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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鲜衣怒马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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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二人原本想在宜州歇一晚再雇车北上,如今只怕夜长梦多,便决定趁夜赶路。
齐铉担心林姓商人会透露二人的行踪,便带莫岌前往裁缝铺换装改扮。莫岌换上了寻常人家女子常穿的绸布短衾配浅粉色罗裙,正如二十年前的模样。齐铉换好衣衫后却不大乐意出来。
小岌叉着腰在他门外诧道:“真是公子哥脾气!男子汉大丈夫,又是出门在外,还计较什么?”
半晌,齐铉无奈地走了出来,小岌登时愣住了,反应过来立刻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裁缝铺里的衣裳多半是别人量身定制的,只有少量成品,其中绝大部分是女孩子喜爱的娇俏款式,只剩一件现成的男装,此刻便穿在齐铉身上了。
只见这件长袍艳若桃花,肩头和下摆还真绣了几笔桃枝,衬得齐铉别有一番风流婉转,哪还有平日里稳重自持的样子。小岌心道,怪不得这衣裳挂在这里没人买走,实在是寻常人等驾驭不了。
“算了算了,还是穿回之前的衣服。”齐铉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恼地拂袖欲走。
“别啊别啊,平安要紧。”小岌忙拉住他,“更何况,你现在的样子比平时更好看!”小岌说的也不全是假话,齐铉的样子虽然过于艳丽,但只因他生得面若冠玉、气度翩翩,所以实在是像极了戏里爱唱的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公子哥。
齐铉见她说得认真,刚信了几分,小岌却又气他,“好一朵娇花,我见尤怜啊!”
齐铉欲甩开她,气道:“没一点正形!”
小岌却不松手,一边强调“如此装扮绝对安全”,一边命掌柜的把他们穿来的衣服包好,从齐铉手里抢过荷包付了钱便走。
齐铉被她拉着出了门,却懒得跟她将一句话,小岌劝道:“好啦好啦,别再耽搁了,赶紧雇一辆马车吧。”
打听着找到了靠近城郊的车马行,老板连忙迎了出来,“客观,租车还是买马?”
齐铉冷笑一声,道:“买马!”
“买马?可我不会骑马!”小岌连忙提醒。
齐铉却不搭腔,老板也立刻招呼着他去马厩挑马。
小岌见他故意如此,坚持不肯进去,“我可不会骑马,你要骑马便自己走好了。”
小岌心知齐铉离不开她,可齐铉却好像打定了主意,自顾自走进马场。小岌也决心等下不论他如何利诱,绝不上马。
半响过去了,小岌仍站在门外等他来劝,却忽闻马蹄声笃笃而来,一回头只见一匹高头黑马,迎面冲向她。打马而来的正是齐铉,却与平时大不相同,衣角迎风飞扬,骑姿彪悍凌厉,笑带三分邪魅,眼含十足笃定,只让莫岌叹道,平日里他的谦和沉毅不过是一种自抑与内敛,今日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或许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不过一念之间,齐铉已经策马来到身边,趁着她惊立原地,长臂一伸,便把她捞上了马背。
待小岌惊魂稍定想起该奋力挣扎,他们已经快马奔出了半里路。
“你再这么跑下去,我就要吐了。”小岌见已远离宜州城,再叫喊也是无用,便放弃挣扎,只求眼下苟安。
齐铉哧哧地笑,热气喷在小岌耳边,小岌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齐铉放慢了马速,却故意对着她耳边道:“你别紧张,放松靠着我,自然就能跟马步调一致了。”
小岌撇了撇嘴,回嘴道:“现在这样子,我不靠着你都不行吧。”
齐铉又笑了,唇边的温度让小岌有些惊惶地躲了躲,他笑道:“现在这样不行,你这是战斗状态,当然疲累又不适。”
小岌见马速没那么快,起伏也没那么激烈了,心中便不太怕了,依言放松身心,乖乖被齐铉环着,果然渐渐能够适应马背的起伏了。只是齐铉的体温透过怀抱传递到小岌周身,异样的感觉让她的尖牙利齿都派不上用场,两人一时无话。
到了后半夜,感受到怀里的小女子频频打盹,齐铉驭马变快跑为疾走,小岌困得厉害,就这样坐着竟也睡着了。
晚秋时节,夜凉如水,齐铉从包袱里扯出他早前换下的袍子,将她裹住,又怕她冷,便紧紧抱着。
正是月中日子,皓月当空,满天星斗,如此缓缓骑行于乡野,又有温香软玉抱满怀,齐铉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并不是奔逃于暗潮涌动之间,反而像偷得浮生半日闲。
再看怀中佳人,藕色的衣裳使她脱去了不可亲近的仙气,简单挽起的头发也不同于先前的恣意洒脱,再加上熟睡着的娇憨模样,倒有了几分小家碧玉的乖巧。
齐铉忽然想,若她真是个小家碧玉多好!抑或是大家闺秀、武林侠女,哪怕是山野村人、穷苦人家的女儿都好,只要她是凡俗女子,他定要娶了她!
可她偏偏是齐峦仙徒,这事情便难办许多。再想起先前下山时,她师父还特地交代她“禁绝六欲”,恐怕她此生都未曾想过情爱姻缘之事。
正想着,小岌却动了动,许是因为有些冷,侧着脸又往齐铉怀里钻了钻,发丝轻轻蹭在齐铉颈侧,痒痒的。
齐铉心中一暖,又暗道:齐峦仙徒又如何!禁绝六欲又如何!难办之事便使出浑身解数去办一办又未尝不可!
思及他们此前曾经谈论过的仙缘与因果,齐铉忽然悟到:既然因果轮回难以分辨,那他们缘定今生相爱相守也未可知啊!
小岌醒来时天已微亮,发觉齐铉把自己紧抱在怀里,虽然是权宜之计,但也难免害羞。
齐铉见她羞得两颊绯红,原本有些困倦也顿时去了大半。
小岌回头看齐铉,胡茬都冒出了一节,但气色竟还很好,忙狗腿地表示“佩服、佩服!”
齐铉一夜未睡懒得与她斗嘴,她却来了精神,突发奇想道:“趁着这会儿没事,你教我骑马吧。”
“统共就这一匹马,怎么教?”
“就现在这样边走边教呗,你给我说一下要领就行,”小岌见齐铉不肯,又狗腿道,“我学会了就载着你赶路,你就可以眯一觉了。”
“且不说没有这样共乘一骑学骑马的,就算可以,又哪里是一时半刻学得会的呢?”齐铉叹她想一出是一出,但闲来无事,便将动作要领都向她说了。
小岌听罢就抢过缰绳,齐铉也只得护着她慢慢骑。没想到小岌却颇有一番天赋,虽然首次骑马,却不紧不慢地,又颇懂安抚牲口。
齐铉这才想到,马是性情纯良的动物,也自然愿意亲近纯良之气。有仙力之人甚至能与其沟通,小岌虽然灵力不够,但周身灵气也能为动物所感应。
齐铉尝试着放开手脚,小岌果真能够缓缓驭马而行了。
待天色大亮,小岌已经能够驾着马儿小跑,距离上疆也不远了。齐铉见路边有一个供路人打尖的简陋茶肆,便下马歇息。
“有什么吃的?”拴好了马,齐铉向老板模样的男子问。
“有包子,有肉汤。”
想来路边随意搭建的茶肆自然食物简单,齐铉便命他随便拿些。
热乎乎的包子上了桌,小岌连忙捡了一个吃起来,味道倒还不错。可那肉汤上来,小岌却有些犹疑。
“喝一些吧,暖暖身子。”齐铉只道她不喜荤腥,拿起碗来便喝。
“别喝!”小岌忽然拦住,“有股怪味道。”
齐铉见她面色严肃,知道她嗅觉过人,定然闻到了什么异常。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像善类。”
“那这包子?”
“包子中倒没有。”
“还是小心为妙。”齐铉示意小岌放下手中的包子,放了几颗铜板在桌上,起身便走。
刚刚解下了马,店中的老板和厨子就手持刀剑追了出来。齐铉暗道,果然有诈!想是那汤中必定有毒,他们见他不肯喝汤,干脆撕去伪装直接刺杀。
齐铉与二人过了几招,发现他们果然是行家里手,且都武功高强。小岌拔出剑来,齐铉却道:“上马!”
原来他担心附近还有埋伏,不愿多做逗留。
小岌翻身上马,齐铉瞅准空荡随后一跃,便打马离去。
齐铉正道时机刚好,却觉得右臂一震,竟中了一支飞刀。
幸好小岌可以驭马,两人疾驰了一段,小岌勒马,扶齐铉下马时,只见他一整条手臂都被献血染红了。
狠心拔下匕首,又从包袱里翻出一条衣带草草包扎,总算暂时止住了血。但齐铉面色苍白,一夜未睡再加上失血过多,显得十分虚弱。
“走吧。”齐铉挣扎着起身,还不忘扶小岌上马,但轮到他自己,倒还要小岌拉上一把。
“你得休息一下。”
“让你骑马已经是权宜之际,我可不像掉下马去摔断脖子,哪里还敢合眼?”。
小岌气他虚弱至此还不忘笑她,瞪了他一眼,从包袱里摸出另一条衣带,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这会儿可以睡了吧。”
齐铉只当她玩闹,也不理她,可片刻过后,已经伏在她背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