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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次見面– ...

  •   聼著迹部景吾和自己混雜在一起的呼吸聲,嗅著真皮座椅的味道,溫格爾帶著毫不閃躲的眼神盯著坐在她對面的迹部。

      迹部景吾將因爲剛才千田梨生對自己說的話而產生的糟糕情緒儘快地抛開,他一時驚訝于那個千田居然會對他的想法掌握得了若指掌,但是他也不想錯過這一次的機會。

      「你的傷…不要緊吧?」

      「恩,沒有大礙。隨時都可以重返學校回到學生會工作。」

      「不…本大爺不是在要求你趕快回來做事……」

      迹部咬牙,有些懊惱。他知道他想問溫格爾什麽事情,但是到了嘴邊卻又會變成不同的話語。他不知道該怎麽向溫格爾問起他想知道的事情。

      看著迹部的表情,溫格爾依舊是準備等他開口。本就是,即便是其他人開口問起她也打算不理不睬的,這一次是她給予迹部一個機會,所以也別想讓她自己主動說起。

      如果他連問起的勇氣都沒有的話,那麽她想,就算是告訴了他也一定不能減緩自己的心情吧。

      在心中組織自己的語言,迹部景吾稍稍閉了上雙眼,微微嘆了口氣。

      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他的眼中已染上了堅定的色彩,恢復成以往的迹部景吾了。

      右手靠著汽車座椅的手把,用食指點了點自己左眼下的淚痣,下定決心的開始提起這次的目的。

      「萊登絲,告訴本大爺爲什麽你要做那些你所謂『應該要做的事情』。」

      不是在向她詢問,而是命令式的口吻。

      溫格爾笑了笑。啊啊,這樣才是迹部景吾不是嗎?

      「因爲我是溫格爾。」

      同樣的,溫格爾用著十分篤定的口吻立即就回答了迹部景吾。

      「那並不構成理由,告訴本大爺你背後的原因。本大爺可不是來聼你那忽悠別人的表面原因,你是騙不了本大爺的insight的,啊嗯。」

      「呵,那還真是可怕的insight啊,迹部會長。至今爲止的所有人我可是都騙過來了哦?」

      不同于以往,今天的溫格爾明顯就是多話了許多。她臉上的表情也相比起在學校時更加的生動。

      ——但,不管是話語還是表情,看上去都不是在往好的方向前進。

      「不過算了,本來就是要跟會長你坦白的,所以繼續隱瞞也是沒用的。」

      「……哦?」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話。

      迹部景吾著實吃驚了一下。

      「那麽…該從哪裡說起呢……唔,想必會長你早就調查過我了吧。那就從綁架那次說起吧。」

      從那個,令她真正意義上感受到,來自家族惡意的那一次綁架事件開始說起吧。

      車廂内,只有溫格爾一個人緩慢的說著。像是在不停地回憶起過去14年以來的點點滴滴,她像是在讀課文一般輕描淡寫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說起過去發生的事情。

      仿佛自己置身事外,壓根就不是自己的經歷一般訴説著從那一次綁架開始,來自族人的攻擊。

      綁架、毒殺、暴力——這些在溫格爾家族的鬥爭内都不過是雞毛蒜皮的手段。

      為的,只是讓自己能夠獲得家族的實權,繼承大筆的財產。

      溫格爾自己也曾遇上了幾次危險,不過最後都是被平安救了出來。每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埃德加·萊斯·溫格爾都會爲了她在家族内叱喝其他族人不要再對她動任何念頭,但是其他人根本就是不理不睬不買賬,甚至還常被說「埃德加,根本就是你想多了,不就是些意外嘛。」。

      ——「只要沒有證據,不管再怎麽說都是沒有用的,埃德加。」

      溫格爾記得,某天夜裡她從門外偷聽到自己的母親這麽對父親說到。

      然後講完了從那次綁架開始的經歷到在艾爾法學院中的待遇之後,溫格爾又開始說起了溫格爾家族的事情。

      溫格爾家族是英國中的古老家族,過去的幾百年來在英國的上流社會中是絕對會被納入邀請名單之列的名字。

      不管是經商、珠寶、媒體、政治…到了十幾年前幾乎任何領域上都有溫格爾家族的存在。他們涉及的範圍從過去到現在逐漸擴張,直到在任何產業上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但是隨著社會地位的往上,家族的人們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爲了讓自己能夠比別人更上一層樓,溫格爾家族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在用一些「激烈」的手段讓自己的地位向上升。

      賄賂的就不用説了,用暴力手段讓對手聽話的也有,派人去誘惑對手以此來要挾的也有,甚至也有駭進對手公司内部竊取他人資料將他人的客戶全部搶來。什麽骯髒的手段都用上過,就只差沒有殺過人而已。

      不,或許也是有過的吧。

      因爲和溫格爾家族作對而被弄得半死不活,在英國上流社會無法繼續待的家族簡直多到數不清。在這幾百年以來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爲溫格爾家族的原因而落魄腐敗。

      那樣子的過去,那樣子的家族歷史,全部都一一記錄了下來。那些記下溫格爾家族的歷史地書本,全都放在了溫格爾送給飛鳥一家的那棟洋房的書房之内。

      住在英國的時候,她幾乎每一天都會到書房去。看看那些,她的家人所作的「好事」。

      到了前幾年,直到除了她以外的溫格爾都因爲家族内的鬥爭越演越烈的原因而全數死亡了后。溫格爾家族的所有財產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由她全數繼承。

      然後正式的宣佈——溫格爾家族沒落。

      在她繼承了遺產后,她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全部都捐掉。她知道自己的情況是已經用不上那麽多錢了,更別説那些錢還都是家族骯髒賺來的。但是飛鳥一家在她衝動行事之前,勸説她留下一部分財產。

      ——「萊登絲,你聼我說。如果你想把那些東西捐掉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你想想,過去你的家族對你做了那麽多可惡的事情,你就留下一部分的財產,當作他們對你的補償也爲何不可。你現在還小,以後的生活還是得靠埃德加叔叔留下來的資產生活啊。更何況如果發生了什麽緊急情況,至少還是有周轉的餘地不是嗎?」

      飛鳥翼在支開自己的父母后,在溫格爾的房間内抓著她的肩膀,十分認真地對她説道。

      自己仍舊可以回憶起那個時候的飛鳥的表情,也仍舊感受的到當時飛鳥抓著自己的肩膀的力道。她很清楚飛鳥希望她能夠更爲自己着想一點,所以最後還是乖乖的留下了少數財產,捐出大部分。

      溫格爾無法忍受自己家族所做的那些事情。在繼承家族遺產后,她每每看到那些記載了那些歷史的書本時,她都會痛心疾首一番。

      她的家族……到底做了哪些好事啊!!

      爲什麽…爲什麽在做過那麽多事情之後,連自己的家人們都要一併傷害呢?!

      他們到底追求的,是什麽東西呢?

      抱著這樣子的心情,溫格爾決定了。

      決定為自己的家族贖罪。

      ——所以才造就了現在的她。

      那個希望能夠通過不斷幫助他人,讓自己家族的罪孽減輕的她。

      「…………」

      「…………」

      在大致敍述完了溫格爾家族的事情之後,溫格爾就再也沒有開口了。而一直在聆聽溫格爾故事的迹部景吾閉著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想些什麽。

      迹部景吾不知道該如何陳述自己現在的心情。終于,這一次,他好好的知道了溫格爾的全貌。終于讓他了解到了她過去的生活,了解到了她内心深處的黑暗,了解到了她持有的想法。

      他從來沒有感覺離溫格爾這麽接近過。

      但是同時,他也知道了要改變溫格爾現在的行爲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因爲他很清楚,在冰冷的表面下,溫格爾是個極其善良的人。正因爲如此,即便她以及她的父母是溫格爾家族中最無辜的三人,她仍舊為自己的家族感到罪惡感,從而想要贖罪。

      就是她内心的善良,所以想要阻止她這麽不顧生命下去做是幾乎不可能的。

      因爲溫格爾的罪孽早從幾百年前就開始了。

      縱使迹部景吾再怎麽厲害,他也是絕對不可能有辦法將百年來的歷史消除掉,讓溫格爾能夠生活在一個毫無罪惡的家族中。

      這樣的溫格爾,他很心疼。

      但是卻無能爲力。

      他無法改變歷史。

      所以……

      「萊登絲,本大爺也來説說自己的事情吧。」

      讓他從這一刻開始,慢慢改變未來吧。

      所以就要從讓她了解他開始。

      讓她知道,並非所有家族都存在著如同溫格爾家族一般的險惡。一般正常的家人,是不會面對流有跟自己身上同樣的血的人那樣子痛下狠手的。

      也是有,和萊登絲你一樣善良、為自己家人着想的家人存在的。

      所以不要再繼續用虐待自己的方法活著了。

      你仍舊可以找到,這個世界上擁有的光明。

      溫格爾安靜的聽著迹部景吾心血來潮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從迹部在英國開始的記憶,告訴了她他小的時候父母親也和她的父親一樣多是聚少離多;從不甘心被英國人打敗到成爲了網球中的佼佼者;在英國的上流社會晚宴中如他一樣的東西混血的孩子很少見,並不多,如果在溫個兒小的時候也參加了那些晚宴的話他們兩個或許就會更早的相遇並且大概會成爲更友好的知心朋友……

      因爲他們兩個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卻又背道而馳。

      說著又說回來了日本。告訴了她第一次見到忍足的樣子是什麽情況;如何將冰帝學園一手改建;與手塚國光的宿命對決……迹部景吾幾乎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過去14年的生活告訴了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

      如同她剛才訴説的一樣,他同樣也把自己過去14年少女沒有參與過的生活都說出來給她聼。

      等到迹部停口的時候,溫格爾也還是保持著原來姿勢,一動也不懂得看著他。而迹部也完全沒有被看得害燥,他也同樣是朝著溫格爾的方向看過去,希望能夠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東西。

      車廂内的氣氛並不能說上僵硬,因爲兩人並不會因爲剛才對方所說的話而感到尷尬,反倒是都坦蕩的接受了對方的過去,然後盯著對方不動。

      然後溫格爾決定先開口説話了。

      「迹部會長,你和我說這些是有什麽意思嗎?我想,我沒有向你詢問過的意思才對。」

      「你的確是沒有問過,不過本大爺願意告訴你了所以就說了。再説……」

      「嗯?」

      「萊登絲,我希望你能夠多了解我一點。就像我正在試圖了解你一樣。」

      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迹部幾乎是後知後覺的才開始感到害羞。他剛才到底都說了些什麽啊?!那樣子幾乎等同于在告訴溫格爾「我喜歡你,所以也請看向我」一般的話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迹部立刻就將臉撇了過去,往向窗外。然而溫格爾卻被他的話雷的不輕,直愣愣的看著迹部就這麽呆掉了。

      難道,真的說,和不二以及千田所說的,迹部對她或許是有好感的嗎?

      而自己居然也因爲他那樣子有些曖昧的話,而感到高興?

      溫格爾實在是無法想象,自己如今真的喜歡上了眼前的這個男生。

      銀灰色的頭髮,因外國血統而偏向白種人的白皮膚,能夠洞察一切的雙眼,眼角下的淚痣………他的一切在他人眼中都是那麽的完美無缺。而他身後的迹部財團更是為他如虎添翼,本身的自信與驕傲也完全無法隱藏,毫不吝嗇的在陽光下披露出所有的自己。

      一瞬間,溫格爾甚至覺得自己和他生活的世界天差地遠。

      但其實,也不是那麽的遙遠不是嗎?

      他們同樣都是日英混血兒,同樣是生於上流社會的家庭,同樣是把英語、德語、日語當作自己的母語使用,同樣都擁有自己的驕傲不會輕易向他人低頭,同樣……

      他們擁有如此相似的背景,卻沒有如願的早點相遇。

      如果可以的話………

      他們都想早點遇到對方吧。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們過去的14年人生當中,是不曾有對方的插入駐足過的。

      溫格爾回過神來,坐在對面的迹部還在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而感到不好意思。這一點光從他臉上帶著少有的窘迫的神情以及臉紅就可以得知。

      或許,她真的喜歡上他了啊。

      居然連「希望能夠早點遇見」這樣子的想法都出現了,這可是在飛鳥翼開始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想法。

      第一次,那麽強烈的,希望一個人能夠了解自己。

      …………

      …………

      ……可是,會不會已經太遲了呢?

      溫格爾看著迹部,原本内心還因爲迹部的話而些許的激動了一下子。但是轉念一想,她,還有多少時間呢?

      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了吧……

      剛才在說到自己的事情的時候,說實話溫格爾並沒有在很多事情上深入。包括她因爲家族内的鬥爭而被捲入的那幾次事件,她也只是輕描淡寫的用「家族的常有暴力、毒殺事件…多少也會波及到我。」這樣子的話語帶過去。

      她很清楚的,過去的自己是被那些事情害得多慘。

      她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她躊躇了一下,猶豫要不要把剛才沒有深入的事情告訴迹部。但是心底總是有兩個聲音在叫囂著,在内心鬥爭著。

      一個在告訴她「說吧!這樣或許就可以從一直以來的痛苦中解放,他一定會救你的。相信他,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

      而另一個卻諷刺她「說不說也沒有意義了不是嗎?你自己的身體拖到了現在才想獲得救贖……也太不要臉了吧?!該說不愧是溫格爾家族的人嗎?」。

      溫格爾抿了抿嘴,沉重的閉上了雙眼。她輕皺起的眉頭顯現出了她此刻内心的痛苦掙扎。

      然後,她下定了決心。

      ——絕對,不說。

      ——她,不要說。

      將過去的事情就這麽埋葬吧。

      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翼以及飛鳥夫婦知道而已。

      她很清楚的,自己的身體情況到底如何。

      所以……

      讓她就這樣,瞞下去吧。

      ——直到她離開的那天爲止。

      坐在對面的迹部恐怕沒有想到溫格爾内心的下定決心的想法,他的害躁被自己搶壓下去,不斷地告訴自己「沒問題,沒問題。反正萊登絲那傢伙也聼不懂我的意思,所以不用擔心了哈哈哈哈!!!」這樣來安慰自己。

      車子幾乎是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停了下來,然後聽見了從前方傳來了森山管家的聲音。

      「迹部少爺,溫格爾小姐,已經到了。」

      聽到森山的聲音,迹部也不等森山管家下車幫他開門,自己就已經拉開門把將車門打開出去。隨後溫格爾也跟著他下了車。

      然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溫格爾住的那棟公寓大樓。

      「…………」

      看著兩天沒有回來的公寓,溫格爾一時之間湧上的情感並不是懷念,而是一瞬間的懷疑。

      她看向迹部,眼中完全就是赤裸裸的鄙夷。沒想到這傢伙不僅僅只是調查了她在英國的住家,連帶日本的也一起查了嗎?

      接收到了溫格爾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麽迹部就是能讀懂她到底想說些什麽。他額上的青筋不斷跳動著,她到底是把他大爺想成是什麽人了啊喂?!

      還不等溫格爾開口諷刺他,迹部便趕緊開口以免她又說出了什麽煞風景的話。

      「你家的地址是你冰帝學園入學時填的資料,本大爺不過是在簽名的時候記住了而已。」

      有些咬牙切齒。

      「是嗎?迹部會長的記憶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果然帶有諷刺的口吻。

      接過森山管家從車上拿下來的她的行李袋,溫格爾走向公寓大門準備要進去。

      迹部雖然想喊住她再説些什麽,但是卻也找不到什麽藉口。

      但溫格爾在進入公寓的大門前停下了她的腳步,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迹部。

      「迹部,今天謝謝你了。」

      少見的,沒有稱呼會長。

      單純的喊了一聲「迹部」。

      這是不是代表她,也開始漸漸接受了他的存在了呢?

      「啊嗯,沒什麽。只不過是載了你回來順便陪你聊天罷了。」

      「是嗎?那麽我先上去了,明天學園見吧。」

      「去吧,就算是多休息幾天學校也不會爲難你的。」

      「不用了,果然還是去學校比較好一點。」

      語畢,溫格爾便從Samantha Thavasa的包包内拿出了公寓大門的感應卡,刷卡進取了之後,她纖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轉角。

      迹部看著她的背影直到他確信她已經平安進入内部了后,才又上了車。

      「啊啊,明天見呢,萊登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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