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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欢乐颂 ...

  •   (一)

      那是一个无比灿烂的日子。

      麦可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被阳光晃了眼。他抬起手仰头,明媚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
      一束束打下来,千千万万丈,耀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晃神,耳畔突然一声尖利的女人的喊声,旁边的小巷中,一个女人跌跌撞撞走了出来。浑身都是血,她白色的连衣裙被大朵大朵的血晕染出艳丽的花朵,绽放出鬼魅的色彩。

      麦可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带着戒备地走过去,却听见那女人惊吓过度掩着嘴发出的喘息声,她眼里淌着泪,面上的妆容被冲刷的纵横交错。麦可跑过去扶住她,问怎么了,那女人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麦可无奈地给身后警车中正在打盹一起巡逻的同事打了招呼,安顿好她立刻要进那个巷子中一探究竟。

      那女人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不要-不要....不要去.....!”

      他只微微顿足,随即一咬牙冲了进去。
      就像着了魔,他坚定之极。

      也许..自己是着了魔吧,因为他现在无法停止,似乎那个小巷有种神奇的力量正吸引着他。

      巷子尽头是一间破败的小屋,麦可民握紧手中的枪,一飞脚踹开了没怎么关紧的门。
      他强压住呼吸,以及心中呼之欲出的某种不安,屏息一听,跟着感觉走进去,地上果然有一滩血迹。

      跟着血液的带领,他走进另一扇门。

      屋子里极度昏暗,有些破败的门窗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好似几十年没上油的旧风箱。麦可民皱了皱眉头-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那尸体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那死尸大大地张着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哦!该死的凶杀案!

      麦可拿起对讲机:“这里是xx街xx号,发现一名死尸,疑似凶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往外走,前脚刚迈出屋门,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回过头来,举起枪,警觉地对着屋内。

      如果刚刚那个女人没有杀这个人,她跑出来之后,自己就盯紧了这里,那么这个凶手应该还在这里!

      他喊了一声:“我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放下武器!自己走出来!别逼我开枪!”

      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麦可迅速的把枪对准那个墙角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明亮的光线立刻充斥了整个屋内,麦可心底一颤。

      他看见有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子骨小小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墙角,他的肚子上也有一把刀,他瞪大眼睛盯着自己,若不是他微张的苍白的嘴唇还在发出呜呜的呻(忽略)吟声,他一定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去了。

      “不要动..!我去叫急救!”麦可立刻拨通了电话。

      (二)
      三天后....

      那场凶杀案还是没有头绪,那个受惊吓的女人只知道摇头,什么也不说。医生初步判断她的神经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恐怕是要住院了,麦可作为案件的负责人,一筹莫展,听说昏迷的那个人被救活了,他立刻放下手头的杂乱赶到了医院。

      那人在窗边的位置,麦可到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头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你醒了,林亨...先生"
      林亨慢慢转过头来,微微笑道,“你好,警察先生。”

      麦可耸耸肩,将手里的慰问品放在一边,拉了个椅子坐在他病床边:“怎么样?”

      "您就是。。救我一命的麦可先生吧?真是太感谢您了。"林亨的身体依旧不太好,甚至还不能勉强的坐起身子,不过他笑的十分温文尔雅,刘海被医生剪短了,侧脸的线条却更明晰的凸显了出来。林亨浅浅的笑着,眸子里倒映出一片明媚的光辉。患者的精神状态好是个好事情但那仅限于对医生而言,麦可是个警察,综合来讲林亨的表现,却不像是个刚刚遇到凶杀案的被害者,他表现的...太过镇定。

      “不用谢,既然...你的状态好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为我们的调查出一份力吧?”
      “哦?您是打算开始审问了吗?”林亨做无奈状,“不过...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何乐而不为?”

      林亨的证言也不过那样,其实是没有多少有用内容的,因为他大多事实都忘记了,或者是..屋里太暗什么也没看清。

      死者是他哥哥,但嫌疑人...“也许是。。我哥哥的仇人?我不清楚。。”林亨摊手,“我不知道,或者..为什么你不去问问那个人女人?”

      麦可不接话,认真的看着林亨的眼睛。
      林亨换了他一个“你莫名奇妙”的表情,又扯了一下嘴角,随机又偏过头去看窗外的蓝天,表情回归一幅空白。

      麦可十分识相的认了这个“请回吧”的意思。

      他没有意识到林亨先移开的眼睛。

      两个人的对视,先移开视线的人,往往是赢家。

      (三)
      “都快十点了,回吧!”隔壁办公室的同事下班前,十分友好地留下一句问候语。

      麦可抬头看了看钟表,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烦躁的看了几眼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终于认命的抓起外套。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那个案子还破不了,也许是自己的思路有问题,稍微睡一下吧,说不定休息好了脑子也能清醒点。

      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刚出院没多久的林亨从档案室旁边的审问室走了出来,于是迈克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

      很显然林亨也累了,走进一家看上去档次中等的酒吧,看着那人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伏特加,旁边立刻就有人上来搭讪。

      林亨的嘴角抬起一种妩媚的弧度,他冲来人招了招手,那人就远远的跟他打了招呼,并没有过来。林亨抬起头,将高脚杯里的液体倒进自己的嘴里,裸露出的脖颈形成一种魅惑的弧度,他眯起眼,十分沉醉地看了手里的酒,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回味够了,又要了一杯。不过这次,林亨一个转身,向麦可的方向微微举杯致敬。

      麦可还没反应过来,林亨就已经握着杯子慢慢踱步混进了舞池里的人群。

      驻场的是一个外国组合,几个男人在演奏着欢快疯狂的鼓点,领唱的是一个女人,她化着精致的眼线,厚厚的黑色眼影,高挺的鼻梁凸显出她娇丽的欧美基因。

      她的嗓音爆发出一种神奇的张力,时而清纯空旷,时而鬼魅悠长,她甩动头发,伸出手掩着脸,十分投入地表演着。

      舞池内的光调光怪陆离,麦可晃花了眼也没找到林亨的影子。

      台上的女人在以一种诡异的风格唱颂着《欢乐颂》。
      可是气氛如此令人沉沦入迷,一种致命的吸引,哪里来的欢乐与拯救?

      ...那是...因为伤心过度,那个叫林亨的人,是忍耐了多久,才下定了决心来到酒吧宣泄的?

      似乎最近局里盯着他是够紧的,完全没有顾忌林亨刚失去亲人的心情...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别人,只因为他从未表现出一丝半毫的痛楚,所以连带着自己和周围的人一起麻木了,忘记了他也是个会伤心会难过的男人...

      麦可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出了酒吧。

      (四)
      半个月后,麦可还没找到凶手,局里强迫他放下这个案子交给了比尔。

      麦可不甘心。

      他敲开了审讯室的门:“呃嗯...我只是想知道林亨住在哪里。”

      “哦?他今天早上还会过来,比尔要和他谈谈。你就在这里等他吧,麦可。”

      林亨来的时候依旧话不多,脸上的苍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在遇到一些尖锐的,或者难以接受的问题时,他喜欢垂下眸子淡淡的笑,盯着地面,无言的拒绝回答。
      比尔和他待了三个小时,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麦可站了起来,一把拉走了林亨:“比尔,不麻烦你了。”

      “你...别介意,比尔工作其实挺认真的。”
      “嗯,我看得出来。”

      麦可转头看他,林亨正仰着头看天空,不知道是有什么好看的,麦可觉得有点讽刺,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天也是这么晴朗的。

      而那天的他...
      似乎一不小心看到了林亨最不愿意别人看到的样子了呢。

      “...对不起。”

      “你说什么?”林亨没听清,直面他不解道。

      他皱起眉,脸上掩饰着蹩脚的谎言:“...去你的!老子自言自语不行啊?”麦可有点赌气,白了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五)
      “所以你觉得杀你哥的很可能是那个大卫?”麦可看着办公室白板上固定的分析表,凑近看了看,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我没说,我只是来陈述事实。”林亨坐在办公桌上耸肩,笑得很招打。

      “好吧,总算有点眉目了”麦可决定忽视对面那人明晃晃的挑衅,“走,请你吃饭,下午警察叔叔就要去抓坏人了。”

      “不去,我不饿。”
      “你今天早上都没吃!去你的!少给我逞强!”

      “···麦可,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是个好人。”
      麦克努了努嘴,“喏,这还用得着说?”

      “现在我想出去逛逛。”话题一转,林亨一笑,也套上外套,“去不去由你。”
      “诶诶诶!”麦可拉上办公室的门,赶上两步,“别怪我没警告你啊!我现在只想去吃饭!”

      “如果我没记错,我爸昨天打电话约了你,麦可民先生。”

      “管他呢!”

      “过来人劝诫你!失去之前。。先懂得珍惜吧!”拍了拍麦可的肩膀,林亨扬长而去。

      被林亨说的一愣,麦可赶上两步,追上前去想问个究竟:“你...父亲去世了?”见林亨并没有想回答他的样子,麦可又问:“他...也是被仇人杀的吗?”

      “仇人?呵呵~”林亨笑了,连头都没转,“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不,你得告诉我。”麦可一个大跨步,用身体挡在林亨面前,林亨皱着眉看着他,他也丝毫不让。狭小的走廊只能面前容纳两个人并排而过,何况还有个麦可从中使力?

      林亨怔然,一抬头就撞进麦可的眼神。一个十足坚定的眼神。“我一定要找到杀你哥的凶手,还有你爸的。世上恶有恶报,我要把凶手付之以法。”

      “...”林亨的眉头更紧了。

      “我确定。”麦可重复道,“我确定我要这么做,不仅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林亨随即释然,进来麦可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上面又催得紧,加上这个纨绔子弟一直都“作风不正”,恐怕他的上司看不惯他了吧?

      林亨伸手拍掉了麦可打在自己肩上的手,“我知道你为了自己,这是很重要,你不用在意我...”

      “不!我在意!”麦可直直的看着林亨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坚持,毫不躲避,“我很在意,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说完麦可就转身离去。
      留下了愣在原地的林亨。

      林亨扯了扯嘴角,有个疯狂的声音,催促自己追上去,催促自己喊回去。

      他握紧了拳,不行,不能这样。
      这样拖着是不对的。
      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他们都需要。

      (六)
      那天下午,太阳还没落下去,麦可就回来了,他找了好久,终于在警署的楼顶看见了林亨。
      他旁边的音响开到最大,肆无忌惮的放着《欢乐颂》。放音机旁边搁着一打酒。

      林亨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双脚悬空搭着,手里一瓶酒,慵懒抬起的嘴角笑得一如既往令人沉醉。

      “林亨?”麦可敏锐的警觉告诉他情况不对。

      如果林亨再动一下,他就会从警局的楼顶上坠楼身亡。

      “你....你先过来点好不好?”麦可的声音有点害怕,“你坐太远了,这样我听不到你说话。别让我过去,我恐高!”

      林亨忽然回过头来,唇角绽放出明媚的笑,“我们太陌生了,原来你恐高..那我晕血,你知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

      “都怪你,如果你那天不过来,我就可以不认识你了。”林亨的笑中掺杂了无奈,他没有一点回来的意思,眼神涣散地看着前面虚无的景色,倒是仰着头又灌了一口酒。

      接着说道:“你开始怀疑我了吗?没错,那天...是我杀了他。”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你不可能杀了你哥!”惊讶之余麦可试图慢慢走过去把林亨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之前说自己“恐高”是为了骗他回来,既然没有奏效,那就要动真格的了。

      “他才不是我哥!我才没有能亲手杀了我爸的兄弟。”林亨挑起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要报仇,既然他能买通警察不杀他,我就可以通过警察杀了他,让他死不瞑目。”

      听着对面狠利的话,麦克心底一颤:“你这么恨他?你那天...”

      “是啊,如果你没有回头再进来,我会另找方法杀了他和他一起合谋的大卫,可惜,你回头了。”

      麦可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居然...不..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为了骗你我还用刀子捅了自己一刀,好疼呢。我晕血的,知道吗?不然怎么骗过你?”

      “不。。。不会的。。一切都是你骗我的?”
      “是。我要骗你,不然怎么报复那些玷污职业的人?”林亨终于喝尽了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站起了身子。

      天边的夕阳逼近了地平线,一抹灿烂的暖黄色铺洒了下来,笼罩了林亨的半个身体,连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晚霞太过闪耀,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所有打开来,展现出结束之前最后的辉煌。

      林亨最后投给了麦可一个微笑,他转过身去,张开双臂,只是轻轻的向前一扑。

      风很舒服,炫目的夕阳是他最美丽的陪衬,他要伴着这曲目,坦然的拥抱大地,演出最美的退场戏。他要亲口说出真相,亲口告诉那个人真实的自己,这样他才甘心。

      那个人想要翻案也可以,所有大卫犯罪的“证据”他都亲自给麦可陈列出来了,足以让那帮管事儿的定案;他要是想给他定罪也可以,打开欢乐颂的时候,他没忘记打开录音键。

      那人很自己欺骗也罢,唾弃自己也罢,该做的,都做了,至此之前无怨无悔。

      麦可眼睁睁看着林亨自警署的高楼上纵身一跃,投入华美的夕阳之境笼罩的大地中,而那云做的船上仿佛此时时间永远的定格了,林亨怀抱着浩荡的长风,就像是抱着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和他一样,做着一个疯狂的梦,现在,梦醒,落幕,无怨无悔。

      那天地间,有一个身影,伴随着《欢乐颂》的曲调下落着。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欢乐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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