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秦书

1、第 1 章

　　京城里人人都夸赞齐将军当真是个平叛乱的好将军，英姿飒爽，可谓英勇。齐将军上阵杀敌，拼的是为了百姓的安康，还有这偌大的商家天下。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总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齐大将军的事迹说得神乎其神，只身潜入敌军帐内取敌人首级，被困那穷山恶水的环境下，硬是带着余下不多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杀出活路，终是以少胜多，大败敌寇。是啊，齐宁在百姓眼里就是神话，才区区二六年纪，便已立功无数，每每姑娘家提到这位天神般的将军，语气娇婉，直说着齐将军的好，却总是要羞煞了半边脸。

　　现如今那个被人景仰如神邸般的将军正坐在御书房中，陪着那个少年皇帝下着棋，皇帝与齐将军统共只差三岁，所以二人素来亲厚。皇帝畏寒，明黄的龙袍外还罩着件貂皮斗篷，手上捧着暖炉还兀自发抖着，苍白的嘴唇却泛着笑意：“朕又赢了，将军可有什么再好的玩意儿输给朕？不过朕的眼朕不要哦。”说着，狐狸似的笑着，眼角上挑，瞧着对面那个俊朗不凡的少年。

　　黑袍男子长腿一伸，两手摊开，十足一副市井地痞的流氓样：“皇上，臣现在可是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如若皇上真要个什么赌注，那微臣也不敢和您拗，把自己压给皇上，如何？”

　　“唔，朕可要不起，如若依着将军的意思来，那这天下得有多少姑娘哭得死去活来，还得咒骂着朕，划不来划不来。”

　　日子总是这么似流水般淌过，却总是和之前的安逸不同了。如今西北战事吃得紧，这朝中上下自是人心惶惶，皇帝一人坐在皇椅上，看着满朝文武大臣，紧皱着眉头。

　　“皇上，臣认为此番战役敌方恐怕是想和我们耗下去，如若长此以往下去，我方将损失惨重，不如议和吧。”出来的是一位元老大臣，为人倒是正直，只是骨子里多少透着点迂腐。皇帝望着那位大臣，只是沉思的用手抚着龙椅的把手，他自是想过求和一事，可是西北那些敌寇甚是贪心，这番若是同其议和，他们必是狮子大开口，国库现如今已因为战事不堪重负，若是再加上议和所费必又是雪上加霜。

　　皇帝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吧。”声音低哑，实在是近日劳碌过度所致。

　　“皇上，微臣请命前去西北尽绵薄之力。”说罢，撩起朝服直挺挺地跪下去。

　　“朕不许，齐将军退下吧，众臣无事便退朝吧。”说着，便疾步走了，留下众臣面面相觑，纷纷也退下了。退朝后，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内容无非就是“皇上怎么怎么奇怪，放着齐大将军如此英才不用，还每回在齐将军请兵出战时把齐将军的请命给压下去。明明齐将军出战战事兴许还有几分转机，可是皇上如此做……”说着便看见齐宁走过来，立马闭口不言。

　　齐宁掠过他们，又一次向御书房走去，立在门口请兵出征，皇帝不见，于是他便又笔挺地跪在御书房前，一脸刚毅。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跑到齐将军身边，连连叹气，“将军这又是何苦呢，此次战役不同于之前，那是凶险得紧，皇上也是担心将军安危啊，您又何苦让皇上为难呢。”

　　“公公，烦请再进去同皇上通报一声，就说齐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如今这一跪，是为的天下苍生，希望皇上同意臣出兵，让臣护住这个天下，他的天下。”公公听了这话后又是止不住地叹息，进去通报后，倔强的皇帝终于还是让他进来了，齐宁立在书案前，目不斜视，只是一心一意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皇帝最终还是松口同意他去了。行军那天，皇帝站在城门口，风将他的衣裾吹得呼喇作响，他却异忽寻常的没有感觉到寒冷，只是望着他面前的那个人，“此役凶险，你定要平安归来，你说过的，要护住朕的天下的。”

　　“臣定会凯旋而归，不辱圣命。”说着扬身上马，大喊着“出发”。随后一众将士踏着整齐的步伐出发了。

　　皇帝独自负手而立，望着大军前进的方向出了神。

　　我知道你的雄心壮志，我知道你平生最大所愿便是百姓幸福安康，可是这次战役有多凶险你想过吗？如若…如若你这次未平安归来，我独自拥着无边江山可有何乐。

　　皇上，臣此生所愿便是护天下幸福安康，如此所愿只为的是让你一生喜乐无忧。我现在只是在为我所愿付诸于实践，做那么多，只是希望你喜乐。

　　大风从东刮到西，从南吹到北，吞并了多少时光，吞并多少人那殷切的哀思。五个月后，军队凯旋而归，皇帝一脸笑意站在城楼上望着军队归来的方向，那是他的少年啊！那个让他那么骄傲那么爱着的少年啊！然而，等来的确是凯旋的军队没错，只是放眼整个军队皆是缟素，一个将领飞身下马，跪在城楼下，大声通报着：“齐将军以身殉国。”皇帝身形顿时不稳，脑海里却只是重复着刚才那番话，迅速跑到城楼下时，只见大臣们皆是私语着，有人脸上面露哀色，有人面上诧异，感叹着是世事的无常。

　　皇帝跌撞着跑到那个还扎着白花的灵柩前，旁边的将士红着眼将灵柩打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让人日夜思念的面孔，如今他身上那带着满身荣耀的盔甲被擦拭的锃亮，一点儿血腥都没沾上，干净如斯。皇帝看见尸体后便定了下来，冷静自持地犒赏三军，泰若自然地下旨将齐宁厚葬了。自此以后，皇帝勤政更胜从前，只是看着他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不少。

　　从皇帝小时便伴在他身边的常公公，总是劝皇帝注意身体，但皇帝只是听着，然后依旧没日没夜的忙着。常公公有次无意中听到皇帝对着齐将军的画像呢喃，“这是你为我用鲜血换来的江山，你叫我怎么能不珍惜啊！”那是齐将军在时，皇帝一笔一画按着齐将军的样子画的，画很出神，那时的齐将军意气风发，同皇帝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又是一次，常公公侍着皇帝就寝，半夜皇帝猛然惊醒，连忙唤来常公公到身边，开口问话时的声音疲惫不堪，“将军呢？”常公公面露苦涩，“皇上，您怎么又忘了，将军他…走了十多年了！”黄衣男子喃喃开口：“哦，是啊，你看我头发都白了，怎么又忘了呢？”

　　这天下自上次齐宁殉身那役后，便一直太平着，商遇终是成了人人口中颂德着的好皇帝，享年六十二岁，入葬时，旁边搁置着许多年前他亲手为齐宁所描摹的画卷，死时让他的画像伴着他阖然长逝，总也算是了了他心中最后一个念想。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