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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Goldmoon 11(小修) ...


  •   路玲这天到溪槽边打水,不期然离远瞥见一个缩成点的身影。泱河进入结冰期,在高原西至南面忙于布置后勤的同盟军开始凿建引水槽,林地营区就近的一个位置往北百步就是登丹军队的驻点,偶尔撞面双方会聊上几句。
      那精对她的接近没表示异议,她装满水囊便饶有兴致地看他细致洗着一个还不到巴掌大的木雕,借着暗弱的光,她反应过来那是一个鹿角状的木雕,投向他的眼神不由带了思索。
      “你知道这个图形。”
      他突然开口叫她吓了一惊。没什么好否认的,她轻轻应了声。
      “国王的近卫队几乎都来自它曾经的统领。”他用指腹摩挲着树枝般的鹿角,粗糙的纹理宣示这是新完工的作品,“如今也都躺进了冰冷的坟冢。”
      黑门一役,林地军队损失了六千多名将士,事后除欧瑞费尔的近卫军和各队将领得以立冢,其余的俱被一把火燃点成灰。
      “你也是鹿角家族的一员?”她试探地问。
      “有件事你肯定猜不到。”他没有回答,扭过头平视她:“我比殿下大一个太阳年。”说完仿佛先被自己逗乐,朗声笑了起来。
      “对……”她不晓得凯列德的用意何在,愣愣回道:“瑟兰迪尔出生在第一纪87年。”兴许他们在那个时空相处的许多片段都可以模糊,偏偏这件事她不会偏差。
      他扬了扬眉头,目光捎着打趣,但仅限于此,在路玲迟钝的警戒视线中他直起身,往营地举步。一脸困惑的她很快回过神,只剩一盏孤灯的四下诡谲至极,她心底一寒,拿起提灯猛噔噔噔地追了上去。
      途经一处高坡,清越的精灵歌声隐隐入耳,她还在寻望,凯列德已三两下功夫找到了歌声的源头。
      “你怎么挑在这唱歌?”路玲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歌者的肩膀。
      “这里看得到北方。”他回应间,不速之客们很自觉各在他两边坐下。
      她看了看咧嘴傻笑的安塞利安,又看了看教他目不转睛的方向,他所说的北方,不过是灰烬山脉相对低矮的山峦的顶空,烟霭如昔绵延着长夜,唯有足够遥远,被堆砌了千年的黑暗穹顶才显露出裂缝,即便如此,自然光在阴影统治的国度依旧无处立足。
      那他透过那片虚无的光,在看什么?
      似是意识到她的不解,又像只是自言自语,安塞利安轻声说:“那里是我们的森林,充满生机以及生物之间的联系,在那里我们的歌声洋溢着欢乐,可以纵情在树枝间起舞,视野所及光彩斑斓。”
      他的声音到最后低了下去。
      可无需更多描述,路玲已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因为他是纯粹的木精灵,到了目前处境,才更难以抑止对森林点滴的怀念,抑止那不曾有过的热切渴望。和安塞利安一样,其他木精灵迄今经历的目睹的,无疑令他们对促成这全然陌生一切的来源——这块土地,土地上的种种——日趋抵触,只是责任感使他们坚守了下去。
      暴风圈外祥和安宁,却心怀骄傲投身风暴中心。
      她蓦然想起不知在哪听过的一句咒语:愿面朝向北,坐看数百万年的幸福。目光重新落在黑发精灵身上,沉浸于回忆的他,就连黯影都吞噬不了面容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光辉,她思忖,在森林里自在无忧地生活,就是木精灵的幸福吧。
      “我讨厌死那些浑身苍白的虫子,还有洒下黑雨的乌云。”他的嘟囔唤回了她的注意。
      黑门和铁颚塔相继失守,接踵而至的问候来自小群半兽人穿山过洞发起的袭扰,实行索伦反击策略的这支魔兵被一致戏称“密道中的大蚁”。
      “是不胜其烦。”
      路玲瞧着那一头的手臂移着佩剑,在才蒸干的黑泥上意义不明地画着什么,她正冒起念头,挪动提灯往上面照,剑尖的路线戛然而止。
      “对了,你的伤无碍了吧?”
      安塞利安笑笑,“埃美尔的草药很有效。”
      “你受伤了?”不怪她,就算她被明令约束呆在统帅营帐,前来报告战斗进展的传令官基本不会列出伤者名单,最多提一下新死亡数字。
      “就是……小状况。”他快速扫了她一眼。
      他的欲言又止太明显了。在她放弃继续对他放眼刀之际,他又兀自开了口。
      “埃美尔她们也想跟来,加入后勤队什么的,但是遭到了父母的反对。”
      “她们?”路玲敏感捕捉住异样。
      精灵战士结巴了起来:“还有嘉露烈尔。”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举起灯,会看到他脸红的模样。她忍住笑出声的冲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个她没和我提过呢。倒是听说她家人开始安排她多探访异性朋友,她表示只要对了眼跟性格坦诚,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不介意。”
      “她真这样说?”
      满意听到安塞利安透出紧张的语气,她笑眯眯不准备回应他,就让他有个惦念好了。
      “大老远跑到战场前线,就为了给我们的战士传话?着实辛苦你了。”某精的嗓音冷不丁传来,路玲直觉太阳穴抽跳,可还没完。“殿下的兔子未免太令人伤神。”
      她牙痒……
      “大人明察,真多亏殿下有那样的亲和力。不过,能让兔子闻风而逃,不也是种本事?”
      凯列德笑盈盈瞥向她。
      路玲的眼光这次有了寸步不让的意味。转念一想,她这是在反驳他还是在损自己,回头见他移开了视线,她神经一松,默默吸了口气,转头对安塞利安说:“刚刚那首歌,你可不可以再唱一遍?”
      安塞利安被抬杠的两人弄得不知所措,恨不得立刻转移焦点。
      他吟唱的是自古沿泱河流传的木精灵歌谣,所用的木精灵语正是对路玲,甚至灰精灵凯列德也难以抗拒的魅力所在:
      “我们游走的土地上充满了奇迹
      此时,此地
      它存在于跳动的心脏里
      奔腾的血液之中
      不是喧闹,亦非沉静
      安都因、安都因,请听着
      霜冻与湿雾是我的兄弟
      涧溪与瀑流是我的亲人”
      干净明快的歌声娓娓盘旋,仿佛终有一天飘到北方的上空。路玲和凯列德怀着各自心思,面上的浅笑一直维持到,极远的那片光完全寂灭。

      同盟军管这场征战叫最终战役,于敌人何尝不是如此?
      战幕一拉开,就有不同种群陆续站队,其中为黑魔君效力的有的为势所逼,有的打开战前则已积极鼓动,黑西方人恰恰属于后者。
      早于仇视精灵的风气在向星国盛行,中土西南海岸就已经被纳入这些自喻“人王之王”的西方人统辖,直至黄金大帝率舰队攻打黑域,索伦由人质转变为蛊惑人心的国师,更多颠覆了信仰的海岛子民聚集到了当初皇帝的登陆地,该区域继而以另一个名称在中土大地登台亮相——厄都。
      大荒原南部雨热不同期,种子从地底苏醒时适逢暴雨连连,幼苗破土后,泱河两岸只余零星阵雨,5月底,日塔城外纯白的槐花芳香飘送。
      伴随西风挟带第一场雪亲吻白色山脉,秋天用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摇晃起挺立在月境上的旗杆。
      凛冬将至。
      也是在相约的时间,黑西方人在岩地的东面防线找到突破口,趁半兽人攻袭的间隙避开了与星堡城军队的正面交锋,接管了被索伦视为后方哨所的月塔城。收到急报伊兰迪尔与次子交换了五封信,两周后,埃西铎受遣连夜出击南方,驻守星堡城的弟弟安纳瑞安亦从西岸调来兵力,冒着雨雪,顺着三条坍塌的桥驱马渡河,最终经星耀岛登陆。
      “若不是操驭长毛象的南地人意图坐收渔利,绕开战斗群北上,迫使安纳瑞安分散了战线,夺回月塔城说不定会成功。”
      可惜耽误了时机,河冰开始融化,日塔城的援军被迫退守。
      瑟兰迪尔视线从副官哈维雅点在地图上的手指移开,若有所思地望向掀开一侧的帐帘之外。
      “伊兰迪尔能处理好的。”他乃阿曼迪尔之子,他的长子拯救了代表族群希望的白树。
      “的确。”哈维雅从善如流,脸上浮起一抹浅笑,转眼恢复了正色,“此外,有件事我认为需要禀报殿下。”
      林地储君静漠的眉梢划过站到身后的精灵。
      “昨夜到今晨,两拨魔兵分别从东北方,跟南方的高地突袭我军外围,其间相隔的时间很短。”
      “不是同一支部队?”他已经猜出哈维雅的语意。
      “规模上虽然平均,可是算上近半年这些大蚁频繁进犯同盟军,数量不可能保持在过小的损失范围。”
      他一笑,转过身,静静抬眸,“聪明反被‘聪明’误。”
      哈维雅没答话,未几,他斟酌着开口:“不得不说,索伦是一个出色的谋略家。他明日的溃败,绝大程度缘于他不可控的半兽人军队。”
      “你错了,我敏智的副官。”瑟兰迪尔打断他,口吻不容置疑:“确实你说的有道理,但追根溯源,谁能断定黑魔君的溃败不是缘于他自身?”
      哈维雅彻底沉默下来。他深深看着自己的指挥官,投出的目光已和仰望先王时的一模一样,崇敬毕露。当他迅速回神,王子眼神微不可察的闪烁引起了他注意,他沉吟了半秒,别过脸对帐帘拔高声音:“请问帐篷外的客人又是怎么看的?”
      瑟兰迪尔淡淡睇了他一眼,走到座椅前,拿起军中的布防图好整以暇地落座。过了一阵,她神色淡定地进入他视线。
      “大人抬举了。玲不懂发表什么见解,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她慢吞吞地说:“打败黑魔君的过程或许比大家所预料的,要坎坷得多。”
      哈维雅微讶地眨了眨眼,瑟兰迪尔则眯起石青色眸,目光陡然转深。
      当天,林地军队完成了以大队为单位,扩散对黑暗塔的包围线,不日这番调整就迎来了敌人规模剧增下,细而密集的攻势。
      听说了一连九个晚上,战士们射杀的潜入魔兵足以凑成一个小队,路玲的唯一想法是:“索伦想搅乱他们阵脚的算盘,恐怕不那么容易打得响。”

      雨季匆匆在这片土地留下痕迹,然而短暂的雨天分毫没为山峰匍匐的黑域降温,之后黑域的闷热更加熬人,如同最后同盟和索伦的大军陷入微妙的胶着,却都清楚这不是好事的如坐针毡。
      接下来,路玲很少再到外面晃荡,惟有一两次仗着兽人的突袭刚被解除,远远走出了林地营地。
      再接着,素来空荡的统帅帐篷口外,多出了两名副将领。
      想必瑟兰迪尔有所耳闻了。她模糊地想着,在灯台光线渐渐退去的角落里睡去,醒来时,直直对上他的双眼。未等她发问,他已道出来意。
      “你做恶梦了。”简洁、明了。
      闻言她撑起上身,不仅后背,额头也满是汗。“大概热着了。”
      他不语,只是清亮的目光注视令她下意识回避,须臾,路玲听见他的声音:“趁现在去洗个脸。”
      她摇了摇头,抬手拭了一把汗,挡在她和灯光之间的影子无声远去,在反应过来前,徘徊在她喉间的话兀自跑了出来:“最后一次溜出去,我到过绿精灵的营区,要不是我慢条斯理地流连,指不定一眨眼就被他们抓了。”
      “显然,你并未空手而回。”
      是刚醒过来,或兼有被他点破了心事的关系,话音一落,她的眼帘掀了起来,落在他修长轻盈,但也清冷孤绝的背影上,逆光下,那淡黄色长发竟然晕出碎金般斑驳的妖冶光泽。
      “他们会派出身经百战的将领,爬上黑暗塔。”梦境混乱的片段仍冲击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扯了下嘴角,同时看到他的眉皱了一皱。
      “吉尔加拉德失去了理智,他的部属也陪着他么。”他喃声念道。
      路玲听到这句话,默不作声。良久,她挂上清淡的笑,“至少他们尝试了其他人不曾想,亦无能力踏足的路。包括我们。”
      立在光暗间的他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我愿见其成。”
      堵得她憋红了脸。
      好一会,她平静下来,不禁暗笑自己跟瑟兰迪尔争论起这些。一念转过,心头倏地盘旋起一个疑问,她勉强算是这场战役的知情者,却也不自已地去祈盼任何加速战争落幕的奇招,可瑟兰迪尔呢?
      他叫人惊诧的清醒源自什么?
      四天后,伊兰迪尔利用兽人的袭扰反向进逼黑暗塔,惹来附近蛰伏的半兽部队围攻,螳螂捕蝉,吉尔加拉德安排的弓手在高原的一处西面高坡实施远程剿杀,黄雀在后,林顿与林谷队伍中经历过上纪末大战的高级指挥官开始攀向依山而建的钢铁巨塔,而在此之前,他们要花整整半日来征服70呎高的石灰岩底座。
      黑魔君会任凭危险蔓延吗?瑟兰迪尔向北眺望,魔炎高原边缘的黑暗塔比在烟云中对它俯首帖耳的山脉尖峰还高出一半。
      他无法多直视它一眼,因为父亲身殒的一刻仍清晰无比,因为黑暗塔似乎就是索伦本身,贪欲、腐化、混沌的恐怖,无时无刻不图谋侵蚀他的灵魂。
      收到阿姆罗斯分享的情报,获悉西军调兵埋伏风啸战线北端据点以东的山丘背后,他直觉这次新动作与黑暗塔有关,当即严令所有人恪守其位,奇怪的是当路玲发现营外的变化,她接受得太过平静。
      答案在他察觉到本踏实睡着的女人很不安份时浮现。
      走过去,触碰间,霍然窥见她的梦中碎片,从天而降的石雨,熊熊坠落的火球,犹如末日。
      等她和他对视,透露她的听闻,言语间推崇连自己都不真正信服的冒险,他有过那样一秒的犹疑——反问她以索伦的阴狠狡诈,即使一开始对吉尔加拉德的计策措手不及,如何不会反客为主,在关键时刻一网打尽?然仅仅是那一秒。
      没有了那个人,这些似乎都没必要说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Goldmoon 11(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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