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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是小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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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卡坐在梳妆台前,婵月跪坐在唐卡一侧,低着头。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脸,散乱的头发贴在这张年轻的脸上,镜中的面容看上去似乎她上初中时候的样子。
她还记得十五岁初中毕业那年,父母在客厅大声吵架,摔东西的声音和母亲哭泣的声音,让正处在叛逆期的她嗤之以鼻,她冷静得坐在房间的古筝前,戴上父亲从一个倒腾古董的朋友那里买来的玳瑁指甲,据说是民国时候留下的,实则也算不上什么古董,但唐卡却也是分外欢喜。她先随意拨动几根琴弦,古筝清亮的声音如流水般响起,只听房门外母亲的声音:“不如离婚好了。”顷刻,父亲安静下来。唐卡唇角微微扬起,起势一段刮奏,《林冲夜奔》的旋律响彻周边。
待到一曲终结,父亲推门进来:“唐唐,提前入学吧?我送你去。”
唐卡转头看着父亲轻笑起来:“好啊。”
十五岁那年起,她听从父母的安排,走进音乐学院附属中学的校门,她也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已经家不成家的地方,先离开这座城市,她渴望一口新鲜的呼吸。随后收拾好抽屉里那些因为作文获奖所得的证书和奖杯,塞进箱子里,一件衣服也没带,她决定迎接全新的自己……
门外一串清脆的步摇晃动声打破唐卡的回忆,清亮的笑声随着丝质衣服的摩擦声,一位十八九岁大小的少女走进房间。唐卡急忙起身,她揣度,能在这澄心堂内如此放肆大笑的,定不会是一般的人物,她忙学着婵月的样子低下头去。
“我傍晚的时候听宫人们议论,说我白白多出了个妹妹,这倒是提了我的兴致,我过来看看,我这‘亲妹妹’到底长得哪般模样,免得别人问起,我倒不知如何作答了。”说着用手撩起唐卡的小巴。
一侧的婵月忙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奴婢婵月见过王妃。”
少女并未搭理跪在一旁的婵月,仍然眯着眼镜看着唐卡:“看上去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之后转身坐在梳妆台前,“早听说王爷金屋藏娇,却一直不允许我们靠近,既然听宫人们说你是我妹妹,那么姐姐来看看妹妹,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说是吧?妹妹?”
唐卡听着这句句暗讽的语气,悠悠得抬起头,直起了身子,听的此处,也大概了解眼前这位美人的身份,她挽起的青丝梳得分外齐整,头上的步摇散发的冷冷得金属光泽,额前火红色的花钿点缀着艳丽的妆容显得分外骄人,丰满的身材却不失一丝性感。
唐卡突然微微笑了起来,走到少女面前,坐在少女脚边,仰头看着她道:“您说的是呢,娥皇姐姐。”
娥皇一愣,随后一巴掌打在唐卡脸上,响亮清脆的声音让屋里的宫女太监们集体跪在地上:“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唐卡脸上火辣辣的烫,想必已经红得透彻,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打过她的脸,即使再放纵调皮,父母都从未打过她,唐卡的火爆脾气一下子被点燃,血冲到头顶,狠狠举起右手。娥皇一惊,下意识得往后退了退。
婵月见势匍匐到唐卡脚边,拉住唐卡的裙角:“姑娘,快跟王妃赔个不是。”
唐卡突然笑起来,站起身子,走到婵月身旁,伸手拉住婵月的胳膊想要扶她起身,婵月轻轻摇了摇头。唐卡无奈放弃,对着娥皇:“姐姐教训的是,你们封建社会阶级就是这么分明,毫无人权可言,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想再跟你计较,谁让你是周后呢?”说完盘腿坐在婵月旁边,用自己的袖口帮婵月擦了擦因为害怕而吓出的眼泪。
娥皇:“胡言乱语一通,这个不懂礼数的丫头到底哪里来的!”
跪着的满满一屋子人,没人敢吱声。
唐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姐姐,您有其他妹妹吗?”
娥皇冷笑:“姐姐?现在叫得到是顺口,我根本就没有妹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永远都不会有,所以,你!……”
唐卡伸出一只手阻止她:“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大小姐脾气真是够重,我也不太想叫你姐姐,按平行年龄来说,我都快能当你阿姨了,要不是看在你比我大了一千多岁,我也不愿意开这个口,简直丢人。”
婵月在一旁吓得发抖,颤巍巍道:“王妃息怒,姑娘身子还未好,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太医说,恐是姑娘伤了头,神智不大清楚。”
娥皇:“原来是伤了头,这疯丫头却让王爷日日照看,听说躺了半月余,今日方醒,我觉得怪了,你是有什么本事。”
唐卡:“娥皇,你可是司徒周宗长女周娥皇?”
娥皇一怒,反手重拍一下手边的凳子:“大胆,竟敢直呼家父名讳,看来刚才是没打够你!”
说着站起身跟旁边的随身宫女道:“紫颜,给我打!打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宫女紫颜瞪着唐卡:“是!”说着走到唐卡面前,举起手要打,唐卡一个反手,打在紫颜脸上,紫颜一愣,唐卡道:“轮不到你打我!”
婵月跪着匍匐到娥皇脚下:“王妃息怒,王爷说,姑娘是他的客人,您要打就打奴婢,是奴婢照顾不周……”
娥皇伸脚揣在婵月腹部,婵月身体被踹翻在地,疼得眉头紧皱。
唐卡伸手打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紫颜,扶起婵月,看着娥皇:“你他妈讲不讲道理了!你是王妃又怎么样?将来是周后又怎么样?随便打人,你们南唐没有王法了吗?我都觉得诧异,堂堂司徒周宗怎么养了你这么没教养的女儿!”
娥皇气的发抖,紧咬着两片娇滴滴的红唇,招呼左右道:“来人!给我拉出去,重打!”
婵月哭着用尽全力起身拉住娥皇的裙摆:“王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姑娘这一次吧,她才刚醒,怕是受不得这大刑啊,若是王爷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啊……王妃息怒……”
正说着,门口太监齐声道:“奴才叩见王爷。”
娥皇一惊,忙起身迎上去。
唐卡向婵月方向,扶起婵月,婵月拉住唐卡转身向门口方向。
李煜脚步声越来越近,婵月拉了拉唐卡的袖口,示意唐卡低头。
李煜进门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面无表情得先将背上的琴放在台案上,转身看着娥皇:“娥皇,你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晚膳可曾用过?”
娥皇凑到李煜身侧,娇嗔道:“王爷,人家受委屈了,你也不管不顾。”
李煜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眼神落在唐卡微红的脸上:“婵月!你可知罪?”
婵月扑通跪倒:“回王爷,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唐卡猛地抬起头刚想张口,李煜抢先道:“还不快扶姑娘坐下,大病初愈就让她下床!”
婵月一喜,忙回:“是!奴婢知罪!”
娥皇狠狠盯着唐卡,唐卡反回给娥皇一个白眼。
李煜看在眼里,唇角突然上扬起来,牵起娥皇的手向唐卡走去;“想必这个妹妹,你是已经见过了,听说你从小就一个人,也没个贴心说话的人,宫女太监们也不定会明白你,这个丫头看起来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可好?”
娥皇看着唐卡:“王爷,我才不要这般妹妹,我有王爷足矣。”
李煜含着笑对门口太监:“传膳。”
太监弓着腰低着头:“王爷今日可是仍然要在屋内用膳?”
李煜:“都上到这来吧。”
娥皇吃醋道:“我说王爷最近一直都没来我宫里用膳,原来一直都在这对着这个睡着的疯丫头。”
李煜:“别任性了,都把你宠坏了,你要不愿在此用晚膳,就先回宫去,今晚去你宫里。”
娥皇大喜,笑道:“好,那我先回去焚香。”
顷刻,娥皇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们离去,只剩唐卡、李煜、婵月和李煜的贴身随从。
晚膳上桌,李煜对婵月和随从:“婵月、盛瑄,你们也出去吧。”
婵月躬身道:“是!”
贴身随从盛瑄仍愣在原地:“王爷!”
李煜对盛瑄摆摆手,婵月顺势拉着盛瑄往门外去,婵月出门,关上房门。
李煜笑眼看着唐卡,唐卡并不理他,李煜便伸手去拉唐卡的手,唐卡一手甩开李煜道:“我自己会走。”说罢往桌前去坐下。
李煜含笑跟着唐卡身后落座:“还在生气?”说着夹起一根青菜在唐卡碗里。
唐卡将碗里的青菜夹出碗:“李重光,你也太小气了吧,我要吃肉。”说着伸手去夹面前的鸡肉。
李煜一愣:“李重光?呵呵,许久没有人这么喊过我,听来倒是亲切,不过,你大病初愈,不可吃太过油腻。”
唐卡:“照你们的话说起来,我应该有半个月没吃过好东西了,估计你这个小气鬼每天都只给我粥喝吧!”说着将鸡肉衔在嘴里。
李煜睁着他的杏仁眼,眼角有淡淡的宠溺:“那好,就这一块。以后想吃肉管够你吃。”
唐卡嚼了半晌,舔舔嘴唇道:“这鸡肉的味道蛮特别的,叫什么?”
李煜:“这是东安鸡,又叫醋鸡。”
唐卡惊道:“唐朝原版的东安鸡?东安县的东安鸡?湘菜系中的八大名菜之一?我去!真有口福。”
李煜:“院办?这确是湘菜,你倒是能吃辣,原来你还懂菜。”说着夹起一口青菜慢慢咀嚼,“你叫什么名字?”
唐卡嚼着鸡肉:“唐卡。”
李煜:“唐卡?你这名字甚是奇怪,听起来像是番邦的名字,但看起来……又像是个汉人。”
唐卡白了李煜一眼:“当然是汉人了,在我们那里,我这名字一点都不奇怪,说了你这个古人也不懂。”
李煜放下筷子,盯着她:“古人?你说话也很奇怪,你从哪来的?”
唐卡一口鸡肉卡住,干咳起来,李煜忙将水递给她:“慢点吃,慢点吃……”
唐卡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这个从哪里来的问题,要说的话……我从南京来。”
李煜疑惑道:“南京?”
唐卡发愁得:“南京啊……其实我就是金陵人,至于怎么就到你这儿了,我也奇怪,话说,你在哪找到我的?”
李煜指了指身后的床。
唐卡:“什么?床上?你在床上找到我的?”
李煜含笑得点点头:“半月前,我睡得好好的,一早醒来,便发现你睡在我身侧,也是吓了我一跳。”
唐卡扔下手里的鸡,猛喝了一口水,小声道:“人家穿越都会有个英雄救美什么的,我这直接就穿到人家床上去了……”
李煜拍拍唐卡的背,帮她顺顺猛喝下去的水:“穿什么?”
唐卡:“穿……穿衣服,我当时穿的衣服呢?”
李煜听到此处露齿而笑:“你当时……没……”说着大笑起来。
唐卡连忙制止:“我去!没有这一套啊!你是说我没穿衣服?妈蛋,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啊!人穿越衣服不穿越啊??”
唐卡忙盯着李煜:“我告诉你,李重光,这事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李煜掩着嘴:“好,谁也不告诉!”
唐卡:“拉钩!”
李煜疑惑,唐卡拉起李煜的手,将两人的小手指绕在一起,大指相扣。
李煜深深看着唐卡的脸,淡淡得笑着。
唐卡:“那……”
李煜:“婵月帮你穿的衣服。不过你手里紧握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婵月费了好大劲才拿出来。”
唐卡想着四四方方的东西,莫不是手机跟着来了?急忙问:“我那东西呢?就四四方方那东西。”
李煜:“我让婵月帮你收好了,你需要的话,明天就让她还给你。”
唐卡狠狠瞪了李煜一眼,之后重新用手从盘中抓起一只鸡腿。李煜刚要制止,唐卡咬着牙瞪着他。
李煜:“你这么有劲儿瞪我,看来病确实好了,明天传个太医来再看看。”
唐卡:“随便你,我觉得我现在好得很,你们这个朝代的医生我可不敢恭维。”
李煜:“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明天让婵月去帮你拿几套衣服来,你总穿着这内衣出出进进的,也太不合礼法了。”
唐卡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笑嘻嘻道:“在我们那里,这已经算穿得多了!”
李煜用手撑住下巴,看着唐卡的眼睛:“你不是金陵人吗?”
唐卡松开嘴里的鸡腿:“我说我是从1200年后的金陵来的,你信吗”
李煜微微冷了冷眼神,轻轻道:“我信。”
唐卡看着李煜严肃的样子:“你真信啊?”
李煜不说话,也不表态,只看着她。
唐卡:“对了,我有个特别严肃的问题要问一下你。”
李煜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夹着菜。
唐卡:“娥皇真的没有妹妹?”
李煜:“有,你就是。”
唐卡:“除了我以外呢?没有了吗?”
李煜慢悠悠得:“没有了。”然后看着唐卡,“你要是不想生祸事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娥皇的妹妹。”
唐卡哭丧着:“那我岂不就成了小周后……岂不是要在这呆到28岁,然后死掉?”
李煜悠悠得笑着道:“什么小周后大周后的,你想现在就死吗?”
唐卡:“你这么不紧不慢,不吃惊吗?”
李煜:“你想嫁给我?”
唐卡:“鬼才要嫁给你!”
李煜笑道:“且不说你嫁不嫁给我,我对政事根本就不感兴趣,能躲则躲,你要再胡说,我就把你赶出去。”
唐卡:“哦……不谈政事,我们谈文艺的事如何?你那么能写词,又通音律,正巧了,我也会一点筝,就是不知道你们南唐筝跟我们的筝有什么差别。”
李煜:“你?懂筝?”
唐卡笑嘻嘻学着李煜的腔调:“略懂略懂……”
李煜忙忙起身,细细打开从李弘冀那里拿来的筝在唐卡面前。
唐卡扔掉手里的肉,手在衣服上来回抹了几把就要上前去摸筝,被李煜拦住,李煜掏出一块鹅黄色的丝帕,抓住唐卡的手,帮她擦手。
唐卡眼睛里有些惊喜,任由李煜擦着她满是油腻的手,看着眼前上好红木质地的筝:“你们这里的筝琴弦真少,我们的有21根弦呢。”
李煜:“21根琴弦?没见过。”
唐卡跪坐在筝前,伸出手:“指甲拿来!”
李煜从案前的盒子里拿出鹿骨指甲递给她。
唐卡接到手上:“我去!古董啊!”
李煜笑着:“不是古董,是随我多年的甲片,你试试?”
唐卡笨拙得戴在手上:“没有胶布的年代,这指甲戴着真难受。”说罢笑眯眯的看着李煜,“想听什么?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还是你们古人号称失传许久《广陵散》?”
李煜吃惊得看着唐卡认真的脸:“《广陵散》?你有《广陵散》的曲谱?”
唐卡笑着没有回应,试了试音,开始弹奏王昌元版的《广陵散》。
悠扬的琴声响彻整个澄心堂。月光如皎,窗外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守在门口的婵月和盛瑄吃惊得相视而望。
婵月别过头去,看着空中的月色,脸上露出不被察觉的阴冷。
瑶光殿内,娥皇金钗玉镯,柔弱的脸上带着失落,站在窗边。之后转身对紫颜道:“紫颜,卸妆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