格翻动出来，里面是一件繁龙附凤的火红嫁衣，锈了广公主最喜欢的黑色云纹，针线精细，领口袖口都压了金线。旁边还有一个镶满了明珠的凤钗宝冠。

　　“早些年我想着，你要嫁人时便......送给你。”说完这些文清机像是抽干了力气，倚靠在榻边提不起精神。

　　文清广看他的样子心肺翻搅，差点就没忍住眼泪，忙扯了衣物到手里说，“文清机，你若早拿出来，我还能少恨你一分。”

　　文清机笑笑，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文清广急说，“王兄，你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先不睡，我很快回来。”

　　文清机虚弱之极，没有应她。

　　因文清机自小身体虚弱，纳阳殿后殿就有官医夜夜值守，文清广冲到官医身边，催命念道，“麝香和附子有多少拿多少，快些。”官医忙给广公主把药屉都搬了来。

　　“全熬了。就倒在一碗里。”官医不敢怠慢，忙着熬药。

　　就在文清广等不耐烦要砸掉医阁的时候，官医端了药来，文清广毫不迟疑地灌了下去。官医深色惶遽，阻止不及。

　　木衍之，文清广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我文清广既然要嫁文清机，便是真的要嫁，自然不会带着别人的骨肉羞辱他。

　　曾经为了腹中子的犹豫，却瞬时不见。

　　这一世，遇上文清机，果然还是要负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