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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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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出机场,大巴倒长途的折腾了一路,下午2点多终于到乌镇。
这年头但凡出点名的景点都开始要门票,而且随着知名度水涨船高。
“都贵成这样了。”陆惟走在前面,举着票自言自语。
“那这儿的住户不都成展品了?”后面跟着那位倒是无所谓,拿票扇着风,这白墙黑瓦青苔石板真的有种朴素无华的吸引力。
“对,就是展品。”
“……啊,啊?”
陆惟这才琢磨过来,任逸那话是当玩笑说的,自己这一肯定,旁边那脸上的表情都微妙了。想到这里,陆惟有些懊恼,两人今天说话经常不在一个频道上,而自己更是很多话直接脱口而出,其实他跟任逸现实中虽然算“磨合”得挺成功,但这么单独出来还是第一回,而且问题几乎都出在自己这边,到底在急功近利个什么劲,他也想不明白。
天气不好,很热也很闷,而且远远地就能看到阴霾的云朝这边压过来。
“这应该怎么形容……天色好像是磨砂玻璃外糊了一块儿抹布。”任逸蹲在路边望天,随口说着。陆惟低头调试相机没搭茬,可脑子里随着那句描述过滤出好几种颜色样式,直到把自己恶心着了。
站在拱桥上随手按了一下快门,脚下小河蜿蜒,屋檐红灯笼像被浸湿了一般,透着深褐色的污迹,远处绿树缠绕,如此画面,江南水乡不必多添笔墨便呈于眼前。
只是天色越发暗沉,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拍不到好风景了。于是就去瞧那刚刚还描绘这天色的人,此刻正趴在木栏边直勾勾的看着对面小楼在河中的倒影,估计是又想到什么事上去了。陆惟看着他,举起相机想借着这最后一点光亮拍一张,可没有闪光这宝贝就怎么也对不上焦,最后拉近了几次,那人的脸好像近在眼前,才终于看到提示,却无暇顾及这距离,赶紧拍了下来。
任逸盯着水面想把这柔美印在脑袋里,虽然他现在连载的小说里女主角正在日本蓬头垢面赶飞机。突然水波一动,一圈一圈扩散开,“我操,真下雨了!”
可等他站起来抬头一看,陆惟依旧举着相机找着角度,“下雨了,喂!”
桥上的人这才慢慢放下相机,顿住几秒匆忙打开相机包把相机收进去。
“怎么了你?”雨开始有点变大,任逸走上桥时,刘海已经软软的贴在脑门上了。
“没,走,一会儿都淋湿了。”陆惟有些手足无措,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任逸有没有跟上来。
跑过一个拐角,陆惟伸手把任逸拽进一家小店,“就这家吧。”
“这儿?”任逸朝里看了看,掌柜的模样的人站在小柜台后面,靠墙边还立着酒柜,虽然摆着各种饮料黄酒,可历史感十足,像……鲁迅写的那咸亨。
陆惟找了靠河边的一张桌子,八仙桌条凳,这就算在北京也不好找了。
“是不能再跑了,咱禁得住,它可不一定。”任逸大爷似的坐下,看陆惟正低头检查相机。
“应该问题不大……”听不出什么语气,陆惟把相机放回包里看着菜单。任逸在反方向也凑过来看,菜单横来竖去翻了三四遍,却也不见俩人谁点哪个菜,旁边大婶样服务员抻着脖子一直等这桌客人招呼,结果半天后背都僵了。
“你熟就你点呗,我没啥忌口儿的。”终于任逸也撑累了,坐了回去。
“呃……白水鱼?红烧羊肉?炒海螺……”陆惟指着菜单,可每点一道都会抬眼看任逸的反应,“要酒么?”
“成啊。”看了看外面的天儿,虽然仲夏,可衣服湿着小风一吹还真有点凉。
陆惟想了想又添了碗米线。
酒比菜先上桌。陆惟想起点以前来的时候听的那些介绍,刚想说,旁边大婶就把酒给斟上了,笑着说一看你们就不是本地人……那个热情劲生把俩人想说的不能说的话都堵回去了。
任逸一边听大婶掰唬这三白酒,一边偷偷瞥陆惟——自己这话一听就是北方的,识货的更容易听出北京那欠宰的口音,可对面这位,明明老家离这儿也没几里地啊。
终于大婶演说尽兴走了,陆惟那一脸郁卒,干笑里明摆着就一句话,这事没地方说理去。
“拍个照片吧!”任逸琢磨怎么转移视线,于是捏着俩杯子摆在桌子中间,可这画面光看着都不够美好,“……就当留念了。”
陆惟挠头看外面渐大的雨势,又回来看看这俩酒杯,最后还是拿出了相机,其实杯子不难看,就是这桌子太秃了,左右瞄了瞄角度,从取景框里抬起眼。
拍这个,亏你想得出来!
之后没意外的,每道菜都拍了,连最后鱼刺都拍了,当然这得归功于俩人都有点喝高了,陆惟出门光惦记把相机抓在手里,后来想想都忘了最后那碗米线是谁吃的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天也黑了,路上湿乎乎的,不时听到屋檐滴水的声响。河岸两边开始亮灯,可还是暗,看不清的暗。
水里有人放了河灯,慢慢漂着,两三个一起倒是比这周围星点都亮。
陆惟停了下来,任逸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想留影纪念了,转身找了个矮柱靠着,歇下来没个支撑实在是有点头重脚轻的晃。前面那个端相机的自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蹲在河边,看了半天都调不好镜头,又不敢贴得太近,怕栽河里去。
终于按到一张看起来还不错的照片,转头才发现任逸已经蹲在自己旁边了,俩人都因为盯着亮点时间太长,一瞬间不适应忽然陷在黑暗里的影像,等看清对方时,眼睛对眼睛,那距离那清晰度……
其实任逸就是想问问晚上住哪儿,可蹲下来以后就又开始发懵,谁知道旁边这位也完全不在状态。这也就是借了点酒劲才不至于太尴尬。
最终是找了个民宿住下,而且默契的选择了一人一间。
上楼的楼梯只有半米宽,伸手所及的地方都是一股子湿意。俩人虽然是隔壁,但任逸的房间更靠走廊里一些,分开前陆惟想了想还是说,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虽然早就住过几次,可看到雕花大床的时候,陆惟还是有种被窘到的感觉,这要俩人住一屋里,那今天真的除了尴尬就是更加尴尬了。
不过想到任逸那边现在八成也是对着床在无奈,陆惟稍微有点平衡。
打开窗吹吹风也清醒了不少,窗外就是河,但一个人看着这样零星的亮光,却实在有点孤独。可还是习惯性的又举着相机拍了两张才作罢。
靠在床头翻看这一天的图片,算不上成果,风景都是阴沉的,如果明早能晴的话还好,重新返工……这就翻到了拍任逸的那两张,对,是两张。
除了第一张很大头的以外,陆惟还按了第二下,就在任逸说下雨的时候,转头的瞬间拍的,所以很糊,而且那时还怕被发现,镜头也有些闪躲。当任逸朝他走过来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只完全专心于假装拍摄风景,甚至忽略了下雨的事实。
现在看来那第二张照片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人跟后面的背景建筑,还有雨之间,渐变的模糊清晰。
这比那桌子上的两个酒杯好看多了。
这念头一直持续到把所有相片翻到头,再次看到另一张模糊的照片,一团一团的颜色,看起来是任逸在飞机上拍的,可因为没对上焦,所以下午陆惟第一次看的时候猜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但因为陆惟统共就拍了三张,所以也就没删,前两张都是窗外的云,其中一张还自动档直接曝光过度。
现在看来,那颜色大概是在拍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